行程落定，广告拍摄的通告单便如期而至。
作为沈亦薇的指定化妆师，陆芙自然在随行团队名单之中。
不过，说是团队，实际上极其精简。沈亦薇和经纪人的关系并不好，更多是维系在商业合作层面，而且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和阅历，早已不再需要对方事无巨细的指导。
她偏爱清静，不喜欢社交应酬，所以没有生活助理，只有临时的司机和保镖。他们负责安全与通勤，却无法进入她的工作内核。
在这种刻意维持的疏离中，陆芙的身份就显得有些微妙了。
她是指定的化妆师，能长时间待在沈亦薇身边，不仅有机会和大明星说话，还能参与到对方的拍摄工作当中。
以至于，在拍摄现场路过的时候，总有人地凑到她的身边。
“你好。”
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响起，正在专心做事的陆芙抬头，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随后一张名片被递了过来。
带着腼腆和羞涩的气息，女生推了推自己的超大眼镜，低头说道：“听说您是很厉害的化妆师，我是……名字叫……”
后面说的话，陆芙并不在意，她本身就对这些人不感兴趣。
她拿走了名片，笑着说道：“有机会会向亦薇姐推荐你的。”
陆芙本来就做了很多年的乖乖女，即使成为了化妆师，也还是保持了常年的黑长发，化妆也是白开水妆容。
她现在一笑，温柔可亲的气质一下子就烘托出来了。
本意是想要快点结束话题，但大概是她好亲近的气质感染到了女生，女生终于呼出一口气，然后接连不断地絮絮叨叨，说自己倾慕她之类的话。
她低头一看，这个人叫曲岩。
好不容易打发走女生之后，陆芙感觉到自己的脸都笑僵了。
周围人的视线都在像这边靠拢，这些人大概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又或者懊恼没有早点找她。
很快，又有很多人围了上来。
来的人大多是一些化妆师，或者品牌方那边的员工。这些人嘴里不停地说着好话，然后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陆芙兴致缺缺，她不想结交没用的人。
但很快，她就眼尖地在人群中一下子看到了，之前被沈亦薇拒绝的大化妆师。这个人，甚至也主动地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她怎么来了。
……这人难道还想再见到沈亦薇吗？
她笑笑，接过了名片。
大化妆师自然有自己的牌面，所以陆芙找借口请其他人离开了。等到人走的差不多了，此时此处只剩下她们两个人的时候，她听到对方有些激动地说：
“如果能帮我再向亦薇姐引荐一次，定有重谢。”
“一定帮你把话带到。”陆芙答道。
这位大化妆师也没有想到陆芙这么好说话，很明显愣了一瞬间，但在看到陆芙乖巧善良的皮囊之后，还是没有再追加什么别的礼物和应许了。
陆芙猜她，是想能省点是点。
等到拍摄现场的人都结交得差不多了，她才拿着准备好的材料和一沓名片，转身离开。
随后，在没有人看见的角落，她才施施然地把名片全都倒进了垃圾桶。
一点轻飘飘的许诺，就想让她卖命？
其实，她一个字都不会说的，她只是喜欢听恭维。
化妆间内，光线被巧妙分割。
陆芙一进入这里，就感受到一种沉闷冷肃的氛围。
这里没有其他人，沈亦薇坐在化妆台前，一言不发。
“亦薇姐。”她开口道。
“你来的太晚了。”对方答道，“才一天，外面的世界就把你迷住了？”
陆芙下意识地抿唇。
她在外面的事情，沈亦薇坐在这里也能知道吗？
……不过想想也可以了然。
抛却她们见面那天的晚上，沈亦薇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十几年，演艺生涯几乎和生命一样长，对这些社交早就心如明镜。
陆芙沉默几秒，飞速思考目前的对策。
其实，她刚刚在外面注意到了时间。
只是晚了几分钟而已，她不知道为什么沈亦薇会生气。
是不喜欢她的意思吗？
她知道，自己在沈亦薇这里并不出彩，不被喜欢也是很正常的。
现在，撒谎不可取，辩解也没用，还是卖惨最合适。
“对不起，沈小姐，”她顿了顿，说道，“之前我只去过小地方，没有见过这么多厉害的人。是我太着急了，以后不会了。”
没有得到想象中语气缓和的回答，过了一会，陆芙大着胆子偷瞄沈亦薇。
对方依旧一脸阴郁，一言不发。
她暗暗磨着牙。
这也不行吗？
可是她只会这个。
到底要她说什么才好。
沈亦薇依旧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又开口说道：“你刚才的话，只有‘没见过这么多厉害的人’，这一句说对了。”
语气依旧那么冷。
被奚落的陆芙，轻轻地咬住唇里的软肉，不说话。
对方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猜你可能并不清楚，一个人的最真实的想法，可以通过她的眼神一览无余。”
说完，她转头，望着陆芙说道：“我知道，你并没有觉得很抱歉。”
在目光看不见的地方，陆芙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指。
她确实没有觉得很抱歉。
这不能怪她，如果说，沈亦薇的娱乐圈生涯和她的生命几乎等长，那陆芙当两面派经历的时间，也几乎要和她的年纪持平了。
毕竟，这么多年她都小心翼翼地活着，从来没人怀疑过她。乖乖女的面具已经长成了她的血肉，撕都撕不下来。
所以，以往的经验是，她只需要装作很抱歉的样子就好了。
至于真抱歉的样子如何……
她不知道。
也做不出来。
周围的气氛更冷了。
沈亦薇直勾勾地盯着她。
在人精堆里从小长到大，她就算再清高再不合群，什么眼神什么想法，她总是能看出来的。
眼前的这个陆芙，即使态度这么软，但注视在她身上的目光，依旧没有丝毫躲闪。
她根本就不怕她。
虽然内心染上了一层怒气，沈亦薇开口，但语气依旧平淡无波。
“我好像记得，你并不是我长期合作的化妆师吧？”
才第一次合作，陆芙就敢这么不安分。
她确实要考虑一下以后的合作了。
陆芙抿唇。
她不想失去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工作。虽然现在她并不知道沈亦薇在说什么，但很明显，她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换个思路。
不说话，她哭总行了吧。
说起哭这件事来，陆芙可是颇有心得。
哭是她常用的武器。
乖乖女是不能动粗的。
她眨眨眼，几滴泪珠就顺着睫毛滚落下来。
“你怎么了？”
虽然不太清楚，沈亦薇检验她的标准是什么，但她的眼泪滴落在地板上的时候，她还是感觉到，眼前人的态度有所松动。
“你……”
对方又抛出了那种迟疑的语气。
好机会。
陆芙轻轻摇摇头，开启了自己的表演。
“我知道亦薇姐本来就不喜欢我，”她顿了顿，装出哽咽的样子，“我在这里并不出彩，履历和能力都不拔尖，不喜欢我也很正常。”
上来就被扣了个帽子，沈亦薇听到第一句的时候，脸色微变。
如果话只说到这里，难免有卖惨要挟对方的嫌疑。
所以陆芙没有等到对方回答，立马接话道：“今天是我来的太晚了，我真的很抱歉。”
虽然道歉的话已经说烂了，但她还是道了一遍歉。
“刚才并不是不愿意道歉，我只是害怕第一天就出错，亦薇姐会讨厌我。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如果她一定要做错点什么，那陆芙希望这个错是因为蠢，而不是因为坏。
最后，她补上一句道：
“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成为亦薇姐的化妆师，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我真的很喜欢亦薇姐，我真的想一直一直陪着你。”
这句话没演，是真心的，所以听起来也十分情真意切。
这一套话说下来，成功地又把沈亦薇变得沉默了。
她看着陆芙。
真的很难想象，刚才还在她眼中不安分的陆芙，此时此刻却又说出这么真心的话，流下了这么真心的眼泪。
她抬眼，对上对方的视线。
对方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依旧没有什么变化，没有丝毫的躲闪。
但很快，也许是意识到了这一点，陆芙垂下了眼睛，做出根本不敢看她的样子。她躲着她的目光，任由眼泪从眼眶中一滴一滴地落下，然后砸到地板上。
啪嗒啪嗒。
这种声音，让沈亦薇很莫名地想到了什么，她想说出声来，却如鲠在喉。
陆芙的措辞确实很完美，面对这种生动的表演，绝大部分人都不会怀疑，更不会追究。
只可惜，对视线的敏感，是沈亦薇与生俱来的天赋。
看着对方的哭红的眼睛，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陆芙，你这么真心的眼泪，是想到了谁才流下的呢？
她讨厌她吗？
讨厌她为了一点点时间，就逼她这么大动干戈地哭出来。
“好了。”
沈亦薇最终还是妥协了，她开口说道：“我没有要解雇你的意思，不要哭了。”
如果她肯一直这样装乖下去的话。
她可以装作不知道。
听到这话的陆芙，果然很快就收起了眼泪，这些她都看在眼里，却没有说什么。
其实，根本是她离不开陆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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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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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老婆质疑我好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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