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吃饭时间也就占了半个小时，但到此为止饭局时间已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陈述一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已经连续换了好几个姿势。
好在手里的和林聿川的视频并未挂断，他的心情也就没那么压抑。
夜色沉沉，整个城市被灯光渲染，将平日的寻常光影重塑。
陈述一的目光短暂投向窗外，很快收回来，落在桌下的手机上。
林聿川就这样保持视频角度一个多小时，挑出来的淡蓝色笔记本已经被题目填满了五六页。
手边放着一把剪刀，偶尔陈述一会盯着林聿川裁剪题目的手发呆，跟着指节的摆动转移视线。
大人们的话题还停在自家事业上，刘子云拿着母亲的手机看了一会儿动画片才不再嚷嚷着要回家。
这会的主场落在舅舅那边，陈铭变成倾听者，耐心很快见底，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轻缓扫了一圈，最后停在一直垂着眸的陈述一身上。
陈铭借着舅舅换气的岔口打断：“述一，看什么呢？”
这下四周除了刘子云，所有的目光都聚了过来。
握着手机的手下意识向内叩了一下。林聿川换了只红笔正帮他添加笔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陈述一点了下屏幕隐藏了视频界面，将手机屏幕放置在众人目光之前。
正襟危坐道：“讲题的。”
自己的小框视频被他虚掩在指下，陈铭看了眼屏幕里放大的题目嘴角微微翕动。
果不其然，陈述一收回手机，舅妈对比夸赞的话随之而来：“述一现在学习真是用功啊，以后肯定能考个好大学。”她剜了一眼置身事外的刘子云，“刘子云你看看你自己——还不跟哥哥学习学习！”
陈述一：“没关系，子云现在很帅。”
旁人：“？”
刘子云：“！！！”
陈述一现在烦躁感烟消云散，以这种方式晒了下自己的好朋友也蛮爽的。
饭桌又回归了前话题，他垂眸睨了眼屏幕，不知道什么时候镜头被林聿川拿更近了，先前抢镜的剪刀和胶带通通不见了，屏幕的大小全部被练习册占满。
还真的有点......教学视频......的意思……
陈述一恍然大悟，慌张点了下屏幕，自己这边的话筒果然没关。
这会儿糗大了，也不知道林聿川听着这餐馆喧闹的谈话声听了多久。
tree：你关听筒了吗？
3：没有
他的好朋友格外诚实，让陈述一窘迫的内心更重了。
*
话匣子被打开没人乐意主动提出回家。
陈述一眼看着时间又要过第二个小时，他终于没忍住：“爸我想先回去，这周卷子还没做。”
拿学习当借口成功的机率更乐观。
刘眠笑着，柔声道：“述一，爸爸妈妈订了宾馆，今晚不出来和我们一起住吗？”
他其实不想，但坚持住在亲戚家又算什么？
这问题其实并没有选择，他“嗯”了声，“你们快结束了告诉我。”
陈铭这次没多问，点点头算是默许了。
陈述一刚挪开椅子衣服就被拽住了，刘子云一脸诚恳：“哥哥带我一起走吧！”
舅妈重重咳了一声，“你哥回去学习，你回去干什么？”她是不会相信自己儿子主动学习的。
刘子云一屁股跳起来，拍着胸脯豪言道：“我也学习啊——”
陈述一看了个乐子，知道小孩根本在饭局里坐不住，他提议：“我带他在外面转会再回去。”
舅妈这会儿不那么大反应反对了，她也明了这饭局时间过长了。
舅舅见状点头，大手一扬，“行，你们先回去。”
饭店里开了空调，一出门就扑面迎来不适应的暖意。
刘子云跟在屁股后面四处张望，刚出门就问：“哥哥我们去哪？”
陈述一头也不回：“回家。”
刘子云满脸问号：“不是说要带我转一下嘛——”
陈述一手指一勾，刘子云屁颠屁颠跟过来，他弯下腰向刘子云指了指马路对面的南北巷子，“带你在回家的路上转一下。”
刘子云深觉自己着了他哥的道。
刚走到路口就变成了红灯，刘子云刚迈了一步就被陈述一拽着领子站了回来，俨然一副提鸡仔的样子。
刘子云努努嘴愤愤道：“哥，你对妹妹也这样吗？”
陈述一不以为然，摇摇头，“我一般牵她手。”
刘子云星星眼，试探着伸出手被陈述一忽略了。
“是帅哥就自己走。”
伸出去的手神速收回去。
口袋的手机短促震动了一下。
下楼的时候陈述一挂了视频通话，林聿川最新发来的消息是实时共享位置。
陈述一点进去，琴谱头像正朝着他的方向前进。
他慌张退回聊天界面，tree：你干嘛？
3：不是说我的名字好听
3：想听你叫我名字
路人的脸上映着五彩纷呈的灯光色，唯独陈述一映着自己纯天然的腮红色。
*
南北巷的夜市人格外多，一眼望过去一把子和刘子云差不多高的小男孩。
以防万一，刚进巷口陈述一就捏住了刘子云的领子。
刘子云虽嘴上不爽，但行动格外老实，愣是一点不敢忤逆陈述一。
街景的繁华只留住了他半分钟的目光，眼珠一撇就看见他哥还盯着手机，仔细一观察，嘴角居然是上扬的。
刘子云不解：“学习有这么快乐吗？”
他以为陈述一还在看讲题的视频。
陈述一闻声才意识到自己不禁上扬的嘴角，琴谱很快就碰上小熊软糖，他锁了屏幕。
“不快乐。”他说，“刚弹出条广告。”
刘子云信了，转回头继续傻乐呵了。
街道右侧排着三四个人，是一家夏日刨冰。
小车上挂着个扩音器，来回重复着水果的名字。
刘子云最先动心，自己身无分文，只能把可怜兮兮的目光投向陈述一。
“想吃？”
刘子云疯狂点头。
陈述一扬了下下巴，允了，“先排队去。”
这么一闹，陈述一把移动的琴谱头像给忘了。
跟着刘子云站到最后面，当起了好哥哥。
老板抬眼看到新顾客笑容高悬，语调格外有力，“要什么味道的？”他手里还忙着调制刨冰，头朝上仰了下，“口味在上面，你们看一下。”
陈述一瞄了一眼成品，一次性的碗还蛮大的，刚吃完饭吃一肚子刨冰铁定伤肠胃。他倒是无所谓，旁边这位小祖宗可不行。
他提前提醒刘子云：“要一份我两吃。”
刘子云“啊”了一声，很崩溃的样子。
随即豪言壮志道：“我能吃完一整碗！”
陈述一语气冷冽，没有给一点反抗的机会，“那今晚你就不能吃完。”
撒娇耍横在他哥身上完全行不通，他默默垂下了头。
前面的客人端走刨冰离开，刘子云很快挤上去，“老板我要一份草莓的！”
老板答应了他才想到没问自己哥哥，回过头心不在焉补了一句：“哥你要什么口味？”
“草莓。”他本想点芒果味，但思考了一下没再多说，只想随便降降夏日暑气。
陈述一正准备扫码付钱，“老板多少钱？”
老板还未张口，“老板再要一份芒果味的，一起付钱。”
陈述一怔住，回过头正好撞上琴谱头像本人。
今天的林聿川和往常人设极其不符合，破天荒穿了件淡蓝色短袖，撕开夜的幽暗，贡献出一小隅的晴天给陈述一看。
林聿川像是刚洗完澡，头发蓬松，被风鼓起，乍一看愣是乖巧亲人起来。
陈述一反应慢半拍，还只是眨了一下眼睛，随后与他对视的那双漂亮眼睛也眨了一下。
......
林聿川看起来心情很好。
陈述一回神扫了二维码，刘子云这才把注意力转过来，一看他哥挡住了一人，连忙装正义说：“哥你往旁边站点，挡着别人点单了。”
旁边明明有空位，奈何他朋友就要紧跟在他身后。
“他不点单。”
刘子云下意识“啊？”了一下。
陈述一冷着脸说：“我点了，他和我吃一份。”
林聿川在后方不轻不重地笑了一声，正巧被陈述一听清楚。
自从陈述一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后，林聿川性情就有了变化，以前还会收敛点情绪，现在在他面前却。丝毫没了掩饰。
刘子云悻悻道：“那你能吃到两种口味了——”
陈述一心想自己付的钱，多吃一种口味怎么了。
他做好表面功夫，“等会给你匀点。”
刘子云心满意足摇起了头。
老板临了多给了一个一次性杯子，和善道：“怕你们难分，这样手里好拿着点。”
陈述一笑着说了句谢谢。
三人在空荡的地方站定，陈述一将一次性杯子塞进刘子云手里，“你用杯子吃。”
刘子云正欲反驳，但一看见陈述一黑着的脸就闭上了嘴。
陈述一半蹲下去，动作娴熟先挖了三勺刨冰放在底下，随后很大方地剜了好几勺草莓和芒果放在上面。
“多吃水果会变帅。”刘子云一把接住变帅的宝物。
陈述一起身，侧后方还有个等他照料的“巨人”。
水果分量其实不大，三下两下一分没剩多少，他有些不好意思，“我要不再点一碗。”
林聿川嘴角蕴着笑意，无所谓地摇摇头，“不用，我肠胃不太好。”
这句是实话，他很少吃冰的东西。
陈述一怔住：“那你干嘛要......?”
“给你要的。”林聿川说着将所有的芒果尽数剜在了陈述一的碗里。
陈述一有一瞬的错愕，不知道林聿川是什么时候记住他喜好的。
不过转念一想，林聿川把他当了近乎十年的朋友，记住这些不足为奇。
他握着勺子的手紧了紧，心中莫名的愧疚感又涌了上来。
街道两边人声嘈杂，刘子云沉浸在美食里，陈述一挑着把芒果吃完，肚子就没了空间。
林聿川一路上很安静，只有双肩偶尔触碰才有了交流。
到了分岔路口刘子云站住了，眨巴几下眼睛，很有眼色的等两人告别。
夜风吹落一身月，为林聿川硕长的身影坠加上了一分清冷。
刘子云在场林聿川没有多说，简单说了道别语就转过身去。
没走一步就被陈述一叫住。
他茫然回过身，“满足你的心愿。”陈述一假装镇定。
刘子云竖起耳朵偷听，还以为会是什么惊天大秘密。
须臾，他听见他哥在风里不带换气地喊了一连串“林聿川”三个字。
最后一个川字是因为没了气才被迫停下的。
陈述一猛吸了一大口气，下巴一扬，硬是有点求表扬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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