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大学迎新会。
夜场的灯光闪烁，摊位一个接一个地排列开来，空气中弥漫着烧烤和小吃的香味，学校广场此刻俨然成了一个小型的夜市。
姜时玖站在一边，环视着四周的摊位，身穿志愿者荧光马甲，手里拿着对讲机，脸上略带疲倦。
他无神地掠过一个个摊位，想着自己本该是作为大一新生来这儿游玩的。却因为兼职认识的大四学长刘珂的软磨硬泡，提前到校，被拉来做志愿者。
姜时玖已经来回跑了好几趟了，帮忙搬运桌椅，整理海报，等等忙得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姜时玖，奶茶摊位缺水，赶紧送两箱过去。”对讲机里传来刘柯催促的声音。
“收到。”姜时玖简短回复，又快步走向堆放物资的地方。费力地搬起两箱矿泉水，艰难穿梭在广场。
“辛苦了！”摊位负责人接过水箱，递过来一张湿纸巾。
姜时玖点点头感谢，擦了擦汗。一顿忙完后，刘柯叫他去一个摊位休息。桌上坐着另外两个志愿者，都是大三的学长。
“姜时玖是我大一学弟。”
刘柯向他们介绍道，“以后要多多照顾他。”
“那是应该的。”
两个学长附和着，看起来刘柯在校内的人缘很好。
几个人聊了一会儿，刘珂又被叫去忙别的事情，姜时玖依然安静地坐着，夹在陌生的氛围中有些不自在。
即使加了两人微信，由于年级不一样话题接不上，姜时玖感觉坐在那儿有些坐如针毡。
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个大三的学长提议喝点啤酒。
“那我去帮你们拿。”姜时玖主动站起身，想借此能稍微放松一下。
当他拿着一扎啤酒回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两人的对话。
“刘柯给你补贴多少时薪？”其中一个学长问。
“我吗？200。”另一个学长笑着回道。
姜时玖拿着啤酒的手一顿，几乎是愣住了。
“给你200？我才180，真是看人下菜。”
姜时玖深吸了一口气，心里五味杂陈。
200？180？
自己才120啊！
最后压下心中的不满，他没有回桌，而是脱掉荧光背心，直接走向了学校边上的人工湖。
他一边走一边小声抱怨：“刘柯，你是不是当我是傻子。”
“虽然我刚上学，但活做的大家都一样，钱也不能这么给吧，太不厚道了。”
姜时玖越想越委屈，随手打开了一罐啤酒。
几口下去，他就觉得有些晕乎，他一口接一口地喝着几罐，情绪愈发低落，口袋里的手机不停震动，但他没有理会。
当他迷迷糊糊准备站起来时，脚下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倒，突然有人揽住了他的腰。
好温暖。
意识模糊的姜时玖这样想着。
另一边，晏煦出于礼貌，和几个同系的同学来到总校参加迎新会夜场。
果茶，水果没密封；奶茶，植脂末；煎饼，没戴手套；鸡蛋堡，肉质差…
跟着同学穿梭在各个美食摊位的晏煦觉得自己度日如年。应付同学也让他疲惫不堪，每当有人劝他尝点什么，他总是以“健身忌口”为由敷衍过去。
终于找到空隙，晏煦逃到人烟稀少的人工湖边抽烟，与喧闹的广场不同，这里安静得出奇。
咔啦——
易拉罐滚动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晏煦循声望去，看到一个男生正独自坐在人工湖边的斜坡上喝酒。从他周围散落的空罐来看，这人已经喝了不少。
失恋了吗，至于喝这么多吗?
晏煦噙着一抹嘲讽。
他别过头，继续抽着烟，懒得去管对方。
咔啦咔啦——
然而，又一个易拉罐滚落下来。晏煦终于忍不住了，心里暗骂着：你小子能不能心疼下那些负责打扫的阿姨啊？
他把烟头丢进垃圾桶，走向那个醉汉。
捡起地上几个滚落的易拉罐丢进垃圾桶后，刚准备对这人训斥几句，却见对方摇摇晃晃地想要站起来。
晏煦原本不想管闲事，但看着这斜坡的角度，万一摔下去，大小也得骨折。
虽然不认识这个人，但既然看到了，总不能袖手旁观，落下见死不救的名声。
他在对方快要摔下去的时候，赶紧上前一把揽住他的前腰，即使对方浑身酒气，晏煦还是能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
这个人没有反抗，任凭晏煦扶着他。晏煦皱着眉头，打算将人扶到安全的地方。
“你……”
在正欲收回手臂的时候，这人终于吐出一个字，却又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晏煦用身体挡住，又因为这人不断晃动，他不得不用双手夹住他的后腰。
两人的牛仔裤时不时摩擦在一起，姿势显得有些暧昧。
对方垂着头，头发遮住了脸。晏煦看不清对方长什么样，他也不喜欢和陌生人这么亲密。
正准备将其推开，这时，对方又开口了：“你一小时……给你……多少？”
“…什么意思？”
晏煦只觉得自己脸颊在抽搐，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他又低声重复道：“你什么意思？”
对方抬了抬头，模糊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咬了几下唇，又问：“200块？还是……120块？”
晏煦怀疑这人把自己当成了什么……
难道是鸭子？
这明晃晃的性骚扰让他有些哭笑不得，更可气的是，对方的出价居然越来越低了。
他随之问：“那你觉得多少合适？”
说完，没想到对方更加得寸进尺，突然一个前倾，把头靠向晏煦的脖颈，鼻尖还轻轻磨蹭了一下。
晏煦的后背猛地绷直，内心已经燃起了怒火。
“……50……很好。”
对方喃喃自语，随后还“嘿嘿”地傻笑了两声。
50块？
自己只值50块？
他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掀翻这个醉汉的冲动。
两人靠得越来越近，从远处看过去，姿势暧昧得让人误会。人工湖另外头有路人似乎在对他们指指点点。
而这边醉汉更大胆了，右手直接攀上了晏煦的腰，头也顺势靠在了他的锁骨上。
“……给你50……合理。”
说完，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写着联系电话的志愿者证，塞进了晏煦牛仔裤的后袋。
“给…你别找了，我比…你多，多一点，120…呢。”
柔软的头发不断蹭着晏煦的脖子，刺激得晏煦几乎要爆发。
“嗬，变态吧这是。”
晏煦几乎咬牙切齿，伸出青筋暴起的左手，重重捏住醉汉的下巴，把他的脸掰过来，准备直接甩地上。
然而，借着路灯微弱的暖光，他终于看清了倚在自己锁骨上的人。
秀挺的鼻梁下是微微抿起的嘴唇，潮红的面色在夜色中带了点性感，俊秀的脸此刻正匀速地呼吸着。
和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合。
…姜时玖。
-
现在。
晏煦只是简单得描述了那天晚上的事，已让姜时玖不由得红了脸。
原来自己醉酒后像只树袋熊似的挂在晏煦身上，还把脸埋在他颈窝里蹭来蹭去。
晏煦当时怕自己赖账似的，还特地在自己迷糊挂在他身上的状态下，自拍了一张两人的合影。
看到那张照片，姜时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些年来，他除了亲妈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结果第一次这么亲密接触的对象居然是个男人。
“120块，你得赔偿我精神损失费。”
晏煦懒懒地靠在墙上，眉梢带笑，指间还晃着自己的工牌。
亏自己还觉得对方是变态，刚还和他着重说明自己不喜欢男人。
这下终于明白了，原来真正的变态是喝醉后的自己，搞得的别人误会。
姜时玖只觉羞愧欲死，内心疯狂地撞着墙。
“那120块，是指我当志愿者的时薪。”
姜时玖无力地解释道。
晏煦挑了挑眉，抱着手臂反问：“那我为什么是50块？”
姜时玖彻底卡壳了，他几乎已经忘了那晚的所有细节。
「…比…你多，多一点，120…」
「……50……很好」
脑海里的零碎记忆根本拼不成完整画面。
只记得最后是几个学长把他送回了宿舍，至于为什么自己会给晏煦定个价，姜时玖更是一头雾水。
“那…怎么赔？”
姜时玖放弃探究当天到底怎么回事，选择直接认栽，发出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晏煦垂目侧侧下巴，像是认真的思考了几秒，随后眼神一转，下巴向姜时玖手机抬了抬，“首先，先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姜时玖一愣，这才想起为什么会觉得他的名字这么耳熟，因为上学期觉得这人发来的消息莫名其妙，随便手把他拉进了黑名单。
无奈之下，姜时玖只好在晏煦的注视下乖乖操作，把他从黑名单里移除，还顺带通过了好友请求。
晏煦看了眼手机，确认了信息，随后慢慢靠近姜时玖，手里还把玩着志愿者工牌。
姜时玖猛然绷紧了背，浑身僵硬。
“你慌什么？”晏煦盯着他，嘴角再次上扬，“我又不吃你。”
“…我没慌啊。”
不，其实慌死了。
姜时玖硬着头皮回答，但声音干巴巴的，简直像在说反话。
晏煦轻笑了一声，俯身靠近到一指的距离，姜时玖已经紧张得不敢呼吸，睁睁地看着他。
淡淡地香草味在鼻尖萦绕，下一秒，晏煦将志愿者工牌重新挂在姜时玖的脖子上，轻轻勾了勾挂绳。
低声道——“喘口气吧。”
因为紧张而不自觉的屏住呼吸，已经全然被晏煦给看透了。
还没等姜时玖反应，晏煦就已经打开了洗手间点的门，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走了”就不见人影了。
待在在原地，眼睛瞪大的姜时玖呆若木鸡。
刚刚怎么有一种被调戏的感觉？
可这人明明和自己不是很熟啊，为什么遇到他之后，事情发展总怪怪的。
姜时玖烦躁地直挠头，并且下定决心。
——以后绝对不能再喝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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