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的风很大,有车队浩浩荡荡的从玉阳往长朔而去,最前方的马车中,池修竹打了一个哈欠。
他将车上的帘子掀开了一点,就着夜风吸了一口烟,转头将烟雾吐进了马车,马车上突然传出来一阵咳嗽声,原来角落之中还坐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黑衣,蒙面的黑巾被扯下来一点挂在下巴上,眉目如刀,凌厉之中带着几分生人勿近的样子,烟雾被风卷了一遭,猛的呛入,他咳嗽完抬眼去看始作俑者。
始作俑者池修竹挂着一张笑脸,全身上下写满了“我就是故意的你待如何”。
那人没说出话,缓缓地将目光移开,背在身后的手指轻轻勾了勾,将袖中的一只小蛇勾了出来。
小蛇沿着他白的有些不正常的手腕滑下,吐了吐蛇信子,正要往池修竹那边爬,那人却突然感觉小腿一痛,池修竹灭掉的烟杆不知什么时候敲了上去。
他翘起腿又敲了一下:“燕阕,好歹我也是你师兄,能不能尊重点?”
燕阕看了他一眼,依旧没吭声,只是将小蛇收了回去。
池修竹看着他沉默无言的样子,随手将烟杆丢到了一边,他唇角勾出了一抹坏笑,下一刻已经朝着燕阕扑了过去。
池修竹将自己的整个身体全部甩到了燕阕身上,一只手捏住了燕阕的脸颊拽了拽,另一只手在燕阕胸口瞎摸。
待将压着的人调戏一番之后,池修竹抬起头,手指勾在了燕阙的下巴上:“笑一个呗,自从你长大之后,杀人的次数都比笑的次数要多了,明明小时候那么可爱。”
这样一个不安分的人在怀里,燕阕却无动于衷,他冷着脸将池修竹从自己身上扒下来:“自重。”
池修竹哎呀一声,燕阙的手劲比他大得多,他被按在了车的另一边,愤愤的拿起烟杆抽了一口,又是一车的烟雾缭绕。
他幽幽的吐着烟雾:“那你总该告诉我她在哪里吧。”
燕阙又不说话了,唯独背在身后的手玩弄着那条小蛇。
池修竹看见他这幅三句话憋不出一个屁来的样子就来气,他一把扯过燕阙背在身后的手,然后将那条蛇拽了出来,当着燕阙的面从车窗中丢了出去。
池修竹拍拍手:“我说过,别让我再看到这这东西。”
“停车。”燕阙没想到池修竹会如此,他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更加锋利,眉宇间如同生出了刀。
池修竹与他对视:“不许停。”
马车继续向前行驶而去,燕阙的一掌落在池修竹肩上,带着五分力道,池修竹吃痛,闷哼了一声,然后抬起头,白玉的烟杆落在了燕阙的手臂上,啪的一声,断成了两截。
池修竹身子往下压了压,从燕阙的禁锢中钻了出来,他反手按住燕阙的手臂,另一只手化掌为拳,已经砸在了燕阙的小腹上。
燕阙和感觉不到疼一般,捏住了池修竹砸在他身上的手,用力一拧,咔嚓一声,是几乎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池修竹手腕瞬间就软了下来,他往后倒在坐榻之上,一脚踹向了燕阙,脚腕却被燕阙抓住。
外面车夫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动静,不确定的喊了一声:“掌柜?”
池修竹手腕一翻抖出了一把小刀,闻言冷喝了一声:“继续赶车,我死了也不许停。”
这句话显然是惹怒了燕阙,燕阙用力将池修竹往自己身边一扯,池修竹翻起身,对准燕阙的手就刺,来势凶猛,燕阙只能先松开池修竹,反手去夺刀,池修竹自然不会让燕阙就这么得手,刀尖在空中划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燕阙颈间。
到此燕阙没有再出手,只是抱臂看着池修竹。
池修竹嗤笑一声,揉了揉自己发疼的手腕:“什么时候来江南的?”
燕阙:“前几天。”
“来干什么?杀人?”
燕阙嗯了一声。
不问不说,问什么就答什么,池修竹冷哼了一声,将地上的一截玉拿起来抛着玩:“居然有人能让你走出信陵,杀谁?”
燕阙声音沉闷,听不出什么情绪:“一个叫沈宴开的。”
啪嗒一声,玉杆再次掉落,摔了个七零八碎,池修竹少见的慌张了一瞬,然后便只剩下了紧锁着的眉头:“为什么?谁让你杀的?”
燕阙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反应:“道士说的。”
池修竹追问:“道士是谁?”
“不能说。”
“燕阙!”池修竹压着怒火,“你知道他是谁吗?”
燕阙:“我杀人不需要知道对方是谁。”
“如果我要保他呢?”池修竹不知道沈宴开做了什么必死不可的事情,但现在拥有那具身体的人是裴厌,好不容易能重见天日的人,谁都不能让他再次离开。
池修竹眼睛弯着,透露出来的深情却是坚定的,这种坚定看在燕阙眼中,让燕阙觉得有些奇怪,却没有多问,只是道:“那我连你一起杀。”
池修竹与他对视,盛怒之下只觉得自己呼吸都急促了不少,体内如同火灼一般,烧的池修竹全身的肌肤都快要揪在一起,肝肠寸断。
燕阙拉过他的手搭脉:“你……心态放平,你体内的蛊最忌焦躁,你不要命了吗?”
池修竹大口的呼吸着,听到燕阙的话,他抬头看着燕阙,突然感到喉头一甜,池修竹别开脸,一口黑紫色的血已经吐了出来。
那血吐出之后,池修竹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些,他将手抽出来,目光中充满戏谑:“你不是说要杀了我吗,多好的机会啊,可惜你错过了。”
目光落在燕阙身上,让他莫名的感觉难受,他瞬间就不知道说什么了:“我……不是,修竹,我没有那个意思……”
“叫师兄!”池修竹从旁边重新抽出了一杆烟,他餍足的吸了好几口,情绪仿佛在这一刻才彻底恢复,“那老头就是这样教的你没大没小吗?”
燕阙从牙缝中挤出了师兄两个字。
池修竹烟杆敲了敲车窗:“停一下,有个人坐不住了,想看看星空,就让他自己去看好了。”
马车应声停下,燕阙瞪大了眼睛:“我真没有那个意思……”
池修竹踹了燕阙一脚:“滚下去。”
燕阙看着池修竹的眼神,只能下了马车,夜空绚烂无比,车队并没有因为这一小刻的停止而耽误前行的进程。
车上池修竹烟杆挑开车帘,看着零落星子,他快速的在自己身上封了几个穴位,一口烟雾吐出,池修竹叹了一口气。
面瘫!木头!蠢货!
你要是敢碰现在的沈宴开,我半夜爬起来偷偷暗杀你都算轻松的,到那个时候,第一个让你生不如死的,一定是楚稷。
星子闪烁着坠落,划过燕阙孤独的背影,最终落于那年的宫墙之中,微弱的照亮着那个蹲在角落嚎啕大哭的少年。
裴厌走到他眼前,缓缓的朝他伸出手,那少年抬起头,脸上是斑驳的泪痕,裴厌叫了一声楚稷的名字,楚稷却没有理他,只是用那双鲜血淋漓的手拼命的拍打着厚重的宫门,哭着喊着求一个能猜到的答案。
裴厌想要上去拉住他,可手明明都要拂到楚稷衣角,却只是穿过那片光影,什么都没有留下。
于是一个人疯狂的敲着不会开的门。
一个人疯狂的伸手去抓那抓不住的人。
不知是谁的泪打湿了衣襟,空余下一地的落花,回过头,有人在宫门外远望。
裴厌快速的跑了上去,一把扑在了他的怀里,只听见那人摸了摸他的头,用着毕生最轻柔的声音唤他。
“阿宴。”
阿宴……
阿宴?
裴厌猛地睁开眼,只见自己死命的抱着楚稷的身子,一条腿搭在楚稷身上,将人紧紧的锁在了自己怀中,而自己也依偎在了他怀中。
裴厌瞬间就红了脸。
被他压着的人一脸惬意,眉目间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只是用这双眼睛看着他,似乎是在等他的一个解释。
裴厌木然的想:要不我还是死了吧。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好半晌,裴厌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开口,目光早就不知道游离到了哪里。
于是这第一句话只能留给楚稷,楚稷笑着道:“抱着我不撒手……梦到什么了?”
绝对不能说自己因为听到了楚稷当年的事情,然后梦到了小时候哭着的楚稷,自己还和有病一样的伸手去抓……这也太丢人了。
对于谁来说都很丢人。
为了保留二殿下和裴相的颜面,裴厌将头往深处埋了埋,埋着埋着发现不对劲。
按照他现在的姿势,他不敢相信的睁眼,一片雪白的肌肤映入眼帘,肌肤之上有一刻小痣正和他对上了眼。
裴厌心如死灰的想:我怎么还没有死。
又呆滞了一会,裴厌这才将自己这不争气的手脚收回来,他坐起来,发现自己现在是和楚稷一起躺在床上,但他明明记得昨日没拉动楚稷,然后就和他一起躺在地上来着。
是徐悟发现了他们两个,将他们挪到床上来的吗?
还是楚稷醒过?
裴厌想了想,觉得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到底梦到了什么?
转眼看楚稷,楚稷靠了起来,揉着胳膊,所有动作都说明了一个意思,他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合理的解释……
裴厌认真思考了一下,思考出来了一个点子,他十分歉意的道:“我就是,梦到自己死了,然后有些害怕,这才下意识的寻找身边的东西,殿下……不会怪罪我吧……”
他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楚稷的神色,然后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因为听完了这个解释的楚稷,表情可怕到能一口吞了自己。
裴厌将后面还没有说出口的狡辩咽了下去,换上了一副乖巧的样子,大气不敢出。
而楚稷最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在他头上摸了一把:“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
这番安慰的言论落下,裴厌却突然想起了许多年前,自己曾贴到楚稷身边,欠兮兮的问楚稷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了怎么办。
而楚稷怎么说的,他十分淡漠的吐出了两个字:“埋了。”
果然,爱与不爱就是如此明显。
裴厌忿忿的想。
这几天搬家加找新工作,就是会更的很慢很慢,不用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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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无事春风笑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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