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青年把他拦了一下,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探测器在纸袋上方晃,判断有没有电子设备。探测器亮了一下红灯。
“有东西。”他说。
宋筠在阴影里弯了一下嘴角——红灯是她故意留给他们的。猎人需要一点安全感,才能继续走进你摆好的圈。如果太干净,他们会扔下东西立刻走。
“拆。”疤脸蹲下,把袋子移开两厘米,解开袋口,把三份复印件抽出来,另一只手抬起,去摸袋底。
“停。”青年却把他按住,“先交差。”
“客户要坐标。”疤脸皱眉。
“坐标就在我们手里。”青年抬手机,对着牛皮纸袋的位置点了一下,“平台给的单子说不面交,我不跟规矩玩。”他用微信拍照,留了当前位置,手抖得非常细微。
宋筠看到了他屏幕上弹出的对话框——平台内置聊天的头像显示为“南峰_二号”,对方的新消息写着:【先给预览坐标,再给余款。】
青年嘴角抽了一下,像在忍耐。他把预览坐标发了过去。
三秒后,对话框里跳出一个付款界面,进账数额被马赛克挡住,但时间戳在。电子证据最怕没时间,今天她有的是时间。
“拿。”青年松手。疤脸把袋底翻起来,摸到一枚薄薄的小块——针孔。
“有摄像。”他冷声,“丢了。”
“丢。”青年点头。
他们把针孔拔断,干净利落。
宋筠在阴影里轻轻呼一口气,手指压到袖口的另一枚开关——第二枚针孔开始工作,位置更高,角度更斜,拍到他们的侧脸轮廓和手机屏幕上微亮的那条“南峰_二号”。
她从柱影里迈出一步,声音像从空气里打开一扇门:“两位。”
两个人同时回头。青年第一反应是把手机扣进兜里,疤脸则微微侧身,手挪到腰间——他也许带了什么,但不该在这里用。
“你们要的东西不在那袋子里。”宋筠把帽檐推上去一点,让脸落在灯下,“也不在我身上。”
青年眯眼,“你是谁?”
“你们的目标。”她淡淡笑,“十万的那位。”
一瞬间的静默像背风的湖面。
青年很快镇定下来,脸上堆起职业性笑,“我们只拿东西,不问人。站远一点,别挡路。”
“可以。”宋筠抬手,掌心空空,“谈个价?”
疤脸与青年对视了一下,没说话。
“我出二十万,买你们的上家信息。”她把“上家”两个字说得细,“不是你们的客户坐标,是你们的中介链——谁把这单转过来,谁在平台开店,谁跟仁泰有群。”
青年笑了一声,“姐姐,你这是逗我们。我们吃这碗饭的,能把碗递出去吗?”
“不是递出去,是转手。”宋筠平静,“你们交付坐标,拿十万。我买你们聊天记录与付款凭证截图,再给二十万。你们两份钱都拿,亏吗?不亏。”
她顿了顿,“而且,我不看你们的真名,我只要能证据链闭合的ID与时间戳。这东西,你们随手就能给。”
青年盯着她,眼里掠过一丝犹豫。他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边缘交易;可边缘的人最懂风险。
“我们怎么信你?”他退半步。
“第三方托管。”宋筠不紧不慢,“司法存证平台做中介,你们把聊天和收款截图上传到专用链接,平台生成哈希与时间戳,我确认后,钱从平台走。全程对你们匿名,我只拿到证据副本。你们如果怕,我可以把对价再拆两步。我出价,但我定规则。”
“规则?”疤脸开口,声音粗。
“对。”她的语气轻得像水,“你们要价,我也要价。你们给坐标,我给钱;你们给上家,我给双倍的钱。你们不出牌——我就把你们两位今天在五层的‘站姿与鞋底图案’交给我合作的媒体,画出来。拍鞋底不犯法,画图也不犯法。”
她把手机举起来,屏幕上是刚才针孔拍下的侧脸轮廓、疤脸的门禁卡角落、青年微信界面的那行“南峰_二号”。
“与其赌我是不是现在就发,不如想想这三十万要不要拿。”
空气安静了一秒。
青年喉结上下动了动,终究压低声说:“二十万太少。”
“你们有两个人。”宋筠看了看表,“三十万封顶。再往上,你们要把真名给我,那就不是你们愿意的了。”
青年吸气,伸手从口袋里掏手机,“十分钟。”
“八分钟。”宋筠纠正,“停车场管制十五分钟一轮,此刻是整点后的第七分钟。”
青年嘴角抖了一下——他讨厌被安排。然而,不被安排不是没有规则,是自己选择承受什么规则。
他点开平台,手指飞速滑动。疤脸戒备地看着四周,手始终没离开腰侧。
第六分钟,安秋发来内部通讯:【上家确名:南峰客户_2。绑定的企业邮箱后缀与仁泰外包项目一致。】
第七分钟,媒体朋友的短信跳进来:【五层角落,我们拍到两张清楚的侧脸与你手里的屏一致。】
第八分钟,青年抬眼:“链接发你邮箱了。我们只截了头像、对话、时间,没有个人信息。钱呢?”
同时,宋筠的邮箱收到司法存证平台推送。她点开,看见聊天框里“南峰_二号”的头像是一张裁切过的山徽,付款界面后面遮了金额,但路径在——平台钱包—中介账户。
“到账三笔。”她回,“你们查。”
青年扫了一眼手机,眼睛在某一刻真正松了下来,眉头像被解掉一根线。他把牛皮纸袋“啪”地一声丢回地上,“愉快合作。”
“愉快。”宋筠点头。
两人转身要走,斜坡口忽然驶上一辆黑色轿车,减速、熄火、四个车门同时开——林岸风控的人,动作极齐。
青年立刻变脸,疤脸握紧了腰侧,脚下退到车背后。
“误会。”宋筠先开口,她抬起手,掌心向外,“你们的人只拍照不碰人。我们这边也不碰人。”
她对青年说:“交易结束,你们可以走。至于你们的上家——他们欠我的,还早着。”
青年盯了她两秒,像要把她的脸刻下来。然后他一把拉住疤脸,上车,面包车轰的一声冲下斜坡。
林岸的人没追,魏珩从黑车后下,远远朝她点了一下头,算是默契。
“证据?”他走近。
“邮箱。”宋筠指了指,“你们法务开账单吧,收件人写:仁泰保全·南峰外包项目。”
“账单的名目?”
“非法委托定位、**侵害、平台共谋。明细按你们的最高标准来。”她冷淡,“贵一点,才有人疼。”
魏珩低笑,“你这叫抬价。”
“这叫回收。”宋筠淡淡,“把昨天在我这儿花的,今天从他们那边拿回来。”
——
傍晚,她回到所里,灯没开,天光在百叶间切成条纹。
邮箱里堆着新邮件。安秋的:【‘南峰客户_2’与‘初旭’在去年九月有过转账往来,标注“物流咨询”。】媒体朋友的:【我们准备做一期“赏金定位灰链”的报道,需要你的评论。】
魏珩的:【林岸董事会确认:顾植(高管助理)与仁泰外包主管私交密切。顾植否认知情,但我们已冻结其账户。】
还有一封匿名邮件,标题只有四个字:“别再查”。内容是一张九年前的旧图片残角,像是从某张合照剪下来的边。边缘有一截蓝色的笔划,笔画落在纸上,力度很重。
宋筠靠在椅背,慢慢放大那张图。残角的纸质与她手边那张旧模特卡的纸质几乎一样,纹理甚至有同样的“毛边”。
她把抽屉拉开,取出那张模特卡,又把两张纸叠在一起,鼻息很浅。
不喜欢被安排。
她忽然很清楚地记起九年前的一个夏夜,屋里风扇吱呀,姐姐用蓝笔写字,写到“不”字的时候,笔尖重重一顿,纸面陷下去一点,那一下的气息像穿过时间的针。
手机震动,把她从记忆里拉回来。安秋发来短讯:【平台那边有人在清洗“南峰_二号”的聊天记录。幸好我们已经做了哈希存证。】
宋筠回了一个“好”字,把两张纸收好,关了抽屉。
她打开电脑,敲下两封邮件。第一封给媒体朋友,只有一行评论:“任何把人当坐标出售的生意,最后都会被算一张更贵的账。”
第二封给向禾:《律师函》,主旨明确,要求其删除抹黑内容,保留追究侵权责任的权利;附件里夹着“南峰”与平台中介的取证摘要,抄送了两家律所与一家公关公司。
发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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