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照不进一丝光亮的房间里,纪云桥从昏沉醒来。

封闭的环境里泛出灰尘与霉菌的味道。

喉咙又干又痒,他忍不住咳嗽两声。

症状又严重了。

他缩在毛毯里,迷迷糊糊地想,现在是什么时候?距离他被绑架过去多久?

时间越晚就越危险,不止是绑匪的心态问题,还有他的身体症状。

正在他整理思绪的间隙,门被人从外打开。

一股微咸带着水腥味的风涌入,吹散屋内沉重的霉味。

司机拿着一碗粥和一瓶水进来,关上门。

纪云桥从短暂打开又立即被关上的门缝中观察到,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

司机把东西放下:“吃早饭吧。”

一直没吃过什么东西,又累又饿,他必须要补充能量。

纪云桥挣扎着坐起来,接过粥碗。

只是普通的白粥,冒着热气,他挖了一勺,刚要往嘴里送,却突然闻到一股腥味。

纪云桥皱了皱眉,或许是餐具沾染上了,他讨厌一切有腥味的东西,可他现在……没得选。

强制喝下一口粥,若有若无的腥味萦绕在鼻尖,令他有种恶心的感觉。

鸡蛋?鱼类?

这碗以前装过什么?

不对!

腥味……水腥味……

纪云桥突然想起来在司机进来时带来的一阵风,有着微咸的腥味。

原来如此!

他现在在海边……或者某个小岛……

昨天看到的建筑物是海上的灯塔!

纪云桥在脑海中飞速思考着,这是个重要线索。

可还是不可能靠他自己逃出去。

见他愣神,司机笑着问:“不爱吃?”

纪云桥回神。

“真娇气,像我女儿一样,她就不爱吃没味道的东西。”

纪云桥:“刘叔叔,你女儿……多大了?”

“比你小两岁。”司机叹了口气,又说:“怎么都吃一点吧,不像在家里,绑匪可不会像你哥哥那样照顾你。”

提到哥哥,原本被筑成铜墙铁壁的心理防线突然崩塌了一块。

他刻意避免自己想到林清霄。

因为一想到他就会变得想要依赖,变得脆弱,变得无法接受。

或许是分别的时间太久了,或许是疾病格外催磨人的意志,他太想回到哥哥的怀抱里。

“刘叔叔,求求你,放我离开好不好?你想要的钱,我爸爸和哥哥会给你的。”纪云桥恳求道,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

如果说昨天的哭他是在表演脆弱,今天就是实打实的。

“不行。”司机摇了摇头:“我劝你老实待着,拿到钱我们就会放人,外面那两个人比你想得可怕,如果你做出什么过激举动我没办法保证你的安全。”

纪云桥低着头,无声流泪。

在悲伤的情绪里,他却意外清醒地想到,刘叔和另外两个人不同路。

喝完了一碗粥,刚把碗放下,司机和另外两个高矮个绑匪一起进来了。

矮个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林英杰要求通话,确认你的安全,你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死。”

纪云桥畏缩地望着他。

司机在一边打圆场:“行了……”

矮个切了一声,轻蔑一笑:“装什么好人。”

“嘟——嘟——”

冰凉的手机外壳贴在耳朵上,纪云桥屏气凝神,意识到这是将自己所在地消息传出去的唯一机会。

“喂——”林英杰从容不迫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

即使他和爷爷并不亲近,但听到熟悉的声音,纪云桥心神一动,险些又流出泪来。

“爷爷……”

“安安,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矮个靠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钱。”

“没有,爷爷,刘叔叔对我很好。”纪云桥哽咽着说:“绑匪叔叔们说拿到赎金就会放我离开。”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像是信号不良,紧接着就听到林英杰说:“好,爷爷不会让你受伤的。”

纪云桥没绷住哭了出来,“我想要哥哥,哥哥答应我放假回来给我读书听的,我想要哥哥……”

矮个一把把手机抢了过来,问:“确认了?”

林英杰:“好,10亿现金不好带走,为表诚意,现在我已经准备好5亿现金,你可以先拿走,剩下5亿晚上9点前交给你,前提是你要保证我孙子的安全。”

矮个笑了笑:“放心,我们这行也有规矩,只要你不报警,他一定会非常安全。”

讲完电话,高个和矮个绑匪走了出去。

等走远了,高个皱眉说:“不能留着他。”

矮个残忍地笑笑:“当然,还有那个司机也不能留,毕竟钱分一份就少一份。”

林家老宅里,便衣警察摘下耳机,看向一旁。

坐在电脑前的警察:“信号消失了,不能精确定位,大致范围在新宿港口附近5km以内。”

便衣警察皱眉:“太大了。”

正在这时,坐在沙发上的林英杰揉了揉额角,说:“我需要打个电话,应该可以确认他的具体位置。”

.

林清霄一夜未眠,机械地一遍又一遍拨着林文正的电话。

眼里布满血丝,额头上流出的血迹一条又一条地干涸在脸侧。

他在等着郑卓诚的消息或者林文正接通电话。

天已经亮了。

“有消息了!”郑卓诚推门而入,看着他狼狈的姿态被吓了一跳,“你伤口处理一下!”

林清霄平淡地看他一眼,“快说。”

郑卓诚没办法,把一沓资料放下茶几上,坐在他对面开口:“刘汇的妻现在入住在泰国的一个酒店,她女儿得了恶性脑瘤,我想这就是他绑架安安的原因,具体情况里面有写。”

林清霄拿起资料看起来。

泰国。

林文正也在泰国。

林清霄看着始终占线的电话,心里祈祷着。

快接电话……

“叮铃铃——”

一阵铃声响起,林清霄猛地抬头。

看到自己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还是黑漆漆的,心脏仿佛一瞬间从天上落到地下。

“谁啊?”郑卓诚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陌生号码?”

林清霄:“接。”

郑卓诚接通,但没说话。

电话那头登时传来林英杰的声音,“把电话给林清霄。”

郑卓诚开了免提,咽了口唾沫说:“林爷爷,他不在……”

林英杰:“我和安安通了电话,他不想听的话别后悔。”

林清霄一把抢过电话,急切道:“他说了什么?”

……

通话录音放完后,林英杰开口:“我觉得他暗示了什么,但我听不出来,你一定清楚,这是重要的信息,警察……”

林清霄沉声:“你报警了。”

林英杰:“没错。”

他不觉得交了钱绑匪就会放过人质,敢要10亿的赎金,一定是亡命之徒,怎么能指望他们有职业道德。

林清霄直接挂了电话。

“报警了?怎么回事?安安暗示了什么?”郑卓诚一连串问题。

林清霄双手颓然地捂着脸,他该怎么选?

相信警察还是选择另一条路。

根据安安的暗示来看,另一条路胜算更大。

可直到现在小叔的电话都还没有打通。

时间拖得越晚安安就越危险。

郑卓诚急了:“你快说啊!”

林清霄深吸一口气:“第一,他说了自己的位置,要我讲故事的那本书,是安安的世界史老师推荐的一本书,叫《守望灯塔》,也就是说他现在的位置可以看到灯塔,海边或者某个小岛。”

郑卓诚恍然:“原来如此。”

林清霄:“第二,安安暗示了绑匪最少有三个人,‘刘叔叔对我很好’和‘绑匪叔叔们说拿到赎金就会放我离开’他是分开说的,用了两个不同的主语——刘叔叔和绑匪们。”

“也正是如此,说明了刘汇和其他绑匪不和,如果他们是一伙的,完全可以说成——刘叔叔对我很好并且说拿到赎金就会放我离开,可他把刘叔叔对我好单拎出来说,意味着刘汇和其他绑匪是两波势力。”

郑卓诚目瞪口呆:“这……”

林清霄:“还有支撑这个推论的事实是刘汇在我们家做了8年司机,工资不低,如果不是他女儿病了需要一大笔钱,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和那群绑匪扯上关系,但这也证明了最糟糕的一点——”

郑卓诚虚心求教:“什么?”

“他们不和的原因,是什么?”林清霄目光平静,分析说:“一是钱,二是人;对于绑匪来说刘汇是外来者,或许他为这次绑架提供了不可或缺的帮助但事成之后,真的要把那么大一笔钱分给一个外人,绑匪会甘心么?”

郑卓诚顺着他思考:“不会,人心贪婪。”

林清霄:“所以他们更倾向拿到钱之后杀了他。”

郑卓诚一身冷汗:“那安安……”

林清霄:“安安很危险,所以不能让他们拿到钱。”

“那更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警察!”郑卓诚跳起来说。

林清霄看着没有动静的手机,轻声说:“是,没有第二条路了。”

郑卓诚赶紧拿出电话:“那我赶紧给林爷爷打过去。”

“铃铃铃——”

茶几上的电话不断振动,打破了仿若凝滞的空气,是希望的响铃。

林清霄眼睛霎时一亮,抬手阻止:“等一下!”

来了。

另一条路,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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