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纪云桥猛地站起来,受伤的手臂重重地磕到了桌子也浑然不知。
“我加派人手去找了。”谢韶说。
纪云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是不是哈桑?他们抓住了哥哥。”
谢韶摇摇头,“不是,附近没有发现大量的足迹,哈桑的属下没有找到那里。”
纪云桥不解,“那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失踪?”
谢韶说:“两种可能,一种是他自己走的,一种是被人带走的。自己走或者被什么人带走的原因,不清楚。”
纪云桥转头看向窗外的夜色,天边泛起灰白,黎明已至。
哥哥,你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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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霄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是几根腐朽的木头横梁。
头痛欲裂,浑身酸痛,尤其是右脚腕,发出一阵阵钝痛。
是在他滚下山崖的时候骨折了。
林清霄撑起胳膊缓缓坐起来,看向四周,这是一间不大的木质房子,内里陈设简陋,像是国内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风格。
这是在哪?
最后的记忆是他们离开之后,林清霄放下了心头大石,疼晕了过去。
门发出嘎吱一声清响,有人来了。
林清霄下意识摸向后腰,果不其然,枪已经没了。
不知是掉在山崖下,还是被人搜走。
他警惕地看向门口,一位六七十岁、头发花白的带有西亚人种特征的老人推门而入。
看见他醒了,老人眼睛一亮,激动地比划着说了什么。
林清霄虽然听不懂他说的话,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判断,他没有危险,被这位老人救了。
此时此刻,谢韶一定在寻找自己,安安大概急疯了。
最重要的是要先和他们取得联系。
林清霄向他微笑点头,用手比了个电话的姿势放在耳边。
老人突然推门走了出去。
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不一会儿,老人端着一碗水走进来,颤颤巍巍地放在离床边的柜子上,用手示意他快喝。
林清霄没动,尝试用英文问他:“老伯,有手机么?”
老人茫然地看着他,摆摆手示意自己听不懂。
没法沟通,林清霄环视这间屋子,类似电器这种现代化的东西都没有。
必须尽快和他们取得联系。
林清霄撑着床头柜下床,左脚腕肿得老高,只能靠右脚站立,他的右胳膊被敷上一层白布,看着血是止住了。
老人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林清霄伸手指了指门外。老人看明白他的意思,搀扶他到外间。
屋外的院子很大,坐落于群山之间,视线所及没有其他房屋。
这地方简直与世隔绝。
正在林清霄头疼之际,门口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在门口停下,一位黑黝黝的年轻人提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的笼子走下来。
年轻人走近了,看见门口站着一位陌生人,皱眉向老人说些什么。
林清霄听到老人叫他勇力,用他听不懂的语言回答。
年轻人定定地看着林清霄,沉默着没说话,几分钟后提着笼子向后院走。
忽然,被黑布盖着的笼子里传来某种动物尖利的撕咬声,笼子猛地一晃,勇力怒骂了句。
当他走过拐角的时候,风吹起黑布一角,林清霄看到笼子里是一只棕色长毛动物。
林清霄本想问问年轻人有没有电话,可他自回来后一直在后院忙碌。
老人家做了野菜汤,主食是硬邦邦的饼,林清霄虽然没什么架子也不挑食,但口味实在难以描述,只能象征性的吃了两口。
吃过饭后,老人刚要收拾餐桌,勇力才从后院进屋,直接坐到餐桌旁,拿起饼啃了起来。
老人说:“慢点吃,我再去给你盛点汤。”
勇力挥挥手。
餐桌对面的林清霄注意到勇力的手臂上有一道道红色的抓痕,是某种动物尖利的爪子弄出来的,伤口严重的地方甚至有些溃疡。
勇力喊道:“阿爸,给我拿件外套,好冷。”
说着说着,甚至额头的汗水都顺着脸侧向下流。
老人从屋外拿过一件黑色外套,劝道:“是不是感冒了?吃过饭去医院看看。”
勇力不耐烦地摇头,“不去。”
老人说:“去医院顺便给我拿点止疼药,下雨阴天骨节痛。”
勇力一手抓饼一手喝汤吃得香,“知道了。”
林清霄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在勇力吃过饭后,他尝试沟通,本来没抱什么希望,因为没看见他拿出过手机。
没想到勇力明白了他的意思,从兜里掏出一部老式手机扔给林清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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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德兰市中心某个别墅区——
谢韶推门而入说:“有消息了。”
本来没食欲,但还是强迫自己吃晚饭的纪云桥一下扔了勺子,连忙问:“哥哥在哪?已经回来了?在门口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大门跑去。
谢韶伸出一只手臂,拦住他说:“在医院。”
纪云桥忧心忡忡的问:“受伤了?很严重吗?我现在要过去。”
谢韶说:“你们节目组今天凌晨的飞机回程,林清霄不放心你呆在这,让你和节目组一起回,等他处理伤口后再回去。”
纪云桥有些荒谬的看着他说:“我怎么可能现在回去?我、现在、要去医院。”
谢韶依旧站在他身前挡着,没让开。
纪云桥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颤声问:“你为什么拦着我?哥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谢韶月光临下的目光显得有些怜悯,“别去了。”
仿佛心里的猜测突然被证实,自从林清霄失踪后,纪云桥脑海里一直紧紧绷着的弦,在这一刻突然断了。
他红着眼睛,吼道:“你说!”
谢韶平静地说:“你去了也见不到他,他被隔离了。”
瞬息之间,纪云桥的脑海里闪过种种猜测,哥哥受了重伤昏迷见不了人,或者谢韶没找到人只是想出个理由骗他。
但他独独没想到是被隔离了。
纪云桥问:“为什么……会被隔离?”
“医院刚刚发现一例感染马尔堡出血热的病历,林清霄是密切接触者,目前所有接触过感染源的人都已经被军队接管。”谢韶一字一句地说着。
纪云桥的耳朵里仿佛被水灌满,谢韶的声音时远时近,总是听不清晰。
“你说什么……马尔堡……”纪云桥下意识重复他的话,接近着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马尔堡病毒,是安全隔离分级最高的四级病毒,和埃博拉同级。
而令人闻风丧胆的HIV和造成大面积伤亡的新冠病毒,才仅仅只有三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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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绿色的皮卡,行驶在密林之中,道路两旁全是十几米高的大树。
天色将晚,阳光被树叶挡的一丝不剩,路的尽头,仿佛是一只巨型怪物漆黑的嘴,血盆大口要吞噬一切。
从得到那个消息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纪云桥苦苦哀求谢韶想想办法,才得到这一次和林清霄见面的机会。
病人还有密切接触者都被转移到军队的秘密医疗中心,进行半个月的隔离观察。
经过一层又一层的门禁,纪云桥进入到医疗中心内,换上防护服,进入消杀区消毒,才终于进入隔离区内。
走廊上安静得很,除了他们踏入的脚步声,简直仿佛没有活物一样。
纪云桥透过隔离面罩发出的声音闷闷的,“你没必要和我一起来。”
谢韶走在他旁边,说:“我也不想他死。”
他不会死,纪云桥确信。
每走一步,心都跳得更快。他要冷静,他不能哭。
只是密切接触者,不一定会感染。
即使出现了最坏的情况,不幸被感染了,也可以治疗。
纪云桥安慰自己,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哥哥不会出事的。
终于,前方带路的军人停在一间房门口,回头示意他们就是这了。
走廊旁边的墙壁上是一扇一米长的窗户,方便医护人员观察到里面的状况。
纪云桥连忙跑过去,透过窗户看到熟悉的林清霄的身影,泪水骤然盈了满眶。
林清霄穿着条纹病号服,脸上有细碎的伤口,应该是滚下山崖时被灌木割的。右手臂被绷带缠着,左脚腕打着石膏,也受了伤。
他却完全没有被病痛折磨的样子,倚靠在床头,拿着一本书读,姿态竟有些闲适。
明明分开没多长时间,再见面的时候却变成这种模样。
这都是他的错。
是他对不起林清霄,他总在对不起哥哥。
床上人不经意转头,看见窗户外的纪云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讶,紧接着皱紧了眉头。
你怎么来了?
纪云桥从林清霄的嘴型分辨,他说的是这句话。
可我怎么能不来呢?
我最爱的最重要的人,在致命病毒不知何时会割下的镰刀下,孤身一人承受着痛苦。
我怎么能不来?
林清霄的表情突然变得无奈,慢慢下了床,拄着拐杖一步步缓慢走到窗前。
纪云桥就这样用眼神一寸寸描绘他的眉眼,想吻他,想抱他,想同样被他抱在怀里。
如此平常的事情,现在变得遥不可及。
所以明天和意外,你不知道哪个会先来。
谢韶拿起挂在墙壁上的电话,递给纪云桥,然后和领路的军人暂时退到一边。
林清霄同样拿起了病房内的电话。
纪云桥带着哭腔呼唤道:“哥哥……”
林清霄笑着看他,说:“爱哭鬼,怎么又哭了?”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纪云桥的眼泪流个不停,甚至模糊了视线。
林清霄轻声说:“宝贝,怎么会怪你呢?这是意外,谁也预料不到的。”
“如果不是为了我,你怎么会来这里,如果你不来这儿,就不会接触感染者,也不会变成……”纪云桥哽咽道说不下去。
“别哭,哭得哥哥都心疼了。”林清霄叹了口气说:“不怪你,再说了我只是密切接触者,不是感染者,医生说和我接触过的病例处于感染前期,传染性很低,我有很大可能不会被感染。”
泪水模糊了眼眶,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蒙上了一层雾,可病床上刚刚被林清霄放下的那本书却格外显眼。
显眼到刺眼。
“那你……为什么……”纪云桥哭着问:“为什么……在看《小王子》呢?”
为什么偏偏是这本书?
偏偏是这本林清霄为纪云桥从小讲到大的书。
偏偏是这本见证了他们的过去是如何走来的书。
偏偏是……这本……
这章给我自己写哭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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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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