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
卓黎规规矩矩地盖着被子,在床上翻了个身。他仿佛正沉浸在一个美梦中,嘴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下一秒,如同平地的惊雷,又如同爆裂的熔岩,他被剧烈的震荡惊醒,而后被从空中落下的两个人死死压在了被子底下。
“唔唔......”
“追过来了吗?”付焓默紧张地问道。
“看样子没有。”宫溯宁一把掀开卓黎的被子,把人从里面掏出来,真诚地说,“你好,我们的房间闹鬼,可否在你这里借住一晚?”
卓黎眼神空洞地看着突然出现在他床上的两人,眨了眨眼睛,许久才回过神来。
“闹鬼?借住?”他缓慢地重复着。
“嗯嗯。”付焓默点点头,对他疯狂比划,“对不起,我们太害怕了。刚刚有个女的就站在我们床边,披着头发,直愣愣地盯着我们看。没办法,我们只能来找你。”
卓黎深吸一口气,半晌,他挤出一个惯常的微笑:“能让客人感到心安是我的荣幸。”
他慢吞吞地下床,从衣柜里翻出一床新被子。
“我的床恐怕睡不下三个人。”卓黎动了动眼珠,似乎总算清醒了一点,“没有让客人睡地板的道理......”
“没有让主人睡地板的道理。”付焓默干脆地把被子抢过来,“非常感谢你的招待,我们俩打地铺就好。这么晚了还打扰你真是对不住,要再让你睡地上那我们俩就不是人。”
卓黎把拒绝的话语吞回去,最终还是选择妥协:“好吧。如果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及时告诉我。我先去看看你们的房间。”
付焓默和宫溯宁对视一眼,默契地跟了上去。
整间屋子只有两个房间,安排的客房就在隔壁。此时,客房的门被大打开,房间内空无一人,只有窗帘被屋外的风吹得乱飞。卓黎走过去,朝屋外看了一眼,便自然地关上窗户,看着身旁被不知名力量腐坏的床。
“啊,看来明天需要去买一张新的床了。是我的问题,我没能考虑周全。”卓黎遗憾地说。
“什么东西能造成这种伤害?”付焓默皱着眉头,目光却谨慎地打量着卓黎的神情。
“被妒火引燃的傀儡,以己之不幸揣度他人之幸,盲目而可悲。”
卓黎又开始说一些怪话,也没有解释的意思。三人只能在沉默中回到卓黎的房间,也在沉默中渡过无人安眠的夜晚。
“背叛......可耻......杀戮......因果......”
“众生......无序......万物......归一......”
后半夜,付焓默的梦里仿佛有几团黑影在撕扯。直到清晨的第无数缕阳光从窗外照来,他才逐渐从这些诡异的梦境里苏醒。
他睁开眼,房间里已经没有了旁人。宫溯宁正在他身旁静坐,手里拿着那根令人悲哀的羽毛,在他头上比划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翻了个身,长途跋涉后睡硬地板的苦痛袭来。伴随着一声哀嚎,付焓默被提溜起来,又放下去。
“他一早就出去了。”不用付焓默问,宫溯宁主动回答。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违反了单方面冷战协定,大清早板起脸开始生闷气。
“嗯。”付焓默枕在宫溯宁腿上,伸出手勾了勾对方的下巴,动作像是在挠小动物的痒痒,“宝宝,别生气,对身体不好。”
宫溯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惊喜呢?”
付焓默懒洋洋地蹭了蹭宫溯宁的衣服,在对方反应过来前弹起身子,飞奔去洗漱,然后开始在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兜里翻找。
“嗯哼,就是这个。”
付焓默在宫溯宁眼皮底下掏出一个不知名物体。这个抽象体的唯一亮色就是被挤在中间的鳞片,随着付焓默手的移动,折射出忽闪忽闪的光。
“这是什么?”宫溯宁忍不住瞥了一眼,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你亲手做的?”
“本来是想过段时间再给你,不过现在也很合适。”
付焓默摸索着给他戴上,看着那一团墨色的扭曲物体在宫溯宁的锁骨间晃悠,顿时有种难以抑制的成就感。他顺势亲了亲宫溯宁的发顶,又亲了亲脸颊,最后被宫溯宁拉着贴了贴脸。
“我好喜欢。”宫溯宁很轻易就被哄好了。他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那个不可名状物,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由内而外的欢喜。付焓默叹了口气,再次反思自己平时对他的关注是不是太少了,导致稍微给予一点物质上的东西就能欣喜若狂。这根本不能算是一种平等的关系。
但他最终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宫溯宁身上静静靠了一会儿,挣扎着起身,开始今天的折磨。
“我今天还想去村长家看看,顺便跟村长隔壁家那个女孩子谈一谈。”付焓默总觉得昨天那个女孩的话语在暗示什么,“现在各种线索都不太明了,阿宁,我们或许要尝试去祠堂内部。”
“再说吧,那是下下之策。”宫溯宁掏出那根熟悉的羽毛,“你......拿着这个,就当是我自愿送你的。”
付焓默不太愿意,于是被宫溯宁按在被褥上,羽毛被端正扎进了发圈里。
待两人终于把一切事宜处理好,卓黎已经在饭桌上等候多时了。他似乎对按时吃饭这件事有着独属于他的执着,认为这件事能很好地提升客人幸福感。
付焓默端起碗认真审视桌上的几种食物。馒头,小菜以及白粥,在他的想象中,这些或许都暗藏陷阱。
“除了小菜都能吃。”宫溯宁突然在他耳边低低说了一声,“这个小菜的形状跟树叶类似,应当是出自那棵树。”
看着两人开始动筷,卓黎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不过他的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付焓默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真是麻烦你了,我们接下来还要赶路,可能一会儿就要离开。有缘再会,朋友。”
卓黎的笑容僵在脸上:“这么快就要走了吗?不多留一会儿吗?”
“嗯,毕竟时间不等人。之后有机会再来吧,这里是个好地方。”付焓默重重地点头,“这一晚上辛苦你了。”
卓黎的脸色沉了下去,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笑容重新出现在他的脸上:“好,那一会儿吃完饭,我送你们离开。”
付焓默微微皱起眉头。他与宫溯宁对视一眼,总觉得事情进展不应如此顺利。这里是侵蚀泡,侵蚀泡的主人会那么轻易放他们走吗?
“哦,对了,昨天我已经让老王来看过,他一会儿就会送来匹配的轮胎。换上新轮胎,你们才好上路,不是吗?”
早饭过后,一位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如约来到了卓黎家。卓黎向他们介绍这就是他口中所说的老王。老王始终阴沉着脸,不愿说话的模样,眉眼间充满了阴郁和暴躁。宫溯宁仔细检查了他带来的轮胎,冲着付焓默眨了眨眼:“没问题。”
“谢谢王叔!”在本人面前,卓黎显然不敢直呼“老王”,“没问题的话,我这就带客人走了?”
老王沉默地挥挥手,掏出一根烟抽了起来。他目光深沉地审视着付焓默和宫溯宁,最终依旧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老王他就是这样,不爱说话,总是马着脸,但他的确是个热心肠的好人。”
卓黎牵出他的牛,翻身坐了上去:“走吧,我们出发。”
从卓黎家出发去往村口必定会路过村长家。付焓默注意到这屋里还是没有居住的痕迹,好像自始至终这家人都不曾出现。昨天碰见的女孩正靠在栅栏边,嘴里叼着根野草,拿着脸盆浇花。看到他们,她也没有表示祝福或惜别之意,只是挥了挥手。
“下次再见。”她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拿着盆子哼哼唧唧地回了屋。
付焓默收回目光,若有所思。
“我知道你又有了一些猜想,但我一直有件事没有告诉你。”宫溯宁目视前方,轻轻瞥了一眼看上去很愉快的卓黎,“这里不是普通的侵蚀泡,很多你曾以为的事实在这里不成立。”
付焓默心念一转,明白了他的意思。刹那间,一些猜想在脑中被划去,另一些猜想浮现出来。
“我明白了。”付焓默微微眯起眼睛。
在他旁边无人在意的地方,“原木村”的石碑字样正在缓缓褪去,仿佛这个地方不曾存在过。
*
烈日下,一群身着极昼军制服的人正在树荫下休息。
“老大,真的是这个地方吗?”有人小心翼翼地询问。
白歆灌了一大口水,迎着烈日眯起眼睛。这是从浮叶到雁罗商路的必经之地,无论是走陆路还是水路,都必然会经过这里。前几日,宫溯宁发来的讯息也指明了这个接应地点。
“我们应该没有出错。”她忧心忡忡地说,“但如果是宫统帅的话......倒也正常。”
“老大!这里有只鸟!”
树枝间,一只火红色的大鸟正奄奄一息地挂在那里,仿佛下一秒就会失去生机。白歆赶紧亲自把它抱下来,让队内的军医把它救活。
“这不会是宫统帅吧?!”有个资历较老的士兵凑过来大呼小叫,“这鸟跟宫统帅长得一模一样啊!”
白歆弹了一下那人的脑门,没好气地说:“别叫!这明显不是宫统帅。”
躺在制服外套里的大鸟终于缓缓醒来,喝了一口纯净水后,恹恹地叫了一声:“啾~~~”
“老大,它在说什么?”
“啾~~~”
白歆皱起眉头。半晌,她犹犹豫豫地回答:“这是宫统帅的儿子。”
大鸟惊恐地睁大眼睛:“啾——”
“亲儿子。”白歆肯定地说,“宫统帅和大祭司在路上遭遇了永夜,我们需要去救他们。”
“这......”
“你们把它带回去好好养着,若是我们都出了意外,待军中的‘庇佑’核心重燃之时,就是与永夜决战之刻。”白歆凝重地望着所有人,敬了个军礼,“各位,神谕阁可以背叛大祭司,但极昼军绝不会背叛宫统帅。只要极昼军存在一日,我们就会与黄昏、与永夜奋斗到底。”
有人激动地站起来:“老大!我跟你一起去!”
“不,我一个人就好。”白歆整理了一下手套,表情严肃,“我们都清楚,去往永夜国度不能带太多人。”
“但老大,要是你翻译错了......”
“翻译错了就皆大欢喜,不过我敢肯定这个信息的准确性。”白歆抽出一张纸条,“刚刚把它抱下来时嘴里叼着的,不然你们真以为我听得懂鸟语?”
她挥了挥手,背起武器和背包,独自朝着未知的方向走去。
许久不见的啾在这里搬救兵~~~
下一章副本人就齐啦!
*
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有点忙,我找了个实习叠上期末,希望我还能活着(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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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暂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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