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一次心动

九月的风还裹着夏末最后一点燥热,操场上的塑胶跑道被晒得发软,连蝉鸣都透着股有气无力的倦意。沈桉抱着一摞刚收齐的物理作业往教学楼走,视线却忍不住往篮球场的方向飘——那里围着不少人,呐喊声断断续续传过来,像被风揉碎的鼓点。

她其实对篮球没什么兴趣,只是早上路过教室后门时,听见许淮和同桌说“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溜去打球”。那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尾音轻轻上扬,像羽毛似的蹭过耳边,让她记到现在。

可没等她多看两眼,篮球场那边突然一阵骚动,紧接着是有人喊“许淮你没事吧”的声音,调子急慌慌的,瞬间攥紧了沈桉的心跳。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怀里的作业本硌得胳膊发疼也顾不上,穿过围观的人群挤进去时,正好看见许淮半蹲在地上,右手捂着额头,指缝里渗出血来,顺着脸颊往下滴,在下巴尖聚成小小的血珠。

“怎么弄的?”沈桉的声音比自己预想中要抖,她快步走过去,蹲在许淮对面,目光紧紧锁在他流血的额头,连呼吸都放轻了。

许淮抬起头,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皮肤上,沾了血的样子有点狼狈,可眼神还是亮的,看见沈桉时,甚至还扯了扯嘴角:“没事,抢篮板的时候被人肘了一下,小伤。”

“都流血了还叫小伤?”沈桉皱着眉,伸手想去碰他的额头,又怕碰到伤口,手在半空中顿了顿,最后改成扶他的胳膊,“走,去医务室。”

许淮没拒绝,顺着她的力道站起来,可能是起身太急,脚步晃了一下,沈桉连忙撑住他的胳膊。掌心贴上他校服外套下的手臂,能感觉到他皮肤的温度,还有隐约的肌肉线条,隔着薄薄的布料传过来,像电流似的,让她的指尖瞬间发烫。她赶紧移开目光,盯着地面,声音放得更轻:“慢点走。”

从篮球场到医务室要穿过一条种满香樟树的小路,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许淮的体重大部分压在自己身上,沈桉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有汗水的咸涩,有阳光晒过的青草香,还有一点淡淡的洗衣粉味,混在一起,一点也不难闻,反而让她觉得心慌意乱。

她偷偷抬眼瞄了许淮一眼,他正看着前方的路,眉头微蹙,应该是伤口疼。额头上的血还在渗,有几滴落在他白色的校服衣领上,像落在雪地上的红梅,格外扎眼。沈桉的心又揪了一下,忍不住说:“早知道就别去打球了,多危险。”

“那可不行,”许淮转头看她,眼神里带着点笑意,“答应了他们要打一场的,不能放鸽子。”他的目光落在沈桉紧抿的嘴唇上,又补充了一句,“真没事,你别担心。”

“谁担心你了。”沈桉嘴硬,却下意识地把他的胳膊扶得更稳了些。说话间,医务室的门已经在眼前了,她推开门,里面静悄悄的,只有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和外面的青草香截然不同,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

“校医不在吗?”许淮探头往里面看了看,医务室的里间门帘拉着,听不到声音。

“可能在里面休息?”沈桉放下怀里的作业本,扶着许淮在靠墙的椅子上坐下,“你等一下,我去叫她。”

她走到里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没人应。又敲了两下,还是没声音。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敲,身后传来许淮的声音:“别叫了,可能临时出去了。我这儿也不是什么大伤,自己处理一下就行。”

沈桉回头,看见许淮正伸手想去够桌子上的急救箱,额头的伤口还在流血,动作一牵扯,眉头皱得更紧了。她赶紧走过去,把急救箱拿过来,放在桌子上打开:“你别动,我帮你弄。”

许淮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会吗?”

“之前帮我弟处理过擦伤,差不多。”沈桉拿出棉签和碘伏,倒了点在棉签上,手却有点抖。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走到许淮面前,抬起手,想帮他清理伤口。

可真到了跟前,她又有点不敢动了。许淮坐在椅子上,她站着,刚好能低头看见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好看,是那种偏浅的棕色,瞳孔在阳光下显得格外亮,此刻正看着她,带着点好奇,还有点别的什么,让她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看什么?”沈桉避开他的目光,假装专注地看着他的额头,“别乱动,碰到伤口会疼。”

“没看什么,”许淮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笑意,“就是觉得,你紧张的时候,耳朵会红。”

沈桉的耳朵瞬间更烫了,她赶紧低下头,拿着棉签的手往他额头凑过去:“别说话,我要开始了。”

棉签碰到伤口的时候,许淮还是忍不住“嘶”了一声,眉头皱了起来,眼睛也微微闭上了。沈桉的动作立刻放得更轻,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迹,生怕弄疼他。

就是这个时候,她看见了他的睫毛。

许淮的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睫毛很密,也很长,比她见过的很多女生的睫毛都要长,末梢微微上翘,像两把小小的扇子。阳光透过医务室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他的睫毛上,能看见细细的绒毛,泛着一点浅金色的光。

沈桉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呼吸也忘了。她从来没这么近距离地看过一个男生的睫毛,更没想过,一个男生的睫毛能长到这么好看。许淮的睫毛似乎轻轻颤动了一下,像蝴蝶扇动翅膀,轻轻拂过她的心尖,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甚至忘了自己正在帮他处理伤口,目光就定在他的睫毛上,连周围的消毒水味都好像淡了些。她开始忍不住想,许淮平时睁着眼睛的时候,睫毛会不会也这么明显?他笑的时候,睫毛会不会弯起来?他看书的时候,睫毛垂下来,是不是也会在书页上投下这样浅浅的阴影?

“怎么停了?”许淮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点疑惑,眼睛也慢慢睁开了。

沈桉猛地回神,赶紧移开目光,手里的棉签差点掉在地上。她慌乱地低下头,继续擦拭伤口,声音有点含糊:“没、没什么,快好了。”

许淮看着她泛红的耳朵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坐着,任由她处理伤口。医务室里很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蝉鸣和风吹过树叶的声音,还有沈桉轻轻的呼吸声。

沈桉努力让自己专注于伤口,可刚才看见的那截睫毛却一直在脑海里晃。她能感觉到许淮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点探究,让她的脸颊越来越烫。她加快了动作,很快清理完伤口,又拿出创可贴,小心翼翼地贴在许淮的额头上。

“好了。”她后退一步,收起急救箱里的东西,不敢再看许淮,“应该没什么事了,要是还疼的话,等校医回来再让她看看。”

许淮摸了摸额头上的创可贴,笑了笑:“谢了,沈桉。”

他很少叫她的名字,平时要么是“课代表”,要么是跟着别人叫“沈桉同学”,这么直接叫“沈桉”,声音轻轻的,落在耳朵里,让她的心跳又快了几分。她抬起头,刚好对上他的眼睛,他的眼神里带着笑意,很温柔,像午后的阳光,暖得让人有点睁不开眼。

“不用谢。”沈桉赶紧移开目光,拿起桌子上的作业本,“我还要把作业送回老师办公室,先走了。”

“好。”许淮点点头,看着她转身往门口走,脚步有点急,像在逃似的。

沈桉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许淮还坐在椅子上,阳光落在他身上,额头上的创可贴很显眼,可她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睫毛上。他好像察觉到她在看他,又抬眼看过来,冲她挥了挥手。

沈桉的脸更红了,赶紧推开门跑了出去。

抱着作业本往教学楼走,风一吹,脸颊的热度好像降了点,可心跳还是很快。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能清晰地感觉到心脏在“咚咚”地跳,比平时快了好多,像要跳出胸腔似的。

她想起刚才在医务室里,看见许淮睫毛的那一刻。阳光、消毒水味、他的呼吸声、睫毛颤动的弧度……所有的画面都清晰地刻在脑海里,让她的心里像揣了一只小兔子,慌慌张张的,却又有点甜。

她好像有点明白,这种感觉是什么了。

以前听同桌说“心动”的时候,她总觉得是很遥远的事情,可现在,她好像真的体会到了。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瞬间,就是一个很平常的午后,在弥漫着消毒水味的医务室里,看见一个男生长长的睫毛,心跳就乱了节拍。

沈桉走到教学楼门口,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天空。蓝盈盈的天,飘着几朵白云,风里带着香樟树的味道。她忍不住笑了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刚才扶过许淮胳膊的地方,好像还留着他的温度。

这大概,就是第一次心动的感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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