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黄安知知道了段难云的病情,整个人被钉在原地,只剩眼眶迅速涨红。
清晨七点半,病房门被轻推开。
黄安知拎着热豆浆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了段难云。
段难云全身插满管子,脸色比被单还白,胸口起伏得像漏风的老风箱。
黄安知愣了两秒,手里的豆浆“啪”地掉地,溅起一地甜腥。
黄安知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去。眼圈瞬间红成番茄,手悬在半空,他想抚摸他,却怕一碰他就碎。
段难云的嘴张张合合,想对黄安知说点…
下一秒,“我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是不是很糟糕。”
眼泪在黄安知眼眶里悄悄涨潮,睫毛只颤了一下,便决堤而出——像滚烫的铅珠滚过瘦削的脸颊,在下巴悬成晶亮的线,砸在白色被单上,瞬间洇出深色的圆,烫得他自己都一抖。
病房里只剩消毒水的冷味。黄安知攥着段难云的被角,指节发白,眼泪砸在塑料薄膜上,“嗒嗒”像碎玻璃。
“明明说好了……”黄安知的声音劈了叉,哽得几乎听不见,“同一大学,说好了高考之后我们就在一起的。”
每吐一个字,肩膀就狠狠抽一下,仿佛那些未来正从他指缝里漏走。
说完整个人塌下去,像被抽掉骨头的风筝,只剩呜咽在病房里撞墙。
病床上的段难云像一张被揉皱又勉强摊平的纸,惨白的顶灯把颧骨削成锋利的线。
他先动了动干裂的唇,粘在一起的皮撕开,渗出一粒血珠,像给声音开了道门缝。
“黄安知,我真的好累啊,我好想睡觉。”
午后阳光白得晃眼,黄安知推着轮椅在柏油路上狂奔,输液架还挂在右手,像一面破旗随风哐当作响。
“我们去威海吧,去你最喜欢的地方。”黄安知缓缓开口。
段难云有点惊讶,黄安知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威海的。但最终他还是开口说“好。”
其实这是黄安知无意间看到段难云的书本上夹着的书签,上面的正是威海的布鲁威斯号。
黄安知回去回去收拾行李的时候,顺便告诉林夕音。
林夕音听完,只看了一眼,嘴唇瞬间褪尽血色,手指死死抠着衣服的一角,指节“咯吱”作响。
下一秒,整个人像被抽掉骨头,顺着墙面滑坐在地上,却哭不出声,只剩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拉风箱似的抽气。
黄鹤峰站在原地,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根绷到极限的钢筋。当下决定送他们出发。
夜里两点,轿车里,段难云摇下车窗,让风把病号服吹得鼓起来,笑得像个逃学成功的少年:“这回终于不用请病假了。”
导航设定“威海·那香海”,全程静音,没人提病房、没提预后。
一路上,四人高铁转大巴,再转渔船,每一次颠簸段难云都咬牙闷哼,却死攥扶手不让人扶,汗水把领口浸出盐霜,仍指着海平线喘笑:“看,那就是我们的选修课。”
傍晚,荣成海岸风带腥味,段难云一下跪坐在沙滩上,疼得浑身打颤,却张开双臂往后仰,让浪花直接拍在脸上——咸水混着泪水灌进嘴角,他扭头对我嘶哑地喊:“原来大海真的会把人灌满,却灌不跑疼!”
夜色降临,段难云靠在黄安知的肩头,体温被海风吹得一点点散去,仍固执地睁着眼:“明天还要早起……看日出……给复旦寄明信片……”
段难云靠在黄安知肩头,听浪一层一层推上来,像替世界倒数。
身体的痛感还在胸腔里钝敲,却被段难云的掌心稳稳覆住——仿佛要把剩下的脉搏全数存进自己体温。
两人都不说话,看远处帆船缓缓剪开蓝光,剪到一半就化成白点,像没写完的句子。
黄安知的父母看到这一刻,痛不欲生,静静地看着他们。
夜里的威海,风把潮声吹得像遥远的钟声。两人偎在沙滩上,黄安知让外套严严实实地裹住段难云,只剩眼睛还露在冷风里。星子一颗颗熄灭,海面由墨转灰,又由灰润出金线——太阳要起来了。
痛觉被时间一点点冲淡,段难云的呼吸变得轻飘飘,像要跟风一起升到天上。
第一缕光跳出水面时,恰好落在他们交握的手背,暖得令人发怔。段难云忽然收紧手指,低声说:“快看,天亮了。”
只见万顷金辉铺来,浪尖成排点燃,世界亮得像刚诞生的玻璃球。
那光爬上胸口,攀到脸颊,最后钻进睫毛——亮得连眼泪都变成细碎的金箔。胸口最后一记心跳,应着海浪的拍子,“咚”地轻响,随后归于平静。
那片光仍留在沙滩,留在他的掌心,留在威海久久不退的黎明里。
段难云缓缓闭上眼睛,享受着太阳的温暖。阳光愈盛,段难云却愈轻,仿佛身体正被光线拆成微粒,一粒粒飞起。最终靠在黄安知肩头的重量缓缓消失。
黄安知紧紧握住的手此时已经也变得冰凉。黄安知没有动弹,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眼前的海景。
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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