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又啪嗒一声关上,熨斗不能放在衣服上太久,边兰分不出精力去问她,只能继续熨。
第二天早上,江今澄和周围人大部分人一样填了物化生交上去。
想让她学物化生就学呗,学什么不是学。反正她也没什么想法。
下午班会课点评了一下他们的分科,算不上建议也算不上支持,平平淡淡过去了,晚自习最后一节课整个年级开始拉桌子排考场。
淅淅沥沥下了半个月的雨终于停歇,江今澄只留了一把伞在学校,其余都带回家。
月考就没什么好讲究的了,时间压一压挤一挤,两天考完九科。赶在周末休息前出成绩和排名,尽快减弱考试影响,下周好正常赶进度备考期末。
方砚清又考回了班级前五,两分之差拿下英语单科第一的名头。不过盛意和方砚清英语都很好,一直是轮着当第一。
惨的是江今澄,她其实没有退步,甚至学得还算认真,但是其他人比她进步更多。
班主任在办公室对着月考成绩表乐了一个下午。排名从个位数开始,班级二十排年级一百出头,多好的学习氛围。
江今澄就完蛋了。
班里一共四十人,她考三十名就是倒数第十一。
其实周末不休息也行,她可以连上两周。
放学前一个课间,班主任拿着手机到前门转达学校和家长群里面的消息,江今澄的名字混在住宿生中间一起被通知在校门口等家长来接。
反常的事总会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江建明即便下班早也不会来学校接她,一是绕路二是堵。
她惴惴不安又无从得知缘由。
站在校门口等她的人是边兰,江今澄本想隐瞒成绩到明晚再说,晚自习回家那点时间,生气也说不了几句。
“怎么出来这么慢,我看人都要走完了。”
话音刚落,小门那骑出去几辆电动车,连头盔都没有带。
“收拾东西。你怎么突然来接我,我爸呢?”
“下班早顺便就来了,你爸回去办白事,今晚不知道几点回来。”
“谁死了?”
电动车停得不远,几句话的时间边兰已经掏出钥匙准备走。
“你奶奶那边的,我也不太清楚。”
那应该就不重要,江今澄坐上车犹豫要不要回家和边兰说她的成绩。
年级排名没退步的话,班级排名应该也不重要,反正也不会发在群里,她随口编一个也一样。
“你前几天月考出成绩了吗?是不是又考差了不好意思和我说。”
等绿灯的间隙里,边兰果然回头问她。
“出了,和上次差不多。”
“差不多是多少,进步还是退步。”
江今澄每次考差都这样糊弄她,边兰追问具体分数。
确实差不多,每门比期中少了七八分,月考有难度也正常,只是江今澄这物理在九科里菜得明显。
“再考差点下次就该不及格了。”
“有个多选选多了,一点小失误。”
这里离学校不远,斑马线后停的人还都穿着一中校服,等到下个红绿灯,红白中掺杂不少蓝白色。
边兰可能是开会的后遗症,又开始拿别人的例子教育她。
“你姨姐就是高中理科不好选文,虽然高考没考好,但人不也努力考研读个211。”
“再说近的,你哥不也有段时间成绩下降很厉害,你舅舅一家急得到处给他找补习班。人自己上进天天刷题听网课,现在不是一直考班级前三。”
“嗯嗯,对。”
风冷且硬,说出来的话都没有温度,江今澄其实不能完全听清边兰说的每个字,但这种话也没有字字句句都去琢磨的必要。
她一路应付到小区,边兰却在单元门前忽然发火。
“你一路上甩脸给谁看呢,你学不好还生气。我要求你考清华北大了吗?你认认真真学什么样是什么样。每次一说你,你就挂脸,不情不愿地,你学习为我学吗?”
“以后别玩手机了,我给你收着,期末考完再说吧。”
边兰拔下钥匙,阴着脸。
冬月里太阳落得快,不过五点钟出头,就要靠路灯照明。
她双手背在身后,抿嘴不语。手机不玩就不玩,她也没什么需要联系的人。
边兰是在学校被领导骂了吗?怎么突然就发火,江今澄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她也没挂脸啊,路上风那么大还那么冷,她只是语气没有那么开心罢了。
考差了还开心,边兰应该会更生气吧。表现得懊恼伤心难道不对吗?
“以后也不要再借别人的杂志回家看,再看些乱七八糟玩意儿我全给你撕了。你要有你哥一半上进,我也不至于像个恶人一样讨你嫌。”
夜里气温更低,电动车不能放外面,边兰把电动车推到斜坡上,头也不回地往地下车库去。
江今澄早习惯边兰会把学校的怨气带到家里来,发发火也就过去了,只是今天怎么把她说得那么差劲。
意识到她心情低落之前,先感到难受的是通气不顺畅的鼻腔。
她在风中沉默,大脑放空似乎没有在想任何事,但面上的泪水和时轻时重的呼吸是她反复回想边兰话的证明。
边兰停好车上来,看到江今澄还在原地,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怎么还不上去,说你两句不行了。”
以往都是这样,她发完火给江今澄一个台阶下,嘻嘻哈哈就过去了。
但今天江今澄不想下这个台阶,她甚至想一脚踹碎,让两个人都下不来台。
“你不是老师吗?不是说成绩不是唯一的标准,怎么到了我身上,就不能接受你生了个笨蛋。”
“你觉得我每天玩手机不上进,但其实都一样。我就是不如我哥,我考不了那么好的成绩,我就是死学三年我也赶不上,我就是比我哥差。”
小升初她考不上一中初中部,中考踩线进实验班。边兰不应该早就明白她不是那块料,她的水平就是这样。
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她努力了也是这样。有一个普通的女儿很丢脸,才会反复强调她没下功夫。
进步时督促她继续向边缘向读研的姨姐看齐,退步便认为她态度不端不用心,在下一次进步前,边兰怎么说她都无法反驳只能全盘接受。
学习是她的任务,学不好就该受着。
路灯隐在树冠中,风一吹,橘光也晃来晃去。
江今澄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擤了个鼻涕。
边兰厉声呵道:“江今澄!我什么时候要求你和你哥一样,你努力了吗?假期给你找补习班上得不情不愿,买本必刷题给你到现在都没写几页,你吃苦了吗就在这儿跟我哭,谁高中不是这样过来的。”
“我每天要写午练晚练,每科老师发一张卷子我就要写九张。每个人都不觉得自己要求过分,你也是。”
边兰看到的是江今澄每天回家洗头洗澡捣鼓手机,连睡觉在内不到八个小时的相处时间里,江今澄有时还要装作认真思考题目,实则很困也做不出来。
可这样能让边兰安心,能让她们之间关系更和谐。
“我从四年级开始上各种补习班衔接班,因为你觉得有用我就去了,你不在乎我想不想上也不在乎有没有用。你觉得自己花钱了我就应该学到知识,我就应该提高成绩。”
“这样成绩上不去的过错都在我。你花钱,为的不是我的成绩,是你的安心。”
她比任何人都想考好,但这不是想想就能成的事。
泪痕留在脸上像胶水黏住皮肤,有任何表情都在拉扯皮肉。幸而这眼泪一时止不住,江今澄没觉得脸上有多干。
“要不您还是留点钱养老吧,我成不了你想要的。”
沿着旧痕流下的泪聚集在下巴,痒痒的,要坠不坠。
江今澄用手背擦掉,偏开头不再去看边兰的脸色。
她长大了,边兰不会动不动打她。或许也是因为很久没有挨打,所以她才敢这样说。
边兰此时脸色难看得可怕,天色完全暗了下去,不被光照着的都隐没在无边黑暗里。
如果她想的话,完全可以给江今澄一巴掌,像小时候一样。
但没有。
“我辛辛苦苦赚钱供你读书,现在反而是我多管闲事。行,我以后不会管你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风中还有细微啜泣声,边兰忍耐到了极限。
“别在外面给我丢人现眼,滚上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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