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的女生还没回来,方砚清嘿的一声吓了江今澄一跳。
“在我们班门口干嘛呢?”
方砚清今天编了很好看的麻花辫,绿色发绳缠在其中一股,轻扫过胸前白色校区如垂柳拂过湖面,像晃晃悠悠的春天。
“哦,那个,零模英语不是挺难嘛,我考得不好,老师让我们来你们班取取经。”
这也并非空穴来风的借口,零模他们班英语平均分刚刚过一百一,而方砚清班内几乎清一色一百三。
英语提到一百三,总比数学再上十分轻松点。
“这事儿啊,你早该找我了。”
方砚清弯弯嘴角给她分析,总结起来就是多听多背多练习。
“行,等我回去奋发图强两个月,一模看看成果。”
方砚清抬手贴脸比了个OK,大片晚霞在消退,白炽灯的光线愈来愈突出,看她转身要进班,江今澄终于不再犹犹豫豫。
“我其实还有个事,就是,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妈妈怀孕了,然后你很不开心。就忽然想到你之前好像不想要弟弟妹妹来着,听说有种预示梦,所以和你说一下。”
说她从边缘那听说她妈妈怀孕总觉得不合适,江今澄也不知道现在是否该和方砚清提两年前的事。
那段时间,方砚清确实很难受而她不明真相也什么都没有做。
玄之又玄的梦,最适合用来试探了。
“梦都是相反的,我妈都四十多了,还怎么生。”
爽利的笑声盖过狭窄楼梯口呜咽的风声。
既如此,那她也不该再追问了。当时方砚清不想和她说,那就是不想她知道。
她就应该一直不知道方砚清才会开心。
“也是,我还给你买了奶茶,不用客气。”
“谢谢,你真好,我要爱死你了。”
方砚清从前不会这样直白表达,也很少讲些情感浓烈的话,猛地被这样热烈的感情包裹江今澄还有些不适应。
“那我上去了,快上晚自习了。”
江今澄没带表,十七班钟表也被窗帘遮着,只是看着天色估计。
“等一下。”
方砚清忽然叫住她,声音放轻,像即将被湖蓝色浸透的天空那样平静。
“谢谢你的奶茶,也谢谢你。”
“不客气,我们是好朋友嘛。”
蓝调还未降临,没被教学楼遮挡的天边还是渐变的粉蓝色,但色彩在消散,暑气也完全寻不见。
方砚清挥动的手搅乱风的来向,她扬起嘴角说:“那好朋友下次见。”
“下次见。”
江今澄答应道。
下次见,又是什么时候见。她和好多人说过下次见,但往往都在很远的以后,远到彼此都会惊呼终于遇见了。
返校第一天只上晚自习还算过得快,江今澄让江建明在小区门口停一下她去买文具。
“前几天放假你不买,非要大晚上去买。”
本就心情不好,江建明这么说她也懒得反驳。不去就不去,也没到不买没法上学的地步。
“去吧,去去去,不说你了。买完赶紧上来,你带钥匙了吧。”
“带了。”
掏出只有两把的钥匙串给江建明看了眼,拉开车门往文具店走。
倒没什么缺的,她只是不想回去面对边兰。
文具店悬挂的白炽灯比学校还要惨白,映得铁质柜台也泛冷光。店员一一扫过问江今澄有没有会员。
“没有。”
按照店员报出的价格往外掏钱,她身上没有几毛的硬币,盛放纸币硬币的黑色抽屉弹出,店员边找钱边问要糖还是钱。
“糖吧。”
她现在挺想吃颗糖的。
“大的两毛一个,小的一毛两个,自己拿吧。”
视线往她的手边移,有三罐透明盒子装糖,陈皮糖、彩色水晶糖和奶片。江今澄掏了三颗陈皮糖进口袋,同时拎起塑料袋撩开门帘出去。
天黑得透彻,像被罩上不透明的黑布,石青色的天空看着居然比蔚蓝色要近些。
陈皮糖似乎被磕掉一块,不圆滑的地方刮人上颚。有点疼,还是放到腮帮子吃吧,就是嘴两边酸甜不太平衡。
现在似乎过了绣球的花期,一中校碑后的花海远没有暑假补课期间茂盛。一楼栅栏门内倒是长得好,就是太少,只有两株。
再漂亮,也显得形影单只。
她下车前就听到报时,已经过了十点,小区却只熄了半数窗格。
一单元只有六层楼,扫一眼就知道谁家在亮灯,但江今澄还是用指头挨个向上点。
三楼是黑的,许松年没回家。
没回就没回,总能见到。
感应灯非常落后,江今澄都上到跟前还不亮,她轻轻拍了下半脱落的塑料壳。
亮了,偏橘色的灯。
庆幸她只是近视不夜盲,不然可不得被绊死。
每上一层,都要轻轻拍一下。拐过楼梯转角,有浅色影子从她脚下延伸出去。能看清路,江今澄也不再扶着栏杆。
随步子轻轻晃动的塑料袋在看清有个人在她家门口时完全止住。
许松年已经换了睡衣,稍稍侧着身子站。一手滑着手机屏幕,另一只手高举过肩,似是要敲门。
“你干嘛呢?”
许是看得太入神,他没听到江今澄上楼的动静,这一声问得他思绪全断,手机没熄屏就塞进裤兜里。
“我们家停电了,我不知道怎么交,想问问边阿姨。”
“那你进来吧。”
许松年往旁边站给掏钥匙的江今澄腾地方。他应该刚洗过澡不久,身上有种淡淡的很干净的香味。
江今澄对香水没什么研究,说不出什么味道。有点像被太阳晒透的被子又有点像下雪的冬天。
但一开门,占据江今澄全部嗅觉的是边兰摆在置物架最上方的柑橘味香氛。
“你先在这等一下,我也不知道我妈在哪。”
——
周四排了晚课,许松年跑不了。跑了也没用,他抢不到三十号回榆海的票。
还有两三站到榆海,许松年还在偏头看手机。
【边缘:跟你讲,我昨天干了一件大事】
听他说书似的讲完,许松年依然不为所动。
【边缘:你别不信,我昨天问了江今澄,她说姑姑和她聊了会儿觉得过去忽略她了。还得是我,有些话还是要直白地讲】
【再说吧,我快下车了,回聊】
【边缘:回聊回聊】
回到榆海,情况和边缘说的不太一样。
单元楼隔音不好,江今澄房间在许松年正上方,靠听声音就能听出来江今澄在不在房间,有没有人进她房间。
但楼上很安静,甚少有走动声,轻到许松年怀疑是不是在宿舍住久了对动静忍受度变高所以听不出来。
晨跑拿快递去驾校练车,几次出门也都没有遇到江今澄。
终于在三号晚上听到江今澄下楼的动静,他还没来及开门假装出去,从猫眼瞟见江今澄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下楼。
目光不算呆滞,也没有蹙眉垂眼。但许松年知道她心情不好。
像下雨前的多云,偶尔还会透出浅黄色薄光,可灰蒙苦闷的潮湿气息无法掩饰。
她不开心。
再次见到她,她不开心,可许松年什么也做不了。
他向边缘保证不会打扰江今澄高考,也避免走得太近。说到底他是大学生,他要回江林,他不在榆海的时候以后怎么样还是要江今澄自己度过。
一个晚上都在纠结如何打扰一个高中生,想得他自己都有心烦意乱。
忽然眼前一黑。打手电筒看完电闸又问了池钰,结果是欠费了。
他回来少,就刚搬来交过一次,池钰忙,也忘了帮他交电费。
户号和一千块钱同时发了过来。
拿上钥匙许松年攥着手机往楼上走,几分钟前他只听到江建明上楼的动静。
所以江今澄还没回来。
最近没熬夜也锻炼得不错,看起来应该不憔悴。
楼道静得能听见风声,江今澄上楼不算快,还总要停下拍一拍感应灯。这种愈来愈临近又愈来愈清晰的声响让他心中泛起难以言说的感觉。
像狗尾巴草的穗子落在手背,即便拂过也带着痒意。
那阵声响最终止住,他察觉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你干嘛呢?”
“我们家停电了,不知道怎么交,想问问边阿姨。”
他应当说得很自然。
面对江今澄,他的开场白不能是——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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