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确实寒酸,只有冬夏两套校服,中间没有过渡。而且夏季七分校服裤也做得不好,大腿不够宽,小腿又遮不住最胖的地方。
她没有理由劝其他女生夏天穿什么,那是别人的自由,但如果有一点点或者有一个是觉得自己穿起来不好看,那她就有理由劝别人。
“没有吧,我觉得你比我瘦,穿起来也比我好看。”
女生声音低下去,兴致也差了些。
“错觉错觉。”
江今澄严肃摆摆手:“美女都会觉得自己不够瘦不够漂亮,但谁要是说你胖说你不漂亮那肯定是瞎。”
女生忍不住笑出声来,缓了会儿轻声对江今澄说:“你也漂亮。”
“我们都漂亮。”
“哦对,我待会要帮别人编头发所以带了不少发卡发圈,要是你们少了什么可以找我拿。”
“那真是太感谢了。”
江今澄拱手冲女生作揖。
六点刚过几分,从窗侧照进来的光不算刺眼,明明灿灿落在人身上。发丝在发光,人也发光,领花鲜亮,垂到小腿的长裙也随着编辫子移动也晃出好看的弧度。
教室像闹哄哄的春日,无论有没有开花,光平等地落在每个人身上,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迎接开幕式。
江今澄掏出相机站在后门想记录这一刻,对着镜子抠手指的女生忽然偏头看向她。
微微歪头,很不讲理地指着她说:“喂,江今澄,没编好就想拍,那你可得给我拍得好看点。然后等编好了再给我拍一张。”
早晨的空气偏湿冷,但已经氤氲起来的脂粉和香水味完全盖过走廊外泥土露珠混合的青草味。
江今澄站在最靠近春天的地方,按下快门。
运动会高三分在看台,看台好是好,但离操场远,不如坐在跑道外圈的高一高二方便看比赛。
第一次从看台跑到操场看两人三足,给杜宁抓拍了个丑照,差点被痛打一顿;第二次她从南面跑到北面坐在假草上看无敌风火轮,误入二班三班比赛,被钟淇淇和盛意抓住拍了不少照片,又连夜导出来发给他们。
后来她安安分分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躲太阳,又遇上扛相机满操场巡拍的李元硬挤到她身边。
“你班还行啊,昨天几个项目排名挺靠前的。”
“那比不上你们二班卧虎藏龙。”
“彼此彼此。”
两人都在吹捧对方班级,吹归吹,趣味运动会排名再靠前也是以班级为单位,但田径奖牌是发给个人。
论起田径,风头肯定还是体育生出。
运动会连开三天,最后一天是田径,枪声比笑声还要频繁。江今澄和杜宁觉得在看台坐着也没意思,跑去操场一南一北看男生跳高。
“初中部一群小孩有什么好看的,跟我去看高中部,最后一年了,看看有没有帅气学弟。”
“不不不。”
江今澄连连摆手。前两天遇上太多认识的人,说了好多好多话,她实在累,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坐着。
“那好吧,你注意看手机。我们中午去吃麻辣烫别忘了。”
“放心放心。”
初中部确实嫩,还没开始长青春痘,即便起痘也只是很小的一个红点。不像她额头那颗一摸就疼,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下去。
裙子只在开幕式那天穿了下,换回校服裤坐哪就无所谓了,江今澄随便找了个空地坐下。
跳高最好看的就是腾空那刹那,但她相机对焦慢,还容易糊。江今澄关了相机认真听周围人的欢呼。
初中部人少,就在江今澄以为快要结束掏出手机想给杜宁发消息时,在弯道排队的人多了起来。
还在检录?
不知道是没有垫板的册子不好写字,还是签字笔不行,俯身签名的男生甩了几次笔才把册子递回。
她没带眼镜,对其他人的背影也没那么熟悉。
直到那人定定站在原地往她这个方向看了许久,江今澄才眯着眼仔细辨认。
哦,是温天南。
看温天南跳高她有点尴尬,不知道为什么。
想走,但前后左右都坐满了人,出去的话要兜一个大圈,而且足球网那旁还坐了路寻成真。
只能换下左右腿继续盘坐。
杆调到一米四之后就几个人在那来回跳。温天南人缘应该不错,江今澄周围喊他名字的人很多。
不清楚温天南跳过多高的杆子,骤然响起的掌声如平地惊雷般炸开,旁边几个男生很激动起身围到垫子旁。
临近十一点,各个项目在收尾。江今澄扭头看她身后没几个人,一手托相机一手握手机从半圈红色跑道逃离。
——
开幕式一群人致辞,闭幕式也一群人致辞。
立冬后太阳落得快,被树冠遮挡看不见完整的圆日。世界的棱角在模糊,声音变得缥缈,人也恍惚。
江今澄买好肉夹馍撩开帘子从食堂出来又打了一个哈欠。
这时她有意识开始数的第六个哈欠了。
打哈欠眼眶会不自觉盈出一点眼泪,刚开始像一层雾看不清东西,不过雾散那瞬间会像带了眼镜一样看东西特别清晰。
江今澄每每打哈欠都在期待视力变好那一瞬间,但今天好像没有。
可能时机不巧吧。
“江今澄。”
塑料帘子相互拍打的声音不算锐也不算钝,人声嘈杂时很容易忽略,但此时并不吵闹。
她闻声转头,温天南拎着卷饼向她走过来。
江今澄隐约能猜到温天南找她要说什么,但嘴上还是客套。
“哦,巧。”
“确实巧。”
他没碰塑料袋,是风吹得塑料袋哗啦啦响。
“上午跳高你提前走了吗?后面我好像没看见你。”
“嗯,我急着吃麻辣烫,怕人多。”
说完江今澄下了两节台阶,温天南也跟了上来。
“那你吃上了吗?”
“吃上了,我跑挺快的。”
太阳已经落到地平线下,但天空尚未完全变成蓝紫色,月亮低垂,红旗飘扬。
这样的傍晚江今澄看过很多次,但每次又都好像不一样。
“记得高一你总和一个学长一起走,是叫许松年吗?那届光荣榜撤得太快,我没来及看他被哪个大学录取。”
确实撤得快,光荣榜刚出来没一个月,新一届高三零模光荣榜就贴了上去,江今澄也没来及拍个照给许松年留念。
“对,他叫许松年,在江林医科大学读临床。”
“那他成绩挺不错的。”
“嗯,很好。”
江今澄缓缓点头。
“你有想好去哪读大学吗?”
“我嘛,还没有。”
她诚实地摇摇头。
“不过我这成绩应该是学校挑我,不是我挑学校。”
食堂离高三教学楼不远,饶是江今澄近视也能远远看见大厅贴的光荣榜。越走近能看见的行列更多。
当时她和温天南说下次离他这列近一点,但零模还往后挪了两列。
每每吃饭路过,江今澄都在心中发誓下次一定往前挪。但真的看清名字,她又觉得自己太自大了。
密密麻麻的方格后面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像她一样早六晚十为了一道大题第二问能算整整自习课也要弄懂的人。
超过他们。说出去振奋人心,实现它却要做很多很多题背很多很多书。
“那你会考虑去江林吗?”
她刚踩上一节台阶,转过身看站定在台阶下的温天南依然不能平视。
因为近视加散光,江今澄不能完全看清一个人的脸,更多是感受这个人在身边掀起的空气流动。
这听起来很荒诞,和不同的人在一起她能看见感受到不同的流动。有的如平静的湖有的如无边无际的海,即便是相似的溪水也分舒缓湍急。
温天南在她身边流动的空气很冷,不是零下那种刺人的冷,是稳定的零度的冰水混合物的冷。
不刺人但也不平和,只是淡淡裹挟你的所有感官。
“这对你重要吗?”
“随便问问。”
他脸上还挂着笑,但眼皮却垂了下去,避开她的对视。
温天南好像误解了她的意思。她还不能确认自己的想法,如果这对温天南重要,她会诚实坦白等深思熟虑之后再告诉他。
可他说随便问问。
只是随便问问,那她有必要解释刚刚让温天南产生歧义的话吗?
有,江今澄还是觉得有。
“我意思,如果对你重要的话那我想好了再告诉你,我现在还没考虑去哪读大学。”
“刚刚不是在搪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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