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期每每都是踩着预备铃进班,不过他运气很好,从来没有遇上巡视的老师。
兵兵乓乓一阵声响过后,他才摸到午练。但垫在了物理步步高下面,写起了物理题。
虽然不该对别人学什么太过关注,但周期确实是个比较奇怪的人。有时早读捧着物化生的课本看,有时干脆不看,来到坐下就开始刷题。
她刚写完第一道大题,周期就用笔轻轻戳了戳她的手背。
“江今澄,你写完能给我抄吗?”
能是能,不过她正确率也一般,特别是昨天课上对假期作业答案,江今澄每五道就错两道。她看着括号旁齐刷刷一排红字都有点不好意思。
“行是行,不过方砚清政治比我好,你要不看她的?”
江今澄闪出空隙供周期观察什么时机方便和方砚清对话,但她正认真写着午练完全没有注意他们在说什么。
几秒后,周期决定还是抄江今澄的。
“我们俩水平差不多,这样不容易露馅。”
这不像在夸她,而且他们是同桌,选择完全一样也很明显。
江今澄还是点点头应下。
抿起的嘴唇连成一条细细的红线,嘴角向下撇,弯向一深一浅两个酒窝。
榆海一中分科在高一上结束后,国庆前就出了月考成绩,不少人在这时就确定了分科方向。
毕竟分班只看选科排名,不选的小科确实不需要太上心,会考又是没什么难度的事。
昨天去小卖部方砚清说她打算选全文,平时自习课也是文科题目刷得多,周期很明显是要学理的人,政史地都用来补觉补作业。
江今澄还没想好学什么,分配时间也比较均匀,就是什么作业都要亲自写着实累人。
昨天在单元门口遇到许松年之后,江今澄就叮嘱江建明一定要抢到初中部家长“遗留”下来的车位。
可能是因为瞒着边缘假装不认识许松年有点心虚,也可能是讨厌在结束一天学习后在最接近家的楼道和半生不熟的人寒暄,这太过消耗精力。
总之江今澄想避开许松年,甚至找理由拒绝边缘帮她打饭,虽然没成功。
间隔的十分钟太短,江今澄还要留出运气不好遇到红灯的可能。
九点三十八分,开始收拾书包,铃声一响,背着包直冲校门。
周期虽然不明白江今澄这样慢悠悠的人为什么突然急着回家,但还是答应江今澄的请求,一响铃就起身给她挪位。
如她所料,非常顺利,不仅没有遇到许松年,还能避开最容易堵的时候。
一连一个星期,江今澄都没有在小区遇见过许松年。
直到周日晚上。
班内正在放《新闻周刊》,班主任一般这时候不会来,早几分钟走也是很正常的事。
江今澄又在窸窸窣窣地收拾书包,班主任推门而入,按下课程表旁边专门照黑板的顶灯。
灯并不明亮,但在完全由《新闻周刊》画面决定可见度的教室里,还是亮得刺目。
还有两分钟下课,不少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一体机上,班主任这时候讲些什么也不影响。
“咱班有些同学是不是不知道班主任会看监控。一到最后一节自习课就提前收拾东西,铃一响跑得比兔子还快。”
班内一阵哄笑,周期和方砚清只是听着,面上没有嬉笑。
江今澄正想班主任会不会是在提醒别人,一低头发现她正抓着书包,一副要跑路的模样。
她赶紧松了手,把书包塞回桌洞,又假假地翻开桌面一本练习册伪装。
“当然我也不是批评,想早点回家很正常。至少人家收拾完刚好下课,但还有的同学你提前五分钟收拾好在那坐什么意思。时不时还冲监控傻笑,我都担心你是不是学习学得脑子不正常。”
又是一阵大笑,班内不少人已经聊了起来。他们声音并不高昂却足够琐碎持久,像一张愈来愈密的网,直到看不见任何空隙完全罩住前门说话的班主任。
江今澄坐在第三排都有点听不清,不知道最后一排的人是不是像在看哑剧。
“要我说一节课就三十五分钟,你不如直接搬个椅子去走廊学,打铃背着包走,还浪费二十分钟掏出来掏出去的。”
下课铃响起,班内喧哗更甚。
江今澄一开始有些不好意思,但听完发现不止她一个人想快点回家,也没什么需要心虚的。
人之常情。
走廊外已经有人在走动,班主任再怎么拔高嗓音压不住躁动,只好挥挥手。
“好了好了,别讲了,要讲待会放学再讲,放学吧。”
班主任刚转过身去,后门已经蹿走好几个人。
真是比兔子还快,她这算不了什么。
听完班主任讲话,错过放学人最少得时候。从走廊堵到楼梯,上了车,路上也堵。
江今澄倒不在乎今天会不会遇到许松年了,她只想回家洗头。
十点八分,江今澄才解了安全带下车。
她这栋单元住的人家都有孩子在读书,一大半没有熄灯。
二楼一家窗户没关,清脆的巴掌和啜泣交织在一起,乘着凉又轻的风缓缓地从上面飘了下来。
像丝绸一样蹭过皮肤,落在人身上,后知后觉的重量。
江今澄已经很久没因为作业挨打,可听到这个动静还是下意识感到不舒服,甚至有点身临其境,发抖。
可能是秋天到了,夜风冷。
“干嘛呢,还不上去。一路上火急火燎,现在又不急了。”江建明锁了车催她。
“累了,歇会儿。”
江今澄双手举高过头顶左晃右晃地拉伸来佐证她话。
收回手发现江建明走到她身旁,面上是掩不住的兴奋。
江今澄有点猜到江建明会说什么,缓慢抬起的下巴还没找到合适高度发出尾音上扬的哦。
对方就擅自决定比赛开始,像头牛一样冲了出去。
“比比谁先到家。”
江今澄在心里吐槽江建明幼稚,但还是努力去追上江建明。她爬得艰难,江建明也不轻松,动静特别大。
整个楼道都是他钥匙砸到栏杆的声音,要是有老年人住这,他们家不知道要被敲门多少次。
而且,这根本就不公平,他们都不是一起出发的。
她气喘吁吁往上爬,江建明没了动静,她以为江建明已经到了门口在掏钥匙。
“等等我,我没带钥匙。”
没有预想中钥匙相碰的声音,反而安静得很怪。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从拐角上来,302门口站了两个人。
女士和边兰差不多年纪,面色疲惫,但不消沉。像是一团光雾,温和的包含所有,依然有自己的本色在。
他们似乎还没开始寒暄,她突兀地插话反而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
“接闺女放学呢。”
“对,十点多太晚了,我和她妈不放心她一个人回来。”
“女孩子确实不安全。你姑娘是重点班吧,人漂亮成绩也好。”
“算不上算不上。”
江建明摆摆手笑道。
这怎么还聊起来了,她等着回家洗头呢,那她是不是也得唠两句。
江今澄轻手轻脚上完剩下的台阶,拘谨地背着手站到江建明身后。
“阿姨好。”
“你好你好。”
她笑起来更加和气,只是这和气也很容易散去。
“我真得走了,这离医院还一段距离呢。”
“您忙您忙。”江建明连忙应和。
“阿姨再见。”
江今澄以为还要多聊一会儿,结果这么短,她礼貌地挥手。
“再见再见,早点回去睡觉吧。”
她似乎真的很急,平底鞋下楼也噔噔响。
江建明余光一瞥看到了门牌号,想起比赛还没结束。
“谁最后一个到家谁明天提垃圾。”
他拔腿就跑。
“你耍赖。”江今澄不服。
她叹息的几秒里,江建明已经到了四楼正掏钥匙开门,从楼下探头让她保持安静。
“小声点,人家都睡觉了。”
“哦。”
楼梯里已经没有302业主下楼的声音,她摇摇头不急不慌地往上走。
回转曲折的金属栏杆围出方方正正的空缺,江今澄怕高,不敢低头往下看。
空缺处总有和周围完全不同温度的气体上下沉浮,连流速都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
江今澄在小的时候觉得这里可能是开启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只是她没有遇见引路的精灵。
不知是地下车库的阴风还是单元门灌进来的冷风,一阵急促的凉风突然涌了上来,吹得江今澄一激灵,还伴随熟悉的关电动车滴滴声。
江建明还给她留着门缝,她听见边兰和江建明在说话,却主动靠着栏杆侧耳去听下面的动静。
“妈,你今天值班吗?”
“嗯,夜班,我给你做了饭,不吃的话放冰箱明天早上微波炉打一下。”
接着是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声音,好像是在整理衣服。
“江今澄,你怎么还不进来,一直开着门干嘛。”
边兰在客厅大喊,江今澄站在离402几个台阶的位置都听得一清二楚,她回道:“来了来了。”
或许是边兰的声音太大,都不需要风,直接贯通到了楼底。
楼下的两个人不再言语。
她故意磨蹭着换鞋,试图能再听见一点声响。
什么都没有,空缺像黑洞一样,吸入所有的声音色彩,静得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
江今澄起身握住门把,住了进十年的房子,门吱呀吱呀地响。
边兰又和江建明说:“你闲着给门上点油吧,吱呀吱呀多难听。”
“知道了知道了。”
江建明脱下自己臭袜子塞进鞋子里,又被边兰看见挨了一顿说,只好捏着扔到卫生间。
锁舌碰到门框的第一下,门没有带上。江今澄开大一点缝,想用力带上。
黑洞一样的空缺浮上来一句话。
盘旋着,轻盈地落在她耳边。
“我跟你爸的事和你无关。”
——
江今澄想悄无声息地带上门,可这门吱呀吱呀地响。
再怎么小心,也还有声音。
她有点后悔为什么不早点关门,这样就听不见那句有点窥探别人**的话。
偏偏这话像生了根,扎在她的脑海,怎么也不能假装没听见。
要是老师讲课也有这效果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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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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