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考试成绩出了，吴骐毫无疑问还是第一。
站在全年级成绩榜前的林初霁眼神流露出几分失落，幽幽叹了口气——没想到身边传来了同样的叹气声。
她扭过头，和也在看成绩的简微对上了眼。简微朝她她眨眨眼，露出个和善的笑，似乎觉得二人同命相连。
简微这次排在年级七十名，其实对比入班的八十名已经有进步了，可惜离目标还很远。不过她心态不错，反正离她和吴骐约定的一模还有一段时间，慢慢来就好。
……笑什么。林初霁面无表情，率先移开目光，再次看向自己排在第二位的成绩。旁边这个人可是励志要考到年级第二的，要到这个位置，得超过她才行。
所以简微应该视她为头号劲敌，为什么要对竞争对手笑的这么好看?
“林学霸也想超过我同桌吗?”简微看着身边一言不发的短发女生，友好地跟她搭话。
被“我同桌”这个词刺得心里难受，林初霁目光没有温度地停留在简微身上，眉眼更加冷淡:“……没人不想得到第一。”
听着她这刻意疏离的话语，简微弯着嘴角，觉得眼前这个年级第二的冷漠程度和第一不逞多让。
酷酷的女孩子，想贴贴。
她上前一步，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鼓励地握起拳头，脆生生道:“你说得对!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加油!”
林初霁:……
如果她知道自己偷听到了她和吴骐的约定，并且是她的情敌，还会像现在这么友善么。
林初霁望向简微甩着轻盈马尾的背影，在原地抿了抿唇，掩去眼底不自在的神色。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这个她不是很喜欢的女孩子，竟然对她展现了善意，这让她感觉自己小气又怯懦。
果然只有那样的女孩子，才能让身边的人都喜欢她吗。
……
又到了周五。
竟然和第一名的吴骐差了四十多分，林初霁被这次开学考狠狠打击到了，下午放学回家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闭关修炼”。
门被敲了两下，林初霁笔下顿住，起身开门，门外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他端着切好的苹果，神情温和，脸上却有掩饰不了的憔悴:“初霁，吃点水果休息一下吧。”
林初霁垂着眸子，默许地将苹果拿进来，礼貌又疏离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男人名叫葛振远，是林初霁母亲的现任丈夫，和母亲结婚有五六年了。上高中后，她母亲常年在外地上班，家里就留继父照顾她。
葛振远看着态度冷淡的林初霁，斟酌着开口:“初霁，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惹你不高兴了?这段时间你回家都不怎么说话。”对于情绪不稳定的高中生，他只能给物质上的支持，心理上还真拿这些小孩没办法。
眼前这个照顾她很多年的男人，平时确实对她不错，几乎有求必应，林初霁小时候不懂事，其实把他当成真正的父亲过。
注视着男人由于忧心而显得疲惫的面容，她沉默了一会，低声应:“学习很累，不想说话。”
“唉，熬过这一年就行了。”葛振远也不知道能和这个大姑娘说什么，半天就憋出来一句，“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跟你妈说也行，别把自己憋坏了。”
“别让我们担心。”
关上房间门，林初霁把苹果放到书桌一脚，便继续沉浸于题海中——直到暖白的苹果切面染上一层氧化的黄釉，都没有被动过一口。
房间的灯凌晨还亮着，由一股不服输的劲支撑，不知不觉间她学至深夜。
理所当然的，第二天林初霁起晚了，顶着两个黑眼圈，姗姗来迟踏进辅导班。扫视了教室一圈，林初霁僵硬地发现，教室里竟然就剩一个空位了——还是在吴骐旁边。
凝视着那个腰板笔直，坐的端端正正的男生半晌，林初霁叹了口气，慢吞吞地挪到他右侧，放下书包轻轻落座。
看来这人上次被她撞后长教训了，都不坐过道外侧了。
算了，管旁边坐的是谁，就算是教导主任她也能心无旁骛学习。
林初霁敛下心神，握着按动笔的手紧了紧，余光还是不可避免地瞥见了那只白皙修长的手在演草纸上不停地移动，还似有似无闻到旁边一阵淡淡的肥皂香。
静下心写了一张卷子，正答率不错，她忍不住想，如果她是简微该多好。
在他身边学习时，总是不由自主被他身上那种沉静的气质影响，整颗心安定下来，感觉学习效率都变高了。
林初霁心里莫名酸涩，忽然被人拍了拍肩膀，她转头看去，是辅导班的老师——同样也是带她三年的班主任，正微笑看着她，小声在她耳边道:“初霁同学，你叫一下吴骐，他下午要去参加一个竞赛，现在该出发了。”
乖顺地点了点头，林初霁想起来前几天确实有个生物竞赛这回事。她没有报名过这类竞赛，明白自己的单科实力在学校里还能看，若是参加竞赛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对于吴骐报名这事，她毫不意外，虽然不想承认，旁边这人跟她真的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侧头在他演草纸上点了点，林初霁压低声音:“吴老师叫你。”
男生的笔终于停了下来，沉默地将笔放进笔袋里，起身看向她。于是林初霁也站起来让吴骐出去，目送他消失在门口，还专门摸索了一下书包里的眼镜盒确认没有拿错，才戴上耳机继续潜下心刷题。
为了避免出现再次忘记吃午饭这样的情况，林初霁还专门定了个手机闹钟，在中午一点准时响起。她简单整了整卷子，准备把笔放进笔袋，点个外卖休息一下。
看着空无一物的桌面，林初霁拿着笔，人懵掉了。
她笔袋呢?那么大个笔袋呢?
意识到了什么，林初霁惊心胆战地扭头看向一旁的座位。或许是下午还要回来，吴骐没有把其他东西带走，他的书包还孤零零的扔在桌子下面。
所以说，他是拿了一些证件和笔袋就出发了吗。
并且拿的还是她的笔袋。
林初霁双眼无神坐在位子上，其实已经有点死掉了。
从前的她为什么要这么有毛病，不光眼镜盒要和吴骐用同款，连深灰色的笔袋，水杯等一切学习用品都暗戳戳地换了一遍?
谁说她暗恋不明显的?她马上衣服都要和吴骐穿一样的了好吗!
忽然想起什么，林初霁汗流浃背冲出教室，慌忙掏出手机，翻到那个陌生号码打了过去，希望他还没开始考试，希望他还没打开自己的笔袋。
“你好，有事么？”吴骐接起电话，声音清冷。
林初霁闭上眼，声音颤抖道“吴骐同学，你是不是…拿错我的笔袋了。”
电话那头的吴骐顿了顿，端详了一下手中的笔袋，眉头轻皱:“好像是的。”
“……你们在哪竞赛啊，要不我去给你送过去吧。”林初霁吊着一口气，语气发虚。
“恐怕来不及了，”电话那头少年嗓音微沉，“林同学，能借用一下你的文具吗?”
如果是平时，林初霁肯定一口答应了，可是想到那张照片，她嗓子发紧，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你也可以用我的笔。”似乎听出了她的不情愿，吴骐语气没有平时那么冷，态度很是诚恳。
最终，林初霁还是放弃挣扎了，只希望老天保佑吴骐戴上眼镜依然眼瞎，看不清那张照片是谁。她蔫蔫答应了对面的人，约定好今天竞赛结束就在教室里等他换笔袋，之后无力地挂断了电话。
味同嚼蜡地吃着刚点的汉堡，林初霁蹲在辅导班门外，心神不宁地盯着地面。
如果吴骐看到了照片，问她这事，怎么解释?
难道说自己之前随手捡的吗?虽然确实是她从前捡到了废弃的学生资料，从上面小心撕下来的，可这怎么看都心思不纯吧?!
“初霁，蹲门口干什么呢？”
林初霁从思绪中抽出，站起身恭敬道:“吴老师。”
吴老师，也就是吴红艳，从高一就开始带着林初霁，作为班主任兼物理老师，教学能力不是一般的强。林初霁初中物理不是很好，现在物理没有成为短板，很大程度上都因为有吴红艳的帮助。
吴红艳坐电梯上楼，提着饭盒就看到了林初霁垂着头啃汉堡这一幕，对这个乖巧到甚至有些呆板的学生半是欣慰半是无奈:“怎么不回家吃饭?学习时间也不差这一点。”
林初霁把汉堡藏到背后，应声:“没事，我随便解决一下就行。”
吴红艳拗不过这些倔强的学生，只能把手里的饭盒递过去:“少吃点外卖，对身体不好。这是我给小骐准备的，他非不吃，没跟我打个招呼就进考场了。初霁你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不然就浪费了。”
“小琪?”林初霁疑惑出声。
吴老师微笑:“小骐就是吴骐，他是我儿子。”
林初霁:……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自己觊觎的是恩师的儿子，好想一头撞死在墙上。
非常愧疚地接过饭盒，林初霁根本不敢抬头看这位对自己从来温柔的老师。不能想，想就是心虚。
吴老师的手艺非常好，吃完饭的林初霁感觉整个胃都服服帖帖的安心。为什么这么顺利的接受了这次投喂呢?因为她已经佛了，就等着吴骐出了考场跟她算账，万一他再一不小心告诉老师兼他亲妈……
这就是自己的断头饭了。
原本想着吴骐应该很快就会考完回来，忐忑地写了一下午作业，也没见有什么动静。到了下午四点，林初霁实在焦虑，写不进去任何东西，所以干脆丢下书包去外面透气。
等到平复好心情，再次走进教室，就看到了她“盼望已久”的少年坐在位子上，看着桌上她的笔袋一言不发。他垂着双眼，根根分明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也很好遮住了眼里的情绪。
林初霁心里一抖，步伐沉重地走了过去坐到他旁边，颤颤巍巍伸手想拿回自己的笔袋。
“林初霁同学。”宛若一尊雕像的少年终于出声了。
“啊?”林初霁声音发虚。
“你的笔袋、眼镜盒、水杯、笔记本、文件袋……似乎跟我都是一样的。”
少年的嗓音依然清冽如泉，目光扫过林初霁桌子上的东西，平静地阐述着事实。而这落在林初霁耳里却像审判——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她在等，等着这个她暗恋许久少年对她进行最后残忍的处决，此时竟然有种解脱般的快感。
是的，我喜欢你很久了，吴骐同学。
她要这么说吗。
下一刻，吴骐薄薄的眼皮掀起，一双眸子深沉地看过来，那目光让人如坠冰窖。
半晌，他终于轻启薄唇:
“你是学人精吗？”
林初霁:……
林初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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