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走廊时,江野正转着笔讲物理题。笔杆在指间划出银亮的弧,许知意盯着他校服领口别着的钢笔发怔——那支黑色金属笔是上周月考的奖品,江野嫌别在胸前碍事,总顺手别在领口,笔帽蹭着锁骨,像枚安静的徽章。
“听懂了?”江野忽然停笔,笔尾在他额角敲了下。
许知意猛地回神,课本上的受力分析图还空着大半。他慌忙点头,眼角余光瞥见桌肚里的速写本,纸页被风掀起个小角,露出那片暖金色的领口。心跳忽然乱了半拍,像被转笔的离心力带偏了节奏。
“骗子。”江野低笑一声,伸手抽走他的练习册,“这里,摩擦力方向错了。”
他的指尖划过纸面,指甲修剪得干净,指腹带着点薄茧——是常年握笔磨出来的。许知意盯着那只手,忽然想起昨天午休,江野趴在桌上补觉,阳光把他的睫毛映在眼下,像落了排细雪。他当时鬼使神差地翻开速写本,铅笔在纸上沙沙游走,连钢笔别在领口的角度都描摹得分毫不差。
“看什么?”江野忽然抬头,钢笔尖在练习册上顿出个小黑点。
“没、没什么。”许知意慌忙低头,耳尖在暮色里泛出红。桌肚里的速写本像块发烫的烙铁,他悄悄往里推了推,却不小心带倒了里面的保温杯,“哐当”一声撞在铁柜上。
江野弯腰帮他捡杯子时,鼻尖几乎擦过他的校服袖口。许知意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是洗衣液混着淡淡的松节油——美术课江野总帮老师调颜料,袖口总沾着点洗不掉的颜料味,却意外地好闻。
“你桌肚里藏了什么?”江野直起身时,目光扫过桌肚的缝隙,“鼓囊囊的。”
许知意的手瞬间按住桌沿,像护住什么了不得的宝贝。“没什么,”他梗着脖子装傻,“就是些画具。”
江野挑了挑眉,没再追问。他转着笔往回走,路过讲台时忽然停住,回头看了眼许知意发红的耳根,嘴角悄悄勾了勾。
晚自习的铃声刚响,后桌的胖子撞了撞许知意的胳膊:“看江野那儿,他在看你速写本!”
许知意猛地转头,正撞见江野从他桌肚里抽出速写本。暮色已经沉成了靛蓝,教室里的白炽灯亮得刺眼,江野站在光晕里,指尖捏着那页画,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
“这是……”他忽然抬头,眼里盛着点笑意,“我?”
周围的喧闹好像瞬间退远了。许知意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擂鼓似的撞着胸腔。他想抢回来,脚却像钉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看着江野翻过页,看见后面画着的晨光里的侧脸、雨夜里的肩膀、低头解题时蹙起的眉峰——全是他。
最后一页还没画完,是江野昨天在操场投篮的背影,篮球架的阴影斜斜切过他的腰线,校服外套系在腰间,露出半截白色T恤。
“画了这么多?”江野的声音有点哑,指尖轻轻抚过画纸,像怕碰碎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许知意的脸烧得厉害,恨不得钻到课桌底。“随便画画的,”他扯着嗓子辩解,声音却发虚,“练速写嘛,看见什么画什么。”
江野忽然走到他面前,把速写本放在桌上,翻开第一页。转笔的少年旁边,多了行新写的字,是江野的笔迹,遒劲又好看:“画得比本人好看。”
“你……”许知意的话卡在喉咙里。
“不过,”江野俯身靠近,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有个地方画错了。”
他的指尖点在画中少年的嘴角:“我笑的时候,这里有个梨涡,你没画。”
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许知意的睫毛颤了颤,忽然不敢抬头。暮色彻底漫进教室,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肩膀挨着肩膀,像幅没画完的素描。
“明天……”江野直起身时,钢笔从领口滑下来,他接住笔,别回胸前口袋,“体育课自由活动,我教你投篮。”
许知意抬头,看见他转身时的侧脸,嘴角确实有个浅浅的梨涡,藏在暖黄的灯光里,像颗没化的糖。
第二天体育课,许知意揣着速写本站在篮球场边,看江野运球过人。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球鞋碾过地面的声响混着蝉鸣,成了夏末最清亮的背景音。中场休息时,江野走过来,额角的汗滴在锁骨上,像颗透明的珠子。
“来试试?”他把篮球塞到许知意手里。
球身带着江野的体温,烫得人指尖发麻!
深秋的早读课总带着点懒意,许知意刚把冻红的手缩进袖子,就感觉桌肚里多了个温热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个灌满热水的保温杯,杯壁上还沾着江野的指纹。
“物理老师要查错题本。”江野转着笔漫不经心地说,眼角却瞟着他。许知意摸着温热的杯身,忽然想起昨天随口提过自己总握不住笔。
下课铃刚响,江野被物理老师叫去办公室。许知意翻开他留在桌上的错题本,发现最后一页夹着张便签,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举着支笔在发抖,旁边写着:“下次冷了告诉我,比热水管用。”
他正对着便签发怔,后颈忽然贴上片温热。江野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手心捂着他的脖子,声音带着点笑:“傻站着干嘛?去小卖部抢最后一袋热牛奶。”
风卷着银杏叶扫过走廊,许知意被他拽着跑,手里的保温杯晃出细碎的水声。阳光透过枝桠落在江野发梢,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从口袋里摸出颗橘子糖:“含着,甜的。”
糖纸剥开的脆响里,许知意看见他领口的钢笔在晃,像枚跳动的音符。远处的上课铃响起来时,江野忽然抬手,替他拂去肩上的银杏叶,指尖擦过耳垂的瞬间,两人都顿了顿。
“走了,”江野率先移开目光,耳尖有点红,“再晚要被记迟到了。”
许知意捏着那颗糖,看着他快步往前走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秋天,好像连风都带着甜味。
冲进教室时,预备铃刚响最后一声。江野拽着他往座位跑,两人的书包带撞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声响。许知意坐下时,才发现手里多了袋热牛奶,包装袋被江野的掌心焐得发烫。
“刚抢的,”江野喘着气抹了把额角,“再晚一步就被三班的胖子拿走了。”
许知意撕开吸管戳进去,温热的甜香漫开时,瞥见江野正低头翻书,耳尖还泛着跑出来的红。他忽然想起速写本里还空着一页,该画点什么呢?或许可以画此刻的阳光,正斜斜地落在江野的睫毛上,像撒了把金粉。
下课前五分钟,江野的笔忽然戳了戳他的胳膊。草稿纸背面画着个举着牛奶的小人,旁边写着:“明天带个保温杯,我早上灌好热水。”
许知意咬着吸管点头,看见江野转笔的手指顿了顿,嘴角悄悄翘起来,梨涡藏在光影里,像颗埋在暖沙里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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