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清和自是不信这些,更坚信这东西既然能从那滚地雷中出现,必然有它的深意,于是一直鬼使神差地揣到了现在……
没想到居然还有能派上用场的一天。
郁清和心中短短感叹一瞬,不敢耽搁,忙动手用那红线将瓷瓶固定在了木鸟上。
固定完毕,万事具备,方又闭眼凝气,缓缓吐息。
——结界外,那些嗅到他血液味道的蜒涎狂徒们早已更加疯狂,隔着结界都能感受到外界灵力此起彼伏的震荡与冲撞。恍惚之间,郁清和甚至有种自己已被装在碗里的错觉。
他修的结界术又和夷则静不同。虽说成品远比夷则静的更牢,但夷则静所擅长的那种可随身移动的小结界,他也是无论如何都织不出来的。
众目睽睽之下,要再隐匿气息也不现实。这就意味着,一旦踏出现在所处的空间,他就等同于暴露在无数邪修狂徒的眼皮子底下。
“罢了。”再次吐纳,郁清和捏指成决,仗剑于前。
“搏一把了。”他轻声说着,一手推开,牢固的结界轰然碎裂,无数碎片化为锋利的气刃,呼啸着朝着面前的人群倾泻而去。
*
另一头。
夷则静房间内。
玉佩里,是郁清和结界破碎的声音。
玉佩外,是自己结界被撞得几近碎裂的声音。
夷则静面露菜色,明知自己身为修灵者,决不可万事仰仗他人,深深看了眼钟默,却还是忍不住道:“修者,那我们现在又该咋办?”
钟默无声乜他一眼,没有回答,只低头看了看自己腕上的镯子。
映秋月给的幻术镯子,别的作用没有,就是能给她身上加一层幻术,彻底遮掩住原本的容貌——当然,现在已经没法完全遮住了。镯子半毁,覆盖在衣服上的幻术已经消失,就只剩下脸了。
她行事向来直接了当,自打进了这宅子,却从未再动过半点灵力,一直都只费劲地用刀劈人。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体内恶咒犹在,她需要调用大量灵力进行压制,另一方面,也是怕这镯子再受冲撞,真给搞坏了。
话虽如此,这镯子上的裂缝却还是只多不少,也不知到底还能撑多久……
略显烦恼地皱了皱眉,钟默说出的话却是分外坚定: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也得杀出去了。”
“啊?”夷则静瞪大眼,“可是外面——”
话音未落,又是轰然一阵响。叠了两层的结界终究还是没能承受住外界的猛攻,彻底碎了!
外面的邪修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叶惊弦的尸体里,这会儿正控着那躯体跃过碎裂的结界,五指森森化为龙爪的形状,直冲钟默门面而来!
钟默却是不躲不闪,只微微抬眼,一掌迎面拍上——
她这回也没客气,隐雷随着掌力贯出,当场就把那叶惊弦的身体又炸开半边!
本身那叶惊弦就已只剩了一半,被她这么一炸,更是只剩四分之一。漫天的血肉碎片混着食灵者本体的黑色尸块一道,纷扬如花雨般落下,夷则静怔怔看着,竟觉喉头一阵翻涌——
一个没忍住,呕的一声,侧头吐出一口鲜血。
“……?!”
这下轮到钟默震惊了:“这都能把你恶心吐?”
吐的还是血?
“不是……是被反噬了。”夷则静话说一半,没忍住又呕了一口,“我的第二个结界是用命力布的,被强行破开的话,我会受反噬……”
而且不知是为何,总觉得浑身经脉正隐隐作痛。总觉得像是姽婳娘子埋下的毒发了。
夷则静默默想着,只觉身体一虚,不由自主便跪倒在地。偏在此时,又听身后一阵异响,转头一看,脸色更瞬间惨白如纸。
——他们方才是把那半截叶惊弦收拾掉了没错。可除了半截叶惊弦,屋外还有那么多的椅子人呢!
也不知那些人与半截叶惊弦之间,是不是定过什么约定,方才那半截叶惊弦在时,他们虽说也在朝着这屋子靠近,却从未进入,甚至都没帮他进攻过结界……
但现在那半截叶惊弦死了,他们反倒一下活跃起来,几乎是前赴后继地往房间里冲,椅子踩着椅子,人踩着人,宛如一片东倒西歪的潮水。
……然而即使是东倒西歪,潮水也依旧在朝他们用来。
不过一个愣神的功夫,甚至已经有不少已然翻过了窗户。
一只只、一个个,看得夷则静心头越发沉重。
下一瞬,却只觉身体一晃,竟是被钟默直接扛到了肩上!
“……?!”
夷则静一愣,下意识开口:“等等,你干嘛?携带伤者是最不明智的突围策略——”
话音未落,只听啪啪两声。钟默脚步不停,扛着他直奔窗口,顺手给了冲来的邪修一人一个大巴掌。
巴掌清脆,邪修身体爆炸的声音更是干脆。夷则静望着身后再次绽开的血雨,只觉喉头一紧,不由自主地便把话咽了回去。
又斟酌片刻,才小声道:
“我说,初音姑娘。要不你还是把我放下吧,带着不方便。我能自己找个地方躲着……”
“不行。你废。”钟默毫不犹豫地拒绝,人已经从窗口冲了出去,“我落单没事,你落单得死。”
夷则静:……
你这说得也太实诚了!
“况且,也没什么方不方便的。顺手的事。”钟默足下不停,含雷的巴掌又接二连三挥出,过处皆是一阵腥风血雨。
“我想你那个朋友,也一定很想在汇合的时候见到你。”阵阵腥风中,夷则静听她如此说道。
又是片刻的沉默。不知过多久,方听夷则静艰难地叹了口气。
“姑娘,多谢。”他轻声道,“大恩大德,来日必定报答。”
“不必。你活着就行。”钟默目不斜视,反手又拍死一个迎面扑来的邪修,“当然,你那朋友也最好活着,不然可就都白忙活了。”
夷则静只当她还在担心那净血的事,连自己还在作痛的经脉都顾不上了,忙开口向她再次保证,他那位叫“郁泥”的朋友绝对靠得住,说要汇合就一定会过来汇合,即使真出了什么事,也必定会将净血送达云云——
钟默随口应了,看向前方的眼神却微微闪动。
传讯青鸟。这个称呼她之前只在一个人口中听过,便是苏若桃。
指代的则是他们门派特有的机关木鸟,据说只有内门弟子可以申领,一人未必只有一个,但至少会有一个。
而夷则静那朋友……又是姓“郁”,又有芳菲谷特有的传讯工具,哪儿有那么巧的事?
况且,就算她真的猜错了,夷则静的朋友并不是她想的那个人,就目前的情况看,她也有必要和对方好好聊聊。
一来她手上素镯已然快要支持不住,万一倒时真的真面目暴露,她总的设法灭……不是,封口。二来,对方会用芳菲谷的传讯木鸟,这事儿也对她很有价值——她要是会用这东西,早就跟着木鸟一起回芳菲谷了,犯得着在这儿折腾!
钟默知道自己不聪明,但她不是没有常识。之前苏若桃的事也算给了她个小教训——人这玩意儿,真的太容易被他人的生死给动摇了。
既然她现在想要接近夷则静的朋友,那夷则静自然也是得保护好的。不然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谁知道那人是不是又得忙着去疗伤或是哭丧,白白浪费她时间。
思索间,掌间雷光微闪,又是砰砰砰几丛血雨炸开。钟默面不改色地扛着人从血雨中走过,忽感胸口突地一痛,竟是那一直被压制的恶咒又不安分,开始蠢蠢欲动。
钟默心头一沉,面上却是不显。眼见又一个邪修斜刺里杀出,终于不情不愿地改了之前奢侈的打法,扬起夷则静之前给她的匕首,一刀直接划了过去。
正好划在那邪修颈间,拉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咕嘟嘟的鲜血涌出,从夷则静的视角,正好能看见那邪修捂着脖子,一脸狰狞地向地上倒去。
倒地的刹那,身躯竟又变化,原地化为一摊碎烂的肉泥,肉的颜色,竟是五彩斑斓。
看得夷则静都有些恍惚:“他们……当真是人吗?”
“噗。”回应他的,是钟默的一声冷笑,“不然呢?”
“……我知道蜒涎狂徒是邪修。”夷则静咽了口唾沫,“可从未想过,他们能邪到这地步,居然连人样都没有了。”
实不相瞒,在刚看到的时候,他甚至还以为,面前的这些,甚至连人都不是,而是真正的“蜒涎”。
传说中那贪得无厌,什么都吃的妖异。
钟默却只再次冷笑一声。
“很正常啊。”她边赶路边道,“见过被硬逼着吃灵裔的偃灵吗?”
夷则静一愣:“啊?”
“偃灵可以食灵,但不懂吸收。因此没消化的力量便在体内冲撞,甚至会扭曲面目和身体。”钟默脚步很急,语速却依旧不紧不慢,“你看到的那些人,也是差不多的状况。”
“不同的是,我看他们还挺乐在其中的。”
夷则静心头一颤:“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椅子、土地、床。”钟默淡淡道,“要将身体变成那副模样,肯定得进食不少同类的灵。吃完又故意不吸收,才能让那些物灵的外在也在自己身上重现。”
语毕,竟突然一笑。
“物灵开蒙极难,尤其是椅子与床这类俗物。也不知他们费了多大心思,才搜罗了那么多来。”
“……”
不知是不是夷则静多想,感觉她说到最后,很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这……毕竟都邪修了。”夷则静也不知如何宽慰她,只讷讷道,“邪修行事向来残忍乖张。不然他们也不会以‘蜒涎’自称……”
“蜒涎?”钟默一个急转弯,声音不觉高了些许,“世上根本就没有蜒涎这种灵裔。”
“贪得无厌是人,欲壑难填是人,自己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到头来却要把名头都推到灵裔身上,用一个杜撰的灵裔来做遮羞布。也是真有意思。”
夷则静:“……”
是毒素导致的幻觉吗?
明明现在是钟默在带着他跑,但他不知为何,竟莫名有种,她随时会把自己扔下来一起杀掉的错觉……
还好,这种感觉并没有停留太久。
风穿树林,带来阵阵尸臭。钟默缓缓停下脚步。
他们面前,正是钟默所说的那面“画皮墙”。
还剩一更,本来说今晚一起更完,但我现在太虚了实在熬不动夜,所以还是等明天吧ORZ果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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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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