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钱晓文坐在马桶上,腹部一阵一阵地绞痛。

尿液几滴几滴小串地流进马桶,紧接着,是一股暖流,混着尿液一起流。她痛苦地撑着膝盖,往马桶里看,血红的。

血混进马桶水里,像月经血一样,一珠一珠的鲜红,又慢慢被水晕成粉红,连成丝丝缕缕的淡粉色。

突然一下剧痛,腹部有什么东西在往下坠。坠又坠不下去,一只手活生生地剥着它。

钱晓文忍不住痛叫出声。下一秒,她拽紧毛巾死死咬住,下\体涌出巨大的暖流,随即“啪嗒”一声,血混着什么东西掉了下来,掉进马桶里,水溅开了。

她低头看。马桶里的水变成了暗红,血和血块之间夹着一团暗红色的像肉像膜的异物,就像菜市场猪肉摊上被老板一刀剔除掉的带茎带膜的杂肉,丢弃在下水道。

她盯着那坨异物,看了许久。久到脖子发了酸,下\体流出的尿与血覆盖了它,整个马桶变得血染一样的暗红,她慢腾腾摸上冲水按钮。

“哗啦。”

水将它们冲走,卷进下水道。

马桶恢复雪白。

她坐在马桶上,身下的血淋漓不尽,一直流,一直流。

卫生间的白光灯照得她一脸惨白,地面的暗纹瓷砖也是惨白。

她盯着发光的闪烁的瓷砖,手摸上自己的腹部,隔着皮肉与和脂肪,感受到里面空空荡荡。

有什么东西消失了,在她的体内完全消失了。

她好像轻了很多。

她笑了一下,眼泪顺着脸颊流,滴到瓷砖上。

视野里,瓷砖出现了重影,冷白色的光像一把锋利的刀,闪得她眼睛疼。

她捂住眼睛,埋在毛巾里,放声大哭。

……

钱晓文小产了。

没有人知道。

余有为在房间里抽烟。梁威在运动。张情坐在窗边喝酒撸猫。悦凌凌在做粉色的泡泡梦,梦里的陈宇南亲了她的脸,她羞得转身想逃。现实里的陈宇南在补觉,睡得死沉。

周志在楼下守着范明胜看动物世界。赵淑萍在吃晚饭。平月咬着蔓越莓夹心饼干翻看刑事诉讼法。

范明胜在下午六点醒了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前两次醒来被弄得怕了,这次醒来只是嚎叫,不断挥手去摸那条断腿,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腿就那么没了。

周志调大电视台的声音,等他嚎完了,问他:“吃饭不?”

范明胜痛得吃不下,周志就着水喂他一把药,他又睡了过去。

赵淑萍吃完晚饭,在走廊上晃动,做饭后消食。周志扬声:“不下来喝杯牛奶?”

赵淑萍便笑着下来,在客厅里扭扭身体,说:“我刚听见他叫了,闹腾你没?”

周志说:“没呢,我给你放首歌?”

他切换到音乐频道,正是一首老年人希望的很嗨的歌。赵淑萍扭得起劲了,没空聊天。

周志去厨房换了一杯茶,又拿个水杯倒了热水放到沙发前的案几上。

赵淑萍扭了十分钟,呼吸急促,扭不动了。她坐到沙发里,喘了好一阵。水杯里的水恰好温了,周志递给她喝。

赵淑萍喝完,又去厨房倒了一杯,回来看见周志又在看动物世界。

“说起来,小志你是干什么的啊?”

周志指了指电视。

赵淑萍:“宠物店啊?”

周志笑了,“不是。”

赵淑萍:“宠物方面的?”

周志:“嗯……差不多吧。”

赵淑萍:“哪有啥差不多,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呗。”

楼梯上响起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悦凌凌打着哈欠、薅着头发下来,一脸睡意朦胧。

“电视台吧?”她说。

周志说:“这下对了。”

赵淑萍一巴掌拍周志胳膊上,“这差得可多了,还差不多!”

周志笑笑,没说什么。

悦凌凌从冰箱里拿了瓶桃子味的汽水,咕噜灌了两口:“电视台来这里能学什么啊?播音主持啊?”

周志:“你考研来这里学什么?三天没刷真题了吧?”

“诶!我……”

悦凌凌眼睛一瞪,彻底清醒了。

“这不Jck让我们休息几天适应环境吗,老师还没来嘛……”她开始找借口。

周志懒得揭穿她。

赵淑萍倒是语重心长地和她说:“你们小孩子读书啊,要抓紧时间读,错了年轻的机会,以后老了后悔都来不及喽!”

悦凌凌撇撇嘴。

赵淑萍:“我知道你们小孩都不爱听这话,但这是真的哩,真话都不中听。奶奶是过来人,懂得比你多。”

周志:“她的话听着不舒服,但在理。趁着年轻,抓紧一切时间和机会去握自己想要的东西,虽然栽树什么时候栽都不晚,但人的时间不等人。时代在往前滚。”

悦凌凌服了:“好吧好吧,我上去看书了。在家我妈要说我,来这里,你们还要说我,果然上一代的人都看不惯下一代人闲着。”

“这丫头……”赵淑萍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她的背影。

周志笑笑:“年轻嘛,都这样。我年轻时也这样,总觉得有大把时间,现在才懂得,人不抓紧,只会止步不前,被时代抛弃。”

赵淑萍赞同:“对喽。”

“我人老,但还是晓得,你们这代人比我们难多喽。我们那时候,只管吃不吃得上饭,每天睁眼就是干活,有饭吃就行。你们不行啊,要买房子、车子、存钱娶媳妇养孩子,条件不好的还得往上养四个老人,往下养两个孩子。孩子也不是像我们以前那样,给口饭吃就行,得供他们读好学校,上补习班,还得上几个兴趣班。我小孙女啊,读幼儿园就开始学跳舞,小学还得去学奥数、书法、英语,就没闲过,我看着都累。”

“小志结婚没?”

周志:“结了。”

赵淑萍:“几个孩子?”

周志:“一个。”

赵淑萍:“对方啥条件?”

周志:“和我一个单位。”

赵淑萍:“那还行,不累。你们电视台稳定,工资待遇也好。咋不再生一个?”

周志哈哈两声:“没时间。你呢,家里几个?”

赵淑萍:“我啊,那时候没计划生育,还是只生了两个。两个都是儿子,大的那个今年45,小的那个38。”

说起她的儿子,赵淑萍一脸笑意,自豪地说:“两个都成家咯,老大家生了个儿子,老二家生了两个女儿。个个模样乖着哩,又聪慧。”

周志:“家庭可以嘛。”

赵淑萍:“当然,老大家做水果生意,一年到头要挣不少钱。老二家差些,两口子在厂里上班。”

周志诧异,听她说小孙女上各种补习班,还以为家庭很好。

赵淑萍懂得他的意思,叹口气:“全靠着老大支助,老二在恒城的房子也是老大出钱买的。”

周志:“你是恒城本地人?”

赵淑萍:“是啊,恒城真阳县桂花村知道不?老大出来做生意后,我们也跟着搬出来了,以前我是在平城跟着老大生活的,后来……”

不知道想起什么,她匆匆掠过:“还是念旧嘛,人老咯,都想着落叶归根嘛,就回恒城跟着老二住了。顺便帮忙带带孙女儿。”

说完,她抓去放在立柜上的毛线团,开始织那件没完成的毛衣。

周志的职业让他知道这是个敏感的话题,每个人都有**,他也不多问了,端起茶杯,问她:“来杯牛奶不,我给你冲。”

赵淑萍摇摇头,说:“你少点喝茶,晚上睡不着。”

周志笑道:“正好,晚上还得守着他呢。”

赵淑萍没再说话,周志去换了一杯新茶,坐回沙发继续看动物世界。

午夜十二点,范明胜醒了,没再像白天那样干吼干叫,他木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赵淑萍放下毛线,喂他喝水,他就喝,喂他吃饭,他就吃,听话得很,只是偶尔忍不住痛了,哼叫两声,又安静了。

周志说:“总算不折腾了。”

转眼看见赵淑萍,问她:“你还不去睡啊?”

赵淑萍叹气:“睡不着,人老了就是这样,动不动失眠。在这里还有你作个伴,解解闷。”

周志:“是……”

范明胜突然哭了出来,将周志的话截断。他哭得撕心裂肺,浑身抽搐。动得腿疼了,他张开手盖在脸上,闷声哭。

赵淑萍:“这孩子……”

她蹲在沙发旁,温柔地抚摸范明胜的脑袋,“别哭啊,命捡回来了就好,其余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回家了好好过日子,别再……”

“过不了,过不了了!”

范明胜嚷着。

“过不了了。”

“是我对不起她,是我对不起她……”

赵淑萍和周志对视一眼:“谁?”

范明胜松开手,灯光被他的眼泪打湿得模糊不堪,像那晚的血。

她站在墙壁前大笑,头顶的灯光惨白。他的脑海被她嘲讽的笑声占据,他想起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像被夺了魂,他冲上去,揪住她的头发,狠狠往墙上撞。

嘭!嘭!嘭!

一下,两下,三下……数不清多少次。

血从她的头顶留下来,从她的嘴里喷出来,喷了他一脸,模糊了他的视线。

儿子吓得躲进屋里,女儿站在门口盯着他。

他把她拖进厕所,那具肥胖的尸体像死后的猪一样沉,又沉又肿。

厕所的白瓷砖变成了红色。

……

他没了老婆。

但他还有一个女儿。

范明胜吞下眼泪,哽咽着说:“等我回去,我一定好好对她。”

她是他唯一的孩子。

“我一定好好对她,等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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