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持续不断地下,噼里哐当砸了一整夜。
本应该是很好睡觉的天气,每个人都睡不着,赵淑萍在床上翻来覆去,难受得很。范明胜的死状和她梦见的一模一样。只要她一闭上眼就会想起。
安睡片在体内消化了,没法帮助她入睡。她坐起来,想再吃几片安睡片,手伸到床头柜,突然想起药箱在楼下。
这会去拿,她是不敢的。夜里十二点,客厅里躺着范明胜的尸体,尽管开着大灯,仍旧足够吓人。
她又躺下。时间是熬的,越熬越难受,仿佛熬的是她。
赵淑萍整个心慌慌的,这样下去,她的身体受不了,还是得去拿药吃。
她套了件衣服,去找周志。
周志没睡,听了她的话,很痛快地陪她下楼。
药箱拿到手,赵淑萍又在炉灶上烧热水。
等水开的间隙,赵淑萍在药箱里找安睡片。
安睡片在最下面,翻找的时候,将上面的东西拿出来,她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
“看不见?”
周志见她找了老半天也没找着,问她药名,想帮她找。
赵淑萍快速瞄了一眼客厅,又瞄了瞄二楼走廊。上下都没有人。她压着声音,跟周志说:“药少了。”
周志:“?”
赵淑萍:“布洛芬少了一半,小白瓶也不见了。”
周志:“什么小白瓶?”
赵淑萍:“维生素什么,吃了体质健康的那个。”
周志:“vc?”
赵淑萍:“对对对,我老记不住那个名字。”
周志:“这些都是给范明胜吃的,是不是他吃了?”
赵淑萍摇头,“他吃的是平月那姑娘的药,单放的。”她指客厅里的案几,范明胜每天吃的药还放在那里,“我这药箱里有多少药,我心里有数。”
周志过去桌前看了一眼,布洛芬有,维生素也有,数量还多。谁没事放这的不拿,单拿赵淑萍的?
周志怀疑赵淑萍年纪大了,记混了。但又不好跟人说“你记忆力不好,记错了”。这跟直接骂人家有老年痴呆有什么区别。
不过,他还是将这件事记在心里了。
他说:“你别跟人说。”
赵淑萍懂。
周志:“你昨晚真没听见什么奇怪的动静?”
老人睡眠一向浅,一点风吹草动就能醒,醒了就睡不着。赵淑萍不应该没听见什么动静,如果范明胜真的是被谋杀。
范明胜看见了什么惊恐的人,一定会发出点声音。她怎么可能一点没听见?
不合理。
赵淑萍仔细想了想,“确实没有。”
周志:“你再把昨晚的事说一遍。”
赵淑萍又说了一遍,她上楼上了个厕所,下来边看电视边织毛衣,还喝了两杯蜂蜜水,后来困了,就睡着了。
周志:“之后再也没醒过?”
赵淑萍:“对。”
周志也回想了早晨的场景,他是被悦凌凌从睡梦里吵醒的。悦凌凌一直在走廊上大喊大叫,他出房间后,第一时间去栏杆前看了一眼。那时候赵淑萍还在睡。
对,可疑的点来了。
悦凌凌那么大声,赵淑萍怎么没有被吵醒?
周志未来确定自己的猜想:“你什么时候醒的?”
赵淑萍:“你们下楼啊,一群人跑进客厅,我被吵醒了。”
周志大概猜到了,有人在赵淑萍的水里下了药,让她睡得那么沉,然后杀死了范明胜。
也就是说,在赵淑萍第二次睡过去前,范明胜其实还好好的活着。
谁会知道赵淑萍要喝水?想给她下药的难度很大,必须保证赵淑萍喝掉,不能是被别人喝掉。
那个人怎么知道赵淑萍要喝什么水?
水烧开了。赵淑萍提起水壶,往她的水杯里倒水。
老人都有一个专属于自己的保温杯,保温杯很大,还得专门有一个大的杯盖,可以拧下来喝水用。
这叫方便。
赵淑萍也有,她将烧开的热水灌进保温杯,拧上杯盖。水壶放回炉灶上。
周志突然茅塞顿开。
要么是赵淑萍的水杯被人放了药,要么这个水壶里有药。这样才能保证赵淑萍能安稳的睡死一晚。
周志:“昨晚你用哪个杯子泡的蜂蜜水?”
赵淑萍:“就这柜子里拿的啊。”
周志理清了,水壶里被放了药。
这个人真够胆大,但凡赵淑萍没有喝水壶里的水,后面的一切都做不了。
周志忽然有点兴奋。
赵淑萍:“你问这做什么?”
周志:“没,看看有没有什么漏掉的事情。”
赵淑萍:“你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周志:“不知道。”
他又问:“昨晚那壶水,你烧的?”
赵淑萍拧紧杯盖,“不是我烧的,早放那儿了。”
她仔细想了想,“平月那小姑娘烧的吧,她每天晚上都要烧壶热水上去。”
“啊?”周志愣住了。
他的思维是,头晚最后一个碰水壶的人一定是凶手了。但平月……不像啊。
她跟范明胜就不是一个阶级的人,能有什么仇……有仇的,范明胜差点□□了她。
周志皱起眉。
赵淑萍搞不懂他在想什么,拍拍他的肩膀,“上去了。”
……
把赵淑萍送回去后,周志更睡不着了。
他有点后悔陪赵淑萍下这趟楼。
平月怎么可能是凶手?
她那么小一个人,就杀人了?
不像,怎么都不像。但按照赵淑萍说的,几乎可以百分之九十五肯定是平月了,那嫌疑比梁威还大——在这之前,他最怀疑的是梁威。
他有嫌疑,他是警察,能做到完美犯罪。如果是平月,周志完全想象不出来她杀范明胜的理由。
她和范明胜没有任何关系,出于什么目的杀死范明胜?
不对,他们有关系,甚至可以说是仇恨——一个被所有人忽略的事情——范明胜差点□□了平月。
就这一点,她足够想杀范明胜。
暴雨轰轰隆隆地砸在玻璃窗上,像是砸在他的心脏上,嗙嗙当当,砸得他烦躁无比。
……
早晨七点半,平月推开门,想去楼下烧热水喝。
她的脚好了很多,能顺畅走路了,只是会慢一些。
刚走到楼梯口,一道影子从后面盖上来。她慌张回头,是周志。
“早。”
周志笑着跟她打招呼。
“你每天早上起这么早?”
平月缓了缓被吓住的那口气,“嗯”了一声。
周志:“你们这个行业不是经常熬夜吗,怎么看你好像没熬过夜。”
平月:“没写。”
周志:“……”
也对,人家来这的目的,就是写小说。没写很正常。
周志:“你去做什么?”
平月:“烧水。”
周志:“昨晚睡得好吗?”
平月:“还行。”
周志没懂这个还行是什么意思,不知道是他年纪大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了,还是平月说话的问题,他问出去的问题全被打到没用的地方,跟上了天一样,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
就在周志绞尽脑汁想怎么引导她说到前一晚去。平月又说了:“没前晚睡得好。”
周志:“哪晚?”
平月纠结了一下,说:“他死的那晚。那晚是我来这么几天睡得最好的一晚。”
她来这么多天了,每天早上不用闹铃就能醒,只有昨天早上,是闹铃叫醒她的。
睡得死沉死沉的。
她都有些诧异。
周志:“你昨天早上几点起的?”
平月:“七点,闹铃吵醒的。平时我是在闹铃之前自己醒。”
她提了水壶,将里面剩下的半壶倒掉,重新接水。
周志:“里面不是有水吗?”
平月怔了怔,接续接水,“你和她很像。”
周志:“谁?”
平月:“赵奶奶。”
周志有点疑惑。
平月:“爱管别人喝什么吃什么。”
周志:“……”
她说:“我从来不喝过夜水,不吃隔夜饭,不吃剩饭剩菜。我喜欢吃新鲜的。”
周志:“……”
好吧,是他想错了,平月这个人一看就知道是富养家庭养出来的。别说倒半壶水,就是倒十壶水,别人都会拍着手掌夸倒得好。
周志:“那前晚你睡前吃什么了?”
平月:“喝水。”
周志:“记这么清楚?”
平月:“每晚睡觉前喝半杯水。别的东西很少吃。”
周志:“生活习惯这么好?”
平月:“嗯。”
周志:“你恨范明胜吗?”
平月:“你怀疑我吗?”
她把水壶放到炉灶上烧,就那样把头转过来,平静地问他,但瞳孔里盛满了疑惑。
好像很不理解他为什么会怀疑她。
周志咳了一声:“那个……他不是欺负过你吗……”
“因为这个?”
平月说:“我要杀他,不给他药吃,他活不过第一天。”
还用等现在?
周志登时豁然开朗——他就说总有哪里不对劲,是这里——范明胜吃的所有药,都是平月给的。她有十分的理由可以不给,那范明胜必死无疑。就算法律落下来,也落不到她头上。
反而给了药,再杀人,直接算杀人凶手了。
所有的都解释通了,平月也吃了凶手下药的水,和赵淑萍一样睡得沉,什么都不知道。她也是受害者。
这一分钟,周志将平月的嫌疑洗得干干净净,梁威又成了他重点观察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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