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开学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临近月考，作业量大了很多。下午放学的时间延长了半个小时，其实也没什么用，因为班里那些抄作业的老师压根不管
本来四十分钟的自习课延长到一个多小时，王成辉提前说过自习开始前可以去学校门口买饭。
余枳出校门的时候天有些阴，路过的人都步履匆匆，说什么等会可能要下雨
她没打算买什么零食之类的，从货架上拿了两包全麦面包
“阿姨，多少钱”
“六块”
小卖部里人很多，叽叽喳喳地吵的人头疼
余枳放下零钱朝着校门口走，抬头看将要落下的余晖
红蓝相间，像是即将要落下去的黎明
她听到身后有喧闹声，回头，是孙涵她们
看起来好热闹，但是余枳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羡慕
她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不在渴望这种喧嚣，享受安静的落日，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余枳低下头，一阵风，余光里除了被风吹起的碎发，还有一个黑漆漆的影子。她看过去，那影子朝着自己的方向越走越近
校门口的人三三两两，除了初四的学生都已经放学了
所以这个没有和其他人一起穿校服的人就显得有些特殊
余枳看的不是很真切
她只记得他走过来的时候模糊的轮廓——白色的连帽卫衣，一顶鸭舌帽在里面戴着，帽檐压的很低，碎发遮住了眉毛，眼睛的颜色像一汪潭水，却没有死气，唇瓣很薄，鼻梁骨很高
走路像是带风，跟余枳快要擦肩而过的时候，两个人的视线对上
偏偏这一刻，街上的路灯“啪”的一声被点亮
天光初醒，一切都那么梦幻
他的半张脸被灯光照着，半张脸隐在黑夜里，嘴角垂着，漫不经心
余枳眨了眨眼，再抬眼看过去的时候，男生已经走远
欣长的背影，影子被学校里的青色灯光拉的老长
余枳表情淡淡的低下头，事不关己地抬脚慢慢走进学校
自习课下课，余枳拿起书走到第一排
“老师，这道题能再讲一遍吗，我不是很会”
“奥余枳啊，老师家里有事，你……找张昊杰给你讲，听不懂明天我再讲行不？”
余枳顿了顿，点了下头：“好”
张昊杰就坐在第一排，闻声抬头：“哪道题？我看看。”
余枳把书给他
“选B”
“为什么”
“不为什么，书上有原句，你自己看”
“……”
余枳合上书，勉强笑了笑：“知道了，谢谢”
她收拾好书包，孙涵还在旁边等那几个女生干值日
余枳低着头把卫生纸团什么的一起扔到垃圾桶里，旁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我给你讲，那道题我会”
余枳动作一顿，抬眼看孙涵
后者的脸上表情很不自在：“拿书啊，愣着干嘛”
余枳扯唇：“不用了，我空着就行，明天问老师”
她走的时候，听到一个干值日的女生跟孙涵说：“管她干嘛啊”
“……”
回家以后李妍和余母还没有下班，余枳写完剩下的语文作业，接到了一通电话
“阿稚，是姥爷”
余枳笑起来：“姥爷”
“唉，阿稚开学感觉怎么样啊？钱够不够花？没再跟你妈吵架了吧？”
余枳失笑：“放心吧姥爷，又不是转学，就那样。我跟我妈相处的可好了，姥爷别担心我了”
“那就好那就好，过几天我给你寄点零嘴，饿的时候吃”
“好，我还想吃徐大爷家的酱香饼，姥爷给我买点”
“等你回来我给你买，寄过去就不新鲜了”
“也行，谢谢姥爷”
“就你嘴甜”
又聊了几句，余枳等着姥爷挂断才放下手机
月色很清幽，疲惫感蔓延
余枳突然觉得自己挺迷茫的，两个月就快要过去，她还有很多东西不会
李妍根本就不认真教她，只有在余母在家的时候才做做样子
第二天一早，余枳来到学校，拿出课本准备去办公室里问问题，走廊上还很安静，清晨里的学校让人有种舒服又压抑的感觉
办公室里的老师三三两两，余枳到的时候物理老师还没来
没办法，余枳叹口气，准备回教室，身后一道声音叫住她
“余枳？”
她回头，是三班的语文老师
“老师好”余枳礼貌的颔首
余光一扫，她顿了一下，看过去，那人的轮廓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
“嗯，你过来把你们班的这些作文纸搬过去，昨天你们老师忘搬了”
“好”余枳收回视线，乖巧地走过去，刚蹲下身，头顶的声音响起
“愣着干嘛，帮忙”
余枳抿了抿唇，眼前出现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青筋凸显，指尖微微泛着红，是一双很好看的手
余枳低着头道谢，将剩下的一半抱起，三班的语文老师笑了笑：“余枳啊，你的语文成绩挺好的，再接再厉，我们这些语文老师可都盯着呢”
余枳勉强扯了下唇：“知道了老师”
“行了，回去吧，等会你再过来”说的是那个男生
男生抱着大半的作文纸，吊儿郎当地点了下头，也不说话，嘴角翘着
两个人一路无言，余枳觉得有些尴尬，到了教室门口的时候她停下，抬起头：“给我吧，谢谢你了”
男生比她高了一个头，此刻垂下眼来，也没推辞，直接把作文纸放到她怀里，突增的重量压了余枳一下，勉强站稳，她听到头顶嗤笑了一声
像是嘲笑，嘲笑她不自量力吗？
余枳就当没听见，低着头又道了声谢，头也不回地走进教室
放下作文纸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来
昨天下午看到的那个男生，渐渐跟刚才的人脸重合起来
…………
月考结束当天，就是国庆小长假，余枳写完作业以后，就自己坐着火车来到老家看望姥爷
姥姥在余枳出生那年就过世了，姥爷一个人独自住在乡下，余母想要把他接过来住他也拒绝了
“姥爷！我回来了”余枳笑着
“我们阿稚回来啦？就你一个人啊”
“嗯，妈妈忙着工作，歇不下来”
“阿稚坐会，姥爷去做饭”
“好~”
余枳坐在屋里的老沙发上看着电视，身上的衣服换成了以前在老家的嫩黄色睡衣，本来白皙的皮肤这会儿显得更加娇气稚嫩
吃过晚饭，余枳拉着老人家到村口的广场上散步，茶余饭后的闲散在这一刻宣泄出来，余枳挑着有趣的事情说，逗的老人家脸上的褶子一紧一紧的
她也跟着笑，夜晚繁星当空，安静怡人
“姥爷”
“嗯？”
“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住啊”
老人家笑了笑：“老了，懒得搬”
余枳低着头：“那我想您了也不能随时回来看您”
“你想着姥爷就好，不用成天跑来跑去，不是有手机吗”
或许是夜晚太宁静，余枳心里的诉求愿望很强烈
“姥爷，给我讲讲您和姥姥的故事吧，我还没见过她呢”
老人家的脚步停住：“你姥姥啊，年轻的时候可美了，追她的人满村里都是”
余枳扶着他坐到旁边的石凳上：“姥爷也是其中一个吗”
“算是吧，不过我年轻的时候一门心思考大学，顾不上谈情说爱，和你姥姥相遇的那天还是在图书馆里”
“她扎着俩麻花辫，穿着那年很流行的裙子，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余华的《活着》”
“我们认识一个月的时候，你姥姥就跟我说‘活着，就要时刻保持微笑，让生活充满阳光，用笑容去感受生命的美好’那个时候是我人生最低谷的时候，她出现的很及时。”
余枳安静的听着，笑起来：“姥姥很喜欢读书？”
“对啊”姥爷的神色柔和，“每次我挫败的时候，她就用她读的那些书来启迪我，你姥姥不是小家碧玉，是饱读诗书的女中豪杰，这样一想，有那么多的追求者其实也理所应当”
“其实我们阿稚跟姥姥很像的”
余枳扯唇：“姥爷就别捧杀我了”
“哪有捧杀，你读过的书不比你姥姥少，你们都是很强的女性，是不会随随便便倒下的，不是吗”
不是吗
不会随随便便倒下
…………
余枳回城的当天，姥爷给她塞了很多东西
有钱，有糖，还有一些他自己做的饭菜
余枳哭笑不得，却也不好意思驳了老人家的一片心
她回到家把姥爷给的钱悄悄地转回对方的银行卡里
那点养老金自己都不够花，还给她塞了这么多
…………
返校以后，就要忙着讲试卷，备战期末
余枳的月考成绩出奇的进步了四五名，在级部上升了一百多，她自己也觉得有些意外
然而余母表扬的也还是李妍
看着后者洋洋自得的小人嘴脸，余枳只觉得恶心
初四的上半学期结束的匆忙，昏昏沉沉中压力很大
面临着毕业，面临着中考，面临着期末
考试当天，余枳忍着胃疼考完，走出校门口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电动车的车灯坏了，余枳差点在小区拐角的时候摔倒
窗外的月色还是那般干净，余母的工作也慢下来，有空回家忙着置办年货，余枳的二姐和大姐也抽空带着孩子回家帮忙
安静里是热闹，一年匆匆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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