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贰拾肆

晚上,齐蔚关了店门,和绿芽、新叶回张府。在张府住下后,张伯对她处处照顾,还总叫人给她温着些饭菜,收工回来就能吃。

齐蔚懒得麻烦侍女,到府就自个熟门熟路地去厨房。

厨房里灯火通明,候了好几人,齐蔚还以为都是在等自己的,顿觉不好意思。走进去才发现,不全是为她。

热气腾腾的蒸笼里做着酒蒸鸡,锅里温着鲈鱼,厨子择好了青菜随时准备开炒。齐蔚打开锅盖拿小笼包吃,见下面蒸的是杂粮粗米。

她问:“张公子要回来了吗?”

“对呢。”一个烧火的孩子先答道,“张伯说公子回来的路上没时间吃饭,让我们等他。”

“这样呀。”齐蔚摸摸他的头,顺手塞了个包子给他,“小熊哥最近在学堂玩得开心吗?”

小熊哥慢吞吞嚼着包子,“今日学了《千字文》下半篇,识了很多字,我学得最快。”

齐蔚心想这孩子果然了不得,不像她,小时候只会跟家里说,今日钻了几个狗洞、偷了几颗瓜。

小熊哥是府里的婢女偷情生下的孩子,婢女生下他之后就自尽了。张伯不忍心把孩子扔出去,跟张以舟说明缘由之后,便留下了小熊哥,由仆人看大。这孩子四岁就在厨房打杂,张伯会照例给月银,还做主送他去启蒙学堂。

大抵是境遇造就,小熊哥经常会有些少年老成的举动。某次齐蔚在房里算账,哀叹都城花销好大。小熊哥看见了,悄咪咪塞了一个布偶给她,那布偶肚子里藏着半两银子。他拍着胸脯说:“小齐姐,你不要叹气,我有钱,我可以罩你的。”

齐蔚很是上道,抱拳说:“仰仗小熊哥了!”后来她就一直这么叫他,张府的人觉得有趣,也跟着叫。

同小熊哥一起吃了宵夜,齐蔚蹲在灶台前陪他烧火。小熊哥还在地上写今天学的字,问齐蔚认不认识。

齐蔚说好难认啊,都不会。然后小熊哥就一笔一画地教她写,说不可以不认字的,坏人会骗不认字的小孩。

齐蔚点头,表示受教了。

子夜快过了,厨子站着都开始打哈欠。忽又有人来通知,张以舟到都城便去了永昶王府,今夜不回来了。

张以舟临时改变行程是常有的事情,众人早已习惯,收拾好厨房便散了。齐蔚把小熊哥抱回他住的地方,再一个人回颂雨轩。

偌大的府邸里,除了值夜的侍卫,其他人都歇息了。齐蔚一个人走过一折一折的回廊,只听得到自己的脚步声和流水叮咚。

张府是真的大,也是真的空。

路过早夏池,齐蔚忽然驻步,脚底跃起,悄然滑入了池中。

夜晚还是有些闷热,但池水很凉,齐蔚泡在里面,倍觉舒适。

天上有云,月光一阵阵地落在水面上,齐蔚就追着那些光游动。她小时候有段时间住在上北国的海岸村里,天天去海里抓虾挖海螺。水性被泡出来了,入水仿佛就成了一尾鱼,半点水花都不会惊起。

齐蔚游进光里,伸手去盛。那月光便流淌在手掌上,但她知道,她什么也没盛住。就像美人榜第一。

美人好些日子没回张府了,这次说是去了昭郢附近的晟州,他去得匆忙,齐蔚也是从张伯那得知的。就算张以舟在都城,他也不一定回府,好几次是在什么紫微台的值房里睡。有时候回来了,张以舟和她的时间也是错开的,只能匆匆打个照面。

所以齐蔚在张府住了快一个月,见张以舟的次数却扣着手指便能数完。

张伯说张以舟现在是雍梁最大的官,忙成这样很正常。以前就忙得四脚朝天,即使回了府,也有处理不完的公务。

齐蔚理解,但隐隐觉得张以舟是在躲自己。

想想离开南都后,张以舟每次让她靠近,都是在她有麻烦的时候。他只是想帮她,但从来,不是喜欢她。

张以舟对她很是坦诚,在芦佘山就说了,他怀有愧疚。所以他会帮她,邀请她来家里住。但他并不喜欢她,也不希望她继续惦记着他。所以张以舟总在躲她。

今天送客人的那支木簪,其实是齐蔚准备送张以舟的。给齐蔚供货的一个匠人,脾气古怪,卖给齐蔚的那些钗,都是他眼里的残次品。真正的好东西,他不卖,心情好的时候,让齐蔚猜谜语,猜中了就送她。之前齐蔚拍马屁,猜他做的一支金步摇是“百鸟朝凤”,老头一哼,说她俗气,他做的分明是他们家下蛋的老母鸡。

上次去取货,老头让她猜木簪上有什么。齐蔚自小跟着齐鲁四处经商,八大河流她见过七条,所以摸了半天,猜出来了。

老头精雕细琢的东西有价无市,出一支保管能卖到高价,但齐蔚想送张以舟。她定了紫檀木盒,摆上了丝绒,弄得工工整整的。只是这些天,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送这样的亲昵物件了。

送不出去,留着也用不上,倒不如成人之美。

齐蔚说不上非常难过,但就是有层淡淡的东西像今晚的月光一样,时不时落在心头,让齐蔚无所适从。

她甩甩头,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央,隔着柔波看暗蓝色夜空中的天光云影。

齐蔚再一次钻出水面,向着一片波光游去。还未游到,四周又暗下来,齐蔚抬头去寻明月,却恍然怔在了湖水里。

岸边不知何时斜坐了一个人,那人倚靠着廊柱,长腿懒懒地搭在护栏上,手里提着一把细颈执壶,荼白的衣摆垂落,有意无意地撩拨夜风。面对池水中突然荡开的涟漪,那人似乎也有些迷茫。

此时恰好云破月开,一束月光照在了湖面上。

齐蔚看清楚了那人,而那人看着湖面上浮出的半颗小脑袋,觉得那双仿佛带着滚烫温度的眼睛似曾相似。

两人对望了片刻,四周忽然闪出刀光剑影。

“放肆!”张以舟如梦初惊,呵斥道。

齐蔚只看见流淌在利刃上的碎光向着自己而来,她还来不及躲避,包围她的光又在瞬间消失。她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愣愣地看着岸边。

张以舟已经站起来了,恢复了平日的端直。

“齐小姐。”张以舟道,“下半夜风雨将至,早些回去吧。”

说罢,又脱了外袍搭在护栏上,背过身,道:“池水凉,望小姐不弃。”

齐蔚跃出,满身的水嘀嗒在长廊上,“谢谢张公子。”

她披上外袍,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

等齐蔚走远,张以舟提起执壶,缓步离开,余光瞥见那个荼白色的背影。

齐蔚刚回到颂雨轩,就有侍女打了热水来供她洗浴。

等她爬上床,檐角挂的青铜铃铛叮呤作响。紧接着,蓄了一天的雨果然落了下来,嗒嗒打在屋檐上,坠入蕉叶里。

谁的心里落了风雨,我不说(嘻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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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贰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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