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的一声响,客厅传来微博的消息提示音
陈洛风洗干净碗碟,放进碗柜沥干,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拉开椅子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
微博提示——“炒冷饭同学”更新了。
他点开新消息,配图是她可爱的自拍照。
照片上方是柔和的月光,下方是皑皑的白雪,她站在雪地中央,俏皮地wink眼,手上拿了颗冻梨,假装成放大镜看镜头,风吹动她酒红色的裙踞和乌黑的长发,让她比身后的月色还要动人。
看着照片里的她,此时此刻正站在东北的土地上,陈洛风心底的酸麻情绪彻底被勾起来。
他回想起曾经看过她的一场直播。
两年前,云璐的“炒冷饭同学”Vlog账号在网上已经小有名气。
有一次,在直播的时候,她被东北网友调侃,说她的vlog拍遍了全中国,却唯独不拍东北的壮丽风光。
评论区刷屏留言:“呜呜呜,饭饭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们大东北。”
云璐以开玩笑的口吻回复网友,“哪有的事儿啊,那是饭饭的伤心地嘛。但如果以后有机会去的话,你们请我去尝尝东北的冻梨呗。”
瞬间,#饭饭想去东北尝冻梨#在评论区刷刷刷地刷屏。
当时听到她说东北是她的伤心地,即使是开玩笑的口吻,但他知道她说的一定是真的。
那个时候,陈洛风真恨不能立马去见她。
他想抱抱她,告诉她,别伤心,别难过。
他想告诉她,他也很想她。
如果可以,他想带她过来尝尝东北的味道,她想吃的冻梨他会给她买,他会努力让她把对东北所有伤心的回忆刷新成开心的。
他掏出手机,买了一张前往南城的火车票,可在下一秒,看着直播画面里那双透澈的眼睛,他的头脑瞬间恢复清醒。
他有什么资格去见她啊。
惹她伤心的人是他,言而无信的是他。
最后,他还是灰溜溜地把火车票给退了。
幸好,如今她依然愿意来白峰山,依然愿意向他走来。
陈洛风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觉得老天爷对他还不错。
一阵寒风穿堂而过,拉回他的思绪,感觉到晚上温度骤降,陈洛风下意识地抬起头,朝大院外望去,目光落在门口。
东北的初春依旧很冷,云璐穿着一身长裙,一个人蹲在门口台阶上看雪,清冷的月光照到雪地上,淡淡地勾勒出她瘦小纤细的背影。
比起她在vlog里可爱搞怪的自拍照,现在的她更像一株盛开在寒冬中的雪梅,看起来孤独,却又坚韧。
陈洛风把手机放进兜里,担心她会冷,绕到房间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军棉大衣,朝门口走去。
他把棉大衣披在她身上,语气不容拒绝:“天冷,起来,地上凉。”
云璐瞅了眼身上的绿色军棉大衣,嫌弃地要拎走:“这衣服好丑。”
陈洛风坚持,按住她的肩膀,又帮她拢了拢领口:“保暖的,穿着。”
说完,陈洛风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刚才怎么还没吃完就跑出来了。”
在饭桌上,云璐只喝了一碗紫菜蛋花汤,扒了几口饭,就出了大院。
她没办法告诉他,因为那块糖醋小排导致心情低落,只闷声说:“晚上不爱吃饭。”
“就你这小身板,一点肉都没有,还一天到晚不吃饭,净吃那些乱七八糟的垃圾食品,会营养不良……”陈洛风蹙着眉,垂眼打量她。
云璐读懂了他的眼神,心里当然不服气,“谁没肉了!而且,我有没有肉难道你不知道吗!”
她身材也不错,该有的都有好吧!
气氛一瞬陷入尴尬。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彼此瞳仁里映出对方微红的脸颊,几乎是同时撇开头。
作为昔日的恋人,他们曾经做过许多亲密的事情,自然会对对方的身体有所了解。
但是,分手已经三年,再提起这些事情,不可避免地还是会让人感到有点羞耻。
陈洛风轻咳一声,试图转移话题:“对了,前段时间,你们家那事,是不是很棘手?你们想要的林教授的报告,我可以帮忙。”
云璐知道他说的是山泉集团被同行爆料,导致股价暴跌的“冰泉”事件,外界只能从新闻上了解到片面的情况,没办法了解事件所有细节。
但他会这么说,应该是猜到“冰泉”事件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只有她最亲近的俩发小和父亲知道李琼秋恶意低价收购山泉集团的计划,云璐犹豫了下,觉得以现在两人的关系,实在没必要让他也卷进来:
“打住,教授的水质澄清报告我会自己想办法,你别插手。我爸说了,你老师为人清高,不太愿意卷入商场纷争,要他出报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不想欠你的人情......”
云璐一脸愁容,拢了拢军大衣,不停地搓着手,嘴里呵出雾气,“而且教授现在也不在白峰山,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夜色渐浓,初春东北室外的温度依旧零下,陈洛风脱下黑色的围巾,一圈一圈缠在她的手上。
云璐愣了一瞬,盯着那黑围巾,脱口而出:“这围巾这么破你还留着干嘛……”
那黑围巾是大一时她和舍友学着织的。很丑,针脚不齐,有些地方稀疏有些地方又很密集。她从小不太擅长手工活,那年的元旦听信了舍友的鬼话,说亲手织的围巾才能温暖人心。
于是她连熬了几晚,才把第一次送他的新年礼物赶制出来。
老实说,每次看到他戴那围巾,她都很不好意思,特别是路人投来的怪异目光,她伸手帮他脱下来,可每次陈洛风都不让,每年依然会围着那围巾过冬。
那时候他的傻里傻气,让她尴尬的同时,也让她觉得心里有颗糖在融化,有点甜也有点暖。
数数时间,他围这围巾已经五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
所有人都在大步向前走,只有她还停留在五年前。
但没有谁的人生是应该止步不前的。
于是,她下意识地把手缩回去,不想去触碰他的手,不想去触碰那她一旦碰上就会舍不得松开的手。
可下一秒,她冻红的双手又被他强硬地拉过去,坚持要在她手上缠上围巾。
“让老师出报告的事交给我。即使是陌生人遇到这样的事我也一样会帮忙,所以你也不用觉得欠我什么。”
云璐盯着他冻得发紫的手指,听着他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莫名地感到心安,连日来的困扰她的难题被化解。
随后,陈洛风拉了她一把,“外面冷,我们先进去,走了。”
*
清晨的阳光透过木窗照进房间,云璐从床上醒来,发现天空已经放晴,积雪开始融化。
云璐没睡懒觉,按照昨晚和陈洛风约定好的时间,梳洗收拾干净后,准备出发前往白峰山的“冰泉”纯净水分公司—东湖。
坐在SUV副驾驶上,云璐捂嘴打了个哈欠,听到驾驶座正在认真开车的人突然体贴地问了句:“昨晚没睡好?”
她拍拍脸颊清醒清醒,“倒也没有,昨晚很早就睡了。不过你们这里真的好无聊,你平时晚上都做些什么的啊?”
白峰山其实不像年轻人能够心无旁骛待下去的地方。
晚上没到十点钟,外面一片漆黑,整个村镇安静得只能听到几声狗吠声。
而在南城,十点钟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陈洛风目视前方,专注地开车,回答她刚才的问题:“平时挺忙的,晚上要加班,不加班就看看书。”
云璐侧头瞥了眼陈洛风,心想他真是个闷葫芦,然后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膀,“陈洛风,我问问你哦,你们设计院和我们东湖有合作过吗?你觉得东湖的员工怎么样?好相处吗?”
陈洛风眼睛微眯了眯,思索片刻,“嗯,挺好相处的。以前有合作过一些工程,你们公司总经理姓刘,人不错。”
听完他的话,云璐吃了颗定心丸,不一会儿SUV开到了东湖门口。
云璐和陈洛风告别后,迎接她的是一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头上发蜡打得发亮,满头充斥着劣质化学品的气味。
她皱了皱眉头,猜测这位应该就是陈洛风刚提到的那位刘姓总经理。
刘锦茂一边领着她走进公司,一边热情地介绍道:“云小姐,我是刘锦茂,我们分公司的总经理,可把您给盼来了,我先带您进去参观参观我们工厂。这里,是我们的生产区.....”
云璐跟着刘锦茂从水处理车间走到灌装车间,发现厂区大部分机械设备处于停工状态,只有几条流水线在缓缓转动。
在生产线前,零星几个工人机械地操作机器,一脸生无可恋,似乎别人欠了他们几百万的样子。
而分厂员工的数量更是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她越想越不对劲儿,虽说她爸当初不让现有员工失业,保留了原先的总经理,给她安排了个运营部部长的职位。
为保持低调,她爸还向员工隐瞒了她的真实身份,但即使不知道她是云家千金,作为总部过来的部长,也不应该沦落到只有一个人接待。
等到两人走到办公楼时,她按捺不住好奇心,扯了扯刘锦茂的袖子,问:“我们公司就这么点人?”
刘锦茂停下脚步,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回答道:“也不是,就是之前有一大批员工辞职了。但您放心,我们的技术骨干全都留了下来。”
“比如说工程部部长邹攀。”刘锦茂指着前面工位说道。
云璐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只看见顶着一头黄毛的小年轻趴在电脑桌前,把整个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睡觉。
刘锦茂尴尬地干笑一声,接着,立马提高了八个音调朝黄毛喊:“邹攀!别睡了!有新同事过来了!”
邹攀抬起头,被刘锦茂的狮吼功吓得虎躯一震,不耐烦地薅了把头发,“吵你妈啊,皇帝来了也不关我事,别吵老子睡觉!”
刘锦茂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大概是为了掩饰尴尬,转而用手指了指另一位员工,向她介绍道:
“那位是我们运营一组组长吴芳芳,以后会直接跟着您干活。”
她偏头望过去,那位叫吴芳芳的组长,看长相挺年轻,假睫毛很浓,正对着化妆镜在描眼线。
专注到完全不知道他们的到来。
云璐很想告诉她,这样的浓妆很乡非不适合上班,办公楼门口倏地传来铺天盖地的叫骂声——
“无良工厂!还我血汗钱!”
“无良工厂!还我血汗钱!”
云璐太阳穴突突直跳,只觉头疼欲裂,仿佛下一秒,满城风雨即将全部向她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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