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课，江燃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数学老师在讲台上唾沫横飞，他脑子里全是放学后怎么把沈止羽那张冰山脸揍得开花。他甚至连从哪个角度挥拳，用几分力，打哪里既疼又不会留下太明显的伤都想好了。
赵嘉树猫着腰凑过来，小声问：“燃哥，听说你约了高三那个沈止羽放学‘聊聊’？真的假的？”
“关你屁事。”江燃眼皮都没抬。
“我靠，燃哥牛逼！那小子怎么惹你了？是不是因为小雨妹子？”赵嘉树一脸兴奋，“要不要我叫几个兄弟？给他点颜色看看！”
“用不着。”江燃冷冷地说，“老子一个人就够了。”
他就是要单挑。他要亲眼看着沈止羽在他面前服软，认怂，亲口保证以后再也不敢靠近江雨。人多反而没意思。
赵嘉树看他脸色，识趣地没再多说，只递过来一个“我懂，燃哥威武”的眼神。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像是吹响了战斗的号角。学生们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涌出教室。江燃慢条斯理地收拾着空荡荡的书包——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就是把那封碍眼的信又往兜底塞了塞。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脖颈，骨节发出咔哒的轻响。他没走正门，而是直接从后门出去，绕到教学楼侧面那条通往学校后门的小路。那里人少，僻静，是解决“私人恩怨”的好地方。
夕阳把天空染成一片暖橙色，但江燃心里只有一片冰冷的战意。他靠在一棵老槐树的树干上，点了根烟，眯着眼看着高三教学楼的方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人流逐渐稀疏。就在江燃等得有些不耐烦，怀疑沈止羽那孙子是不是怂了溜了的时候，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不紧不慢地出现在了小路的尽头。
白衬衫，米色长裤，肩上随意搭着那个眼熟的帆布文件袋。沈止羽走得很稳，夕阳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脸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淡漠样子，仿佛不是来赴一场约架，而是来散步的。
江燃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直起身，挡住了对方的去路。
两人之间隔着五六米的距离，空气瞬间紧绷起来。
“哟，还真敢来啊？”江燃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带着痞气的冷笑，“优等生，胆儿不小。”
沈止羽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没说话。
这种沉默让江燃更加火大。“怎么？哑巴了？白天递信的时候不是挺能耐吗？”他往前逼近两步，身高带来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沈止羽。
沈止羽只是微微挑了一下眉梢，似乎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他一把揪住沈止羽的衬衫领口，力道之大，让那质地良好的布料瞬间皱成一团。他能感觉到手下身体微微一僵，但沈止羽的眼神依旧没有退缩，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深得像井。
“我警告你，沈止羽，”江燃压低了声音，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的，“离我妹远点。她跟你不是一路人，你这种好学生，我们高攀不起。再让我看见你招惹她，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听明白没有？！”
他以为会看到恐惧，或者至少是愤怒的反抗。
但沈止羽只是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被抓皱的衣领，然后重新抬起眼，看向江燃。他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无奈？
“江燃同学，”他开口，清冽的声线像溪水流过，“我想，你可能误会了。”
“误会？”江燃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揪着他领子的手又紧了紧，“误会什么？误会你他妈没事给我写那种酸不拉几的信？误会你跟我妹走那么近？”
“信，是写给你的。”沈止羽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与江雨学妹无关。她只是恰好在我找你之前，来问我问题。”
江燃愣住了。
写给他的？
与江雨无关？
这怎么可能？
“你放屁！”他下意识反驳，但揪着对方衣领的手却不自觉地松了些力道，“你写给我？你他妈写给我干嘛？我们很熟吗？”
沈止羽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手，轻轻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攥得变形的衣领。他的动作从容不迫，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与江燃的暴躁形成鲜明对比。
“因为，”他整理好衣领，重新看向江燃，那双墨黑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情绪极快地闪过，快得让人抓不住，“我想认识你。”
“……”
江燃彻底懵了。大脑像被按了暂停键，一片空白。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挑衅、嘲讽、替江雨出头……唯独没想过这一种。
想认识他？
一个年级第一、家世好、长得人模狗样的优等生，想认识他这个打架逃课、成绩吊车尾、家境一团糟的校霸？
这比直接揍他一顿还让他难以理解。
“你……”江燃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得厉害，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他看着沈止羽那张近在咫尺的、过分好看也过分平静的脸，第一次有种完全失控的感觉。准备好的所有狠话，所有的暴力预案，在这一句“想认识你”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沈止羽看着他脸上毫不掩饰的错愕和茫然，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但那弧度太浅，转瞬即逝。
“现在，可以好好看看那封信了吗？”他轻声问。
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场预想中的血腥斗殴，以一种谁也未曾预料的方式，戛然而止。
江燃站在原地，看着沈止羽再次从容地从他身边走过，留下一个清冷的背影和一句轻飘飘的话。
“明天见，江燃同学。”
直到沈止羽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小路尽头，江燃还僵在原地。晚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让他打了个激灵。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裤兜里那封被他揉得不成样子的信。
……艹。
他心里只剩下这一个字。
这架，还他妈打不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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