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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人静,昏暗的客房里,清脆的琵琶声似珍珠落玉盘。
张廷握着酒盏,一手搭在膝上,凝眉听梁叔安排接下来的行程。
因不满梁叔独作决定,他不悦道:
“她要去苍山,与我何干!
不去!”
梁叔皱着眉叹道:“公子,您才接手第一桩差事,就砸了贡品……已经倒赔了几千两银子!
这么着回去,别说去边关了,往后恐怕连出个门都难!”
张廷一心想去往边关建功立业,奈何爹娘不允,不光不允,还要逼他先成婚。因此,心中多少有些怨气,办这差事也不甚上心。
他淡声回道:“爷还缺这几千两银子?!”
梁叔欲哭无泪,“公子,夫人已停了您的月例,这您是知道的。方才,赔给那位李姑娘的八百两银子,是我的私房,这要是叫我家老婆子知道了,我……如何说得清!”
张廷闻言,不耐烦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日后还你。”
梁叔头疼不已。
事儿办不成,领不成赏,拿什么还?!
他耐着性儿哄道:“我已和那位李姑娘商议好了,咱们寻块料子,另做个牙雕作贡品。若得了头筹,有望得封皇商,老爷夫人见您办事妥当,便是一千一万个请求,哪有不应的!到时,您想去边关,还不是一句话儿的事!”
说起“边关”,张廷心动却仍嘴硬,“寻料子就寻料子,去什么苍山!
苍山那个鬼地方怎么会有牙材!”
“这您就不知了。”梁叔心知他已说动了自家公子,心下松了一口气,徐徐解释道:“从前博古堂的吴师傅故居就在苍山,若能从他那里寻到牙材更好,若不能,咱们只有联系胡商,再花一笔银子不说,还得多费许多工夫。”
“行了,我知道了。”
张廷扔下酒盏,继续赏乐。
须臾,乐声毕,一身着绯色织金牡丹襦裙的女子抱着琵琶,袅袅婷婷上前说了些讨喜的话。
张廷衣袖空空,他从不带荷包,便看向梁叔。
梁叔摸出一把碎银,打发走人,低低道:“公子,明日不可再破费了。”
张廷知道他爱哭穷,压根不信,只摆摆手叫人出去。
*
曦光透过帘帐,照得满室金芒。
李汐儿睡得香甜之际,叫“咚咚咚”的敲门声惊醒。揉了揉昏沉的脑袋,她摸索着穿好衣裳,开门。
梁叔伫立在门前,瞅着李汐儿黑黢黢的眼眶,惊讶:“李姑娘未曾睡好?”
李汐儿不悦。
“你们弹了半宿的琴,如何睡得好?!”
两间客房仅隔了一道墙,有何声响自然听得清清楚楚,更何况又是夜深人静的夜晚。
梁叔满怀歉意解释,“公子在家安静惯了,有些不习惯,李姑娘莫怪。”
恰好张廷从隔壁客房里出来,颀长的身影俊秀无双,嘴里吐出的话却能噎死人。
他轻哼一声,嗤道:“也不知谁,打了一夜呼噜。”
这话说得奇怪,李汐儿看向木香,疑惑道:“谁打呼噜?我怎么没听到!”
木香悄悄瞅一眼李汐儿懵怔的神情,面色尴尬。
“小姐许是太累了,往日里不打的。”
李汐儿下了楼才反应过来,拉着木香低声问:“昨晚,是我打呼噜?”
木香揪着衣襟,点头。
不光打呼噜,还说梦话。要不是她俩日夜相处惯了,估计得吓死。
李汐儿挠挠头,多少有些尴尬。去角落里寻了个位置坐下,发誓日后定离那混世魔王远些。
尤其那张嘴,真是让人讨厌。
“李姑娘,昨晚多亏了你。”
身着绯色襦裙的女子抱着琵琶过来,款款致谢,“要不是你替我修好了琵琶,我恐怕得耽误好几日生意。”
李汐儿欲哭无泪,她哪里知道这非嫣姑娘是要去给那混世魔王弹曲儿!
心道,真是自作自受,大半夜的,做什么心软替人雕琴头。
怨怼的眼神瞟向大堂另一侧,好巧不巧,那人竟似背后长了眼般转头瞧过来。
四目相对,李汐儿神色一滞,忙低了头假意饮茶。
心中暗恨,她就不该答应与那人同行。
“昨儿时辰太晚,不好叨扰,因此未来得及同李姑娘道一声谢。”
非嫣欲付工钱,叫李汐儿拒绝,“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心道,往后,绝不接这没谱儿的差事。
非嫣便执意要请李汐儿用早膳。
李汐儿心道,必定是那混世魔王给了不少赏钱,心底嗤笑,她逃出来果真是没错的。否则,以这人败家的本事,非把人气死不可。
用了早膳,李汐儿打算单独雇一辆马车,眼不见为净。不料,临出大堂却叫张廷身边的卫忠拦住。
李汐儿瞅一眼空空的桌案。
“何事?”
卫忠挠挠头,满面尴尬商议道:“李姑娘能否帮忙付饭钱?梁叔去安置车马,待会儿回来再还给您。”
公子用了早膳便匆匆离开,梁叔又迟迟不归,他手头也不甚宽裕呀!
“呵——”
李汐儿气笑了,“你们公子有钱听曲儿,没钱吃饭?不至于呀!”
卫忠难为情地低下头。
李汐儿也不是刁钻刻薄之人,人家既不顾脸面地开了口,她也没有再为难。
“昨晚梁叔请我们吃了夜宵,这顿早饭便当我请了。”
谁知,掏银子时却吓了一跳!
这人用个早膳怎么就花了将近二两银子?!要知道,她和木香也才吃了二十文钱不到。
李汐儿握着钱袋,心疼不已。转头与木香俩人另寻了一辆马车。
卫忠疑惑,“梁叔不是说,李姑娘与我们一道赶路吗?”
“不了。日后有机会再见!”
李汐儿放下帘子,心道,随那混世魔王赶路,不知还得多花多少银子。
她心疼!
木香从窗隙里瞅着外间热闹非凡的街市,忽然惊呼一声,“小姐,那不是七公子吗?!”
李汐儿眼观鼻鼻观心,一脸淡漠。
片刻,木香又喊道:“小姐你看,你快看!”
“有什么好稀奇的。”
李汐儿皱着眉,叫木香拉去雕窗边上,只见一个姿色明丽的活泼女子围着张廷,一会儿要花灯,一会儿对着铜镜挑珠钗……
情不自禁握紧拳头,李汐儿想了许久也没明白自己为何生气,人家又没有花她的银子!
握紧的手渐渐松开,李汐儿尽量平复心绪。
“管他作何!我们走吧!”
才欲放下轿帘,忽见那女子握着一个鬼脸面具,蹦跳着跑到了路中央。
“吁——”
马儿长嘶一声,而后天旋地转,李汐儿只觉后脑一痛,彻底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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