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翠山楼前,楚滢率先下来,刚回身要伸手去扶那人,苏锦却已经自己下车了,神色平静,像是不曾看到她递出的手一样。
她摸摸鼻子,不甘心地往酒楼里走。
最近苏大人到底是怎么了?一鼻子灰啊,一鼻子灰。
到得店里,生意还挺不错,在他们前面刚进来一对年轻客人,女子的年纪还稍大一些,男子就稚嫩得很了,大约还不如楚滢,白净秀气,看着有些面善。
小二先问他们:“二位客官,是要大堂啊还是雅间?”
“雅间。”
“大堂。”
两人同时出声,倒是把小二搅得一愣。
“哎哟,这……”她搓搓手,赔着笑,“小人是该听哪位的呀?”
那男子,确切地说还是少年,就转头小声道:“阿茉,要大堂就好了,不过是我们两个人吃饭,不必那么铺张,让你破费。”
他身边的女子却笑了笑:“带你出来,原没有什么破费之说,自然是事事都要最好的。何况……”
她压低了声音,和他咬耳朵,但楚滢就在后头,还是听见了:“你今日可是说要上街买东西,偷着出来与我见面的,要是坐在大堂,让什么熟人看去了,告诉你娘怎么办?”
少年的小脸立刻白了一白,回头看看楚滢和苏锦,像是怕让他们听去了丢人似的,赶紧乖巧点头:“要雅间,就雅间吧。”
小二热情地答应着,就引他们往楼上去了。
楚滢心里一乐,没想到还是背着父母,偷偷出来见面的一对小儿女,当真是有意思,年轻真好啊。
一转头,就见苏锦望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看脸色,似乎有什么心事似的。
“怎么了?”她伸手在他眼前晃晃,“你认识?”
“没有。”他摇了摇头,收回目光。
楚滢心里偷偷道,你看吧,再多看两眼,最好将人家小儿女谈情说爱的自觉多学一些来才好,真是的,明明前世不是这样油盐不进的性子,怎么今生她都腆着脸往跟前凑了,他反倒躲得远远的架势。
正腹诽着,小二已经折返回来,道了声“怠慢了”,也依样将他们请进楼上雅间。
进去坐下,她接过小二送的菜牌,就问身边的人:“吃什么?”
“你点就好。”
她瞟他一眼,“你最近都累成这样了,正好该补补,要是你不说话的话,我就肥鸡肥鸭子红烧蹄髈白玉肘花,全都给你堆上来。”
苏锦轻咳了一声,无奈开口:“要一个荔枝肉,一个鲜蘑菜心,你再看看别的。”
楚滢点点头,报得行云流水:“还要牡丹鱼片、蟹粉烩豆腐、鸡丝拌菌子、清炒菠菜、燕窝芙蓉羹,玫瑰山药糕也要上一份。所有菜不放辣,葱姜也少些。”
她在菜牌的最后一行点了点,递还给小二。
“得嘞,您稍坐。”小二点头哈腰地就下去了。
苏锦看着她,似是无奈,“我们只有两个人。”
嗯,她知道,这么些菜必然是吃不了,其实她也有许多年没有这样铺张浪费过了。她只是,抓紧机会想讨苏大人欢心,不由自主地就想把所有能给的都堆到他面前。
这不,主要是这么些年来,都没有机会吗。
她面上只笑得灿烂,“又不是都要吃完的,你每道都尝尝看,喜欢哪样,便多吃些。我实在是看着你这阵子忙得辛苦,心里过意不去得很。”
苏锦盯着桌面,将她刚才报的菜名,都在心里盘旋了一遍。
哪有什么尝尝看,每一样都是他爱吃的,她专门依着他的口味挑的。
他这个人,口味清淡,不食辛辣,但有时又有些像小孩儿的舌头,遇到酸甜的,或是精巧点心,便不自觉地会多吃几口。
她报出来的,样样都合他口味,连最后格外叮嘱的忌口都对,哪有这样恰好的事。
“你是什么时候得知了我的口味?”他轻声问。
楚滢却明显地一怔,像是有些吃惊一样,随即才笑开来:“这些菜都合你的口味吗?哎呀,真是太巧了,这些也正是我平日爱吃的。太好了,能吃到一块儿去,真是有缘啊。”
其实,不是的。
在她前世还没遇见苏锦的时候,她喜欢吃肉,不怕油腻,辛辣之物也毫不胆怯,那时父后和母皇没少调侃她,口味如此泼辣,怎么性子倒还好,没见如何火爆。
是后来认识了苏锦,总忍不住迁就他的口味,到后来,反倒将自己的喜好硬生生给扭了过来,从前喜欢的菜色,如今倒是没有什么兴趣了。
苏锦看她的目光,却有些微妙。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说这句话了,上回在茶楼里,吃桂花糕时也是。他若真信她,怕是就白认识她一遭了。
饭菜不多时就被送上来,楚滢笑眯眯地往他面前夹菜,自己吃的倒不多,好像全心全意着重于喂他。
他心说,这是哪里添的毛病。
“你有没有想过,养只小狗小猫什么的?”他忽然问。
楚滢没料到他和她谈这个,顿时一愣,“啊?为什么呀?”
苏锦把唇边的一丝笑意往下按了按,“省得你总是一门心思喂我。”
“噗……”楚滢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出来,盯着眼前的人,笑得真心欢畅。
天底下再可爱的东西,也没有你可爱,养什么都比不上养你开心呀。
她在心里默默地撒完了欢儿,嘴上还是客气的:“这不是难得请苏大人吃饭,想尽主人之谊,唯恐你吃不饱吃不好吗?”
“你又忘了,其实你每天都在请我吃饭。”苏锦答得自然至极,“而且,我以为,你说这次出宫是我欠的人情,那应当是我请客才对?”
楚滢望着满桌子菜,倒还认真思考了一下。
虽然她知道,苏大人的俸禄挺多的,付这一顿饭还是毫无问题,但是毕竟她是一国之君,严格地说,整个大楚朝都是她的,那好像以她的身家,还是不能占他这个便宜。
何况,哎呀说白了,往后他们在一处了,还分什么你我呀。
她乐滋滋就道:“吃饭是我要来的,地方也是我挑的,要是推给你请客,好像也有点不好意思。要不然这样,你欠的人情,用别的方式来还?”
苏锦投来一个“我就知道”的眼神。
“又有什么新花样了?”他随意道。
眼角眉梢,意态风流,勾得楚滢突然间腿软了一下。
没出息,真没出息。她在心里狠狠教训自己。
她憋着坏,想着要是让苏大人给她亲一下,他肯定不依,多半还要生她气,那要不然就讨一个长期免死金牌,和他约定,每旬都跟她出宫约会一次?只要哄得耐心,她就不信他一点都没有触动。
正兀自琢磨,却听外面轻轻两下叩门,有一个悦耳的男子声音道:“搅扰客官了,奴家可以进来吗?”
她和苏锦对视了一眼,就听苏锦轻声问:“菜色不是已经上齐了吗,还有什么?”
她扬声向外面道:“进来吧。”
推门的却是一个美貌男子,身量纤细,神态柔媚,一看就不是跑堂做事的人,何况他怀里还抱着一把琴。
“奴家名唤玉郎。”他福身道,“是这楼中献唱的歌伶,承蒙客官不弃,便献丑了。”
楚滢扭头看了看苏锦,沉稳如他,也不由目露讶异,想来是没料到这歌伶做派如此直接,也没给人拒绝的机会。
来人自顾自坐于空地,理整齐了衣摆,将琴横放膝上,便开始自弹自唱。
别说,技艺倒还不错,大约是能在这酒楼里卖唱的,多少也要有些真本事。
他唱的像是一首南方小调,楚滢在宫里没有听过,乍听倒也觉得新奇,更兼他很是沉浸,歌里唱的是采莲少年,他便也目光楚楚,欲说还休,端的是人曲合一,有些功夫在身上。
楚滢听着,缓缓点头,只是总觉得身旁有一束目光,落在身上烫得很,哎呀这秋天里的衣裳算不得薄,但都快给烫出一个洞来了。
一曲唱罢,这歌伶将琴放在了一旁,缓缓起身,施以一礼,声音婉转:“玉郎资质粗陋,不知可还能入得客官的眼吗?”
她笑了笑,道:“阁下过谦了,唱得很好,闻之动人。”
“真的吗?”对方一下笑开来,连笑也是含羞婉约的,像是荷塘里初露的新荷,娇艳欲滴,“能听客官这一句夸赞,玉郎比什么都高兴。”
说着,竟提步向她走来,“客官还有什么喜欢的曲儿吗?奴家会的可多了。”
嗯,楚滢心道,你会的是可多了,但我可是要被别人的眼神给扎穿了。
她便道:“方才这曲已经足够好了,一时倒也没有旁的想听。”
那玉郎已经走到了她面前,闻言也不觉失落,只是轻轻一笑,眼波含情,往她脸上一扫,“那不知玉郎有没有荣幸,让客官赏奴家一杯酒喝呢?”
楚滢还没有说话,却听身后有人干咳了一声,硬生生把话头截了过去。
她转过头,就见苏锦面色微冷,道:“这位公子,怕是不方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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