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打雷了?”
午后,贾琏睡了一个时辰,醒来后他并未如预料般通体舒畅,反倒脑袋嗡嗡响,心道这冬雷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昭儿在屋外看着外头的雨势,只顾担心这雨可别一连下至夜里,不然今夜他们就没得放炮仗了。
屋内贾琏抻了一下腰,转头四下寻觅:“诶,我的药呢?”
他的药正被谭蔡端在手里抖个不停。
猛虎低啸如雷鸣,他都来不及发懵,骤然间本能地露出满脸惊恐之色,浑身上下发抖战栗,手里端着的药都被抖出碗口了些。
比误入隔壁宅院更可怕的事是亲眼撞见隔壁院中饲养猛兽。
谭蔡恨不得转身夺命狂奔,可他的身子已吓得不听使唤,只差瘫倒在地了。
当初宁国府挑中他等几人塞进随行南下的一行之中,也是因他有些腿脚功夫在身,后果然他在船上迎战水匪时立了小功。
可此时对上万兽之王,他那点三脚猫功夫哪还派得上什么用场。
谭蔡还等着回去论功行赏呢,怎会料到自己转眼便要性命难保了。
“你又过来作甚?”
这时,他身后响起了有些熟悉的声音。
只见那蛮夫走近前来,面露审视之色:“你胆子倒是不小。”
先前夜里他们几人钻狗洞进来后并未多加逗留,他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权当无事发生。
可眼下白日里,此人竟敢胆大包天地潜进来,还瞧见了不该瞧见的,那就不大方便再放回去了。
“你……你们……”谭蔡手里的药都快要拿不住了,“我……”
正当他无力回天之际,一侧的小道上忽然冲出来总角小厮,咋咋呼呼嘴里念念有词:“急死了,急死了!”
他一抬头忽地瞧见了谭蔡手里端着的药,二话不说冲上前夺了过来。
谭蔡僵在原地发愣,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那总角小厮还问道:“这谁的药?”
谭蔡讷讷答道:“我家二爷的。”
“成吧!就这碗吧!来不及了!”说着,总角小厮扭头就走。
身形魁梧之人上前一步拦住他,好奇问道:“药怎还能乱吃?”
“你管得着吗?”总角小厮皱眉。心道此人只负责倒药渣,旁的事何必多嘴。
那人闻言,转而朝他指了指一旁腿软的谭蔡,又问:“留活口吗?还是丢进去喂……”
“大爷饶命!”谭蔡终于能使唤自己的脑子了,他登时跪倒在地拜道,“小的误入宝地,多有不敬,还望大爷留小的狗命,小的当牛做马报答大爷!”
“如何?”那人又问总角小厮。
总角小厮正忙着自己的事还来不及呢,他想要摆脱阻拦他的胳膊,随口回道:“都瞧见了,人怎还能放回去?”
谭蔡的心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难道他真要亡命于此地了?
眼前的莽夫却又问总角小厮道:“小爷也是这个意思?”
总角小厮心道他们爷怎会理会此等小事?他怪笑一声,回道:“若我们小爷来吩咐,我猜小爷兴许会说……当牛做马?牛马之肉自然也是上好的饲料呢。”
这话说得,不仅谭蔡听得毛骨悚然,另一人也听得身子有些发麻。
无它,只因他脑中真当描摹出来那位说起此等话来的情形了。
“啧……”他不愿再多想,这便给总角小厮让路。
这时,趴在地上的谭蔡脑子一抽,忽然一个暴起,朝此人挥拳而去。
他本想着此人定会抬臂隔挡或在其退后半步之际正是他转身逃命的机会。
岂料还未到半息,他便哀嚎一声,被双手反剪摁倒在地。
谭蔡被迫吃了一嘴的湿泥,听到身后之人问他道:“你还想跑?”
谭蔡挣扎不了一丁点,连连摇头讨饶:“小的没有!大爷饶命!”
那人单手取出一根带子捆他:“放你回去,你若嘴巴不牢靠,万一出去后到处宣扬,满是流言蜚语,那可就更不好办了。”
谭蔡当即反应过来:“小的什么都没瞧见!小的什么都不会说出去!求大爷……唔……”
他的嘴也被堵上了。
“由不得你了。”
再次安静下来的后院,这头谭蔡正被捂嘴带走,另一边,半掩的后门从外被人打开。
打头进来的是回来的下人,他朝身后的几个青衫技人叮嘱道:“进了我们府里,除了上台唱念,走路时可别张望。”
那几个唱评话的连连应是。他们以为,许是这府上的老爷卧病在榻,外人进府后何必东张西望徒惹晦气。
搭台移桌椅,掩帘试新茶。
雨势未缓风势急,东边开场西边慌。
昭儿急急忙忙跑进屋内:“二爷不好了!”
贾琏头疼:“你二爷我好着呢!”
昭儿哭哭啼啼:“谭蔡不见了!”
提及此事,贾琏也终于回想起来:“我叫他煎药,他怎还未拿来?”
“煎药?”昭儿担心道,“二爷您身子又不好了?”
贾琏皱眉:“都说了,我好着呢!”
他听不得昭儿口中晦气,可若非谭蔡确已无辜失踪,昭儿也不会如此着急上报到他跟前。
原也不过是一个下人,可好巧不巧这谭蔡出自宁国府,并非荣国府所雇,此行若没了他,回去少不得与宁府解释一二。
贾琏起身,走到屋前。外头也不是什么瓢泼大雨天灾**,一个活生生的人能跑到哪儿去?
贾琏嘀咕道:“躲懒去了?”
昭儿着急地摇头:“回二爷,小的们都找遍了!外头也去悄悄打听过了,没人瞧见他去了何处!”
贾琏闻言哼了一声:“总不能是人跑了吧?”
还没见过贾府的下人不想当差、隐姓埋名地跑了的。
贾琏甚至联想着,若是林黛玉这几日跑回家投奔远亲了还算一桩大事,谭蔡怎可能跑,要知道这世上多的是巴不得进他们贾府当差的人呢。
罢了,宁府的下人又如何,左右不过是一个下人。
外头的雨叫人烦躁,贾琏摆摆手,扭头问道:“何人吵吵嚷嚷?”
昭儿忙说道:“是隔壁请了唱评话,据说是给病秧子冲喜,吵死人了!二爷,小的瞧隔壁定是有意喧哗,朝咱们这头吵。”
贾琏脸也黑了:“好生小肚心肠。”
他们夜里放炮仗,隔壁白日里便搭台唱戏,以牙还牙?
这南地的评话可比小戏儿唱的曲儿烦多了。
昭儿煞有其事道:“隔壁真是不安好心。”
“……开坛打酒,隔壁就醉倒了三家。武松就跟住小二进店门,穿店堂,到了角门口,看见上头是一座草厅,座位很整齐。武松就朝正当中一坐,包裹朝桌角上一放。”
“小二笑眯眯地过来了:‘爷驾,你人家吃什么酒肴?’”
“嗳,不要忙——将才这个小二在店门口不是说的二八京腔吗,这一刻到了后头,怎么又说扬州话的?嗳,他本来跟我就同乡——扬州人。”
南地冬雨潮湿,纱窗上沾了几滴湿雨,朦胧轻纱后屋内陈设讲究。
金丝楠木桌上摆着一碗药,再往里是一张雕着麒麟祥云的软榻,一旁高几上摆着上好的盆景,一个下人立在软榻旁,正止不住地朝桌上望那碗药。
“爷吃什么药啊。”
半倚在软榻上之人语调懒散:“我就吃不得药了?”
一旁总角小厮见另一人瞪他,他手里揪着自己腰上的荷包,嘴硬得很:“虽说是旁人吃的药,也尝一尝又如何了?”
“胡闹。”
“都是伺候我们小爷的,你何来管教我?”
“好了。”软榻上的少年饶有兴趣似的问道,“听说是京中的口音?”
总角小厮立即回道:“是啊,爷。方才还偷偷潜进来一个,叫那莽夫逮着了……”他皱眉反抗一旁揪着他袖子让他莫要再多言的,“怕什么,这碗药就是从那人手里得来的。”
这总角小厮生得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说起话来,也可谓是颇得自己主人的真传。
台上又唱道:“因为这个小二聪明,在店门口招揽买卖,南来北往的客人都有,他怕说扬州话,人家听不懂,特为就学了这么几句二八。只得这几句啊,多半句都不得。”
“‘小二’。”
“‘爷驾?’”
“‘你店中有什么好酒?’”
“‘嗳呦喂,爷驾,你要问我们店里头的好酒啊——多呐!嗳呀,品种齐全,什么竹叶青、透瓶香、迎风倒、倒算账……还有三碗不过岗!’”
总角小厮笑眯眯地献殷勤,端上了药碗。
一旁另一个下人急道:“爷!旁人的药有什么好吃的?”
榻上之人:“哦?难不成隔壁还有什么更好的药?”
下人:“……”
此时贾琏也正这般语塞。
他无奈地问林黛玉道:“林表妹,你真当喜欢听评书?”
这回头疾不犯了?不想去医馆了?
林黛玉坐在凳子上,反问道:“琏二表哥不听着有趣?哦……我明白了,这扬州评话,表哥一句都听不懂?”
贾琏听她提“扬州”二字,便又心觉古怪,生怕她下一句便是林如海,再下一句便是林家的远亲。
林黛玉见他并未作答,又转而提道:“琏二表哥若觉得评话无趣,那与我同作‘飞花令’如何?”
贾琏实在不知林黛玉寻他过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先来?”林黛玉瞧着来了兴致。
贾琏顿时头大。
饶了他吧!
可能说得有些晚了但我还是想在这里补充一声:
在我这儿,原著二字=前八十回。(后面续上的那些,目前学术界好像已经最新认为也并非出自程高,乃是佚名。总之我尽量不会沾。当然我也不敢狗尾续貂什么2rz)
2024.7.4
来自说得好像很严肃但与本衍生文产出并不相关的日更作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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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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