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世人皆如此。容貌过人者,众人过目不忘,正如那正在惦记贾琏林黛玉兄妹的水匪,而客大娘这般早已年迈红颜不在的老妇,也许的确几乎无人挂记她的模样。

但方才那一出,连客氏都瞧出来了,那个雇主是真忘了她。也不知是忘了她的模样,还是连不久前厨房大战之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不然那小子怎会二话不说拉住她,还使唤起她来,叫她去隔壁送信。

自己分明有忠心耿耿的小厮,却非要叫不相干的人跑腿,看来主仆之间有所避讳,也不知又闹哪一出。

客氏本想将那信拆开看看,可当时矮屋里出来了人,她只能立即闪身进了隔壁的后厨,将信转交给迎面相遇的厨娘。

她原本不想多管闲事,可又在不经意间撞见了隔壁府中的阴私。

在她还未走出后门之际,忽地瞥见一个蓄须男子行迹鬼祟地在屋顶上一闪而过。

若换做旁人兴许不如客氏这般眼尖。她一眼便认出了此人乃是那夜的厨房中人。当夜她虽未细看,但也从那个嘴馋贪吃的总角小厮打帘进去的刹那,瞧见过里头人的模样。

有道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显而易见,这户人家又遭贼了。客氏浑浊的双眼中闪过一瞬阴沉。

先前要不是这户人家招来祸端,阿花的胳膊也不会受伤。那时客氏正在荒地练功,等到她终于从小丫头口中盘问出只字片语后,恨不得手忍那放暗箭之人。

如果知道阿花竟会惨遭不测,她便不会答应阿花来这家宅院做工。当初本以为,她寻了一处烧柴火的短工,让阿花离得近些也方便。谁知转眼间徒惹祸端。

可客氏此刻并未急于动手,因为她看得出方才一闪而过的贼人并非当日放暗箭之人。擅弓箭之人,大多有些匿身本领,但方才在屋顶上一闪而过之人,客氏一眼便知,此人轻功一般,并非难以追逐之人。

先前那个多管闲事的小子率先追了好几里地,客氏随后赶至,已然为时过晚,才难以报一箭之仇。这事儿说到底,她还是有点儿埋怨这户人家,没将阿花护好,因此自打那以后,她便格外不愿阿花再留下去,可那小丫头偏不听。

她逐渐老去,而阿花则逐渐长大,她若是眼下都管不住这小丫头,日后她真当老了,小丫头必然更听不进去她的话了。

客氏一边在心中不断思虑,一边已悄无身息地跟在那身影之后。

水路上的劫匪虽说过得亦是买命活儿,但到底也不过是普通功夫在身,怎会知晓自己身后跟着一名神出鬼没的高手。

这水匪本该老实留在所住的屋内,等着下一回继续当众装模作样糊弄于人,可奈何他自从见了那如花似玉的姑娘后,便一直心痒难耐,逐渐失了耐心。

他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也只差这几日的事儿了,等那垂死病中的当家兄长先归西之后,这处宅院上上下下于他们兄弟而言不过是瓮中捉鳖,手到擒来,小事一桩,不在话下……可他还是没忍住。

不一会儿,他已忍不住动身溜出了暂时为他安置的屋子,脚下生风,朝不久前的院子而去。

他保证先不打草惊蛇。他只想小小偷窥一番,聊以慰藉。反正他早已摸清楚了,这家宅院内的主仆众人,除了有些个小厮会些花拳绣腿之外,余下皆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定然无法瞧见他的身影。

他料想得倒也没错,可惜怎料还有像客氏这般的外人。

当他正要靠近安安静静的院子时,也不知何时陡然横过来一根木棍,他还未来得及躲闪,便下盘不稳,被绊倒在地。

怎会如此?

此人不敢置信自己有朝一日还会莫名其妙地被一根木棍绊倒,可紧接着,他便感受到自己一条小腿骨逐渐传来剧痛……痛得他根本不像是被绊倒的,而是被狠狠打断了一条腿似的。

此时紧闭的屋内正有不少人你一言我一语,一时也未听到外头一声闷哼。朝此处院子赶回来的昭儿倒是仿佛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但也并未瞧见水匪早一步拖着自己一条受伤的腿躲走的背影。

水匪怎也想不到自己竟会如此离奇般的出师不捷。他还想藏身窗外、屋顶,偷偷窥视里头的主仆几人呢,没成想他一饱眼福的美梦就此破碎,只能赶紧回去查看自己疼得他龇牙咧嘴的小腿到底如何了。

等他灰溜溜地原路返回后,树荫后的客氏走了出来,她身形一晃,轻而易举地贴在了墙边,正是那水匪梦寐以求想要偷窥的时机。

屋内的林黛玉等人已经又问过一遍厨房的人了,后者一口咬定并未看岔眼,他们的确看到薛家的船还停留在岸边,但也未曾得知里头是否有薛家管事。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水路亦是如此,薛家即便是只派了一个管事送人,也无需刻意地抹去自家船上的徽记。因此,薛家的船还真没走。

昭儿等人赶回来后,都来不及繁文缛节,院门一开一关,昭儿立即跟随迎他的紫鹃跑进了屋内。此时屋内不少厨房的人,事出从权,众人也来不及避嫌。

“如何了?”紫鹃急着问满头大汗的昭儿。

昭儿猛饮一口茶,忍着还未好全的肋骨疼痛,心急如焚地道:“船内并无薛家管事!”

“什么?”厨房众人虽以为此话不打紧、兴许那管事正值上岸逛游去了,可见昭儿如临大敌地模样,也立即明白事态并不简单。

昭儿缓了一口气,立即同众人细说道:“咱们的人上船问了船夫,那管事虽当日折返,但又不知怎地,自称还得回咱们宅院来!”

可是他们并未见到那管事去而复返!

因此那管事凭空失了踪迹,不知去哪儿了!

不知情的厨房众人七嘴八舌地商讨起来了,但也不过是以为那管事言行不一,居然是个消极怠工之人。可说着说着,又觉得似曾相识……先前那个无故失踪的谭蔡,他们亦是如此评价?瞧了不是。

唯有林黛玉主仆三人的神色最为凝重,她们还未来得及开口,这时昭儿一拍大腿道:“可定是那薛家管事,将谭蔡拐走了!”

正以为她有如何高见的紫鹃和雪雁:“……”

唉。这事儿也急不得。林黛玉看了她们两人一眼,微微摇头,并未当众制止昭儿的胡思乱想。

她们先送厨房等人出屋,还劝说昭儿不如赶紧回去照看贾琏。

昭儿本还揪着谭蔡的线索不放,边走出院外边再次猜测道:“那坛子咸菜,不正是那管事要挟我们的凭证吗?”

紫鹃别无他法,只能回道:“不如这样,你等琏二爷醒来为你做主罢。”

昭儿点头:“我去厨房盯着药炉。”

紫鹃身形一僵,连忙补充道:“你先别急着喂,我……我们姑娘说了,稍后亲自去喂琏二爷药吃!还有先前隔壁的药,也、也有好消息了,你且等着罢!”

她为了缓兵之计,只能如此哄骗昭儿了,句句是假。如今宅院上下雪上加霜,姑娘上哪去寻琏二爷的药。

可紫亦不知,屋内的林黛玉已经打开了方才塞在雪雁袖子里的信。

再高兴的心,也在得知风雨欲来之后转瞬即逝。林黛玉快速看完隔壁青眉姐姐写给她的回信,果然是相邀做客的闺中诗信。若是在这之前,她的嘴角早已提起来了,可此刻雪雁却眼睁睁地看着姑娘咳嗽起来。

雪雁连忙倒茶,问道:“姑娘,如今这……”

“如今自然不能连累青眉姐姐了,”林黛玉忍下咳意,低声道,“我自顾不暇,也不能害得隔壁沾染无妄之灾。”

雪雁闻言道:“可是,这信中的青眉姑娘分明还等姑娘回信呢。”

林黛玉捏着信纸摇摇头。她今儿再写什么回信,才是不知轻重,害人害己呢。

墙外的客氏在方才屋里走出人时,便已经先一步离开了,倒是和紫鹃一样,也没听见此刻林黛玉和雪雁的交谈。

但她听见了一则颇为重要之事——她腌的咸菜不知怎地,竟叫那阿牛转赠给了这户人家!

这哪是什么借花献佛,这简直就是偷鸡摸狗!

客氏怒从中来,她本与一同做工的众人相敬如宾,也算是客客气气,有意忍气吞声了,没想到他们还不知好歹,竟在她不在的时候,私自动了她自己的东西。

她半月前用心腌制的咸菜,就这么落入了毫不相干之人的腹中。这怎叫人得以甘心?

富贵人家才不会吃咸菜呢,这咸菜她自然也不是为雇主腌制的,这咸菜是她私有之物。

真是岂有此理!那些个人,还她咸菜来!

因这出人意料的变故,客氏只能再次回到了后门,走进熟悉的后院,可她还未前去之前做工的厨房,便又被某人拦住了。

正是那刚才瞎了眼的雇主。

少年骗过了自己人李大,还颇为得意,可等李大离开他的屋子后,他便再也“睡”不下去了。

他迫不及待于妹妹收到自己回信之后的消息。知道还需至少再等上半日,可仍是辗转反侧,难以坐等。

因此他又焦急地跑出主院,漫无目的地来到后院,以图等到第一手消息。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正巧遇上回来的婆子。可就是客氏。

他立即满怀期待地上前问道:“如何了?”

客氏都要气笑了——呵,这回倒还记得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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