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樾枫冲出办公室,像走廊两头张望,好像那个把信封放到她桌子上的人就蹲在走廊里,把“我是个阴谋家”的证据恭敬地塞到林樾枫鼻子底下。
但是走廊里空空如也。在电梯厅旁有一个保安值班的岗位,那里没有人,回头林樾枫会向大楼管理处投诉安保人员玩忽职守。当她转身的时候,她能听到鞋跟碰到地面的回声。
林樾枫回到办公室,拿起那个白色的信封。
信封是普通的铜版纸,上面用深蓝色墨水写着“林上校亲启”,字迹工整而死板,也许可以推断出写字的人具有一丝不苟的品质。信封很轻,里面最多有一张贺卡,不可能夹带什么危险品。
林樾枫拆开了信封。
诚如她所推测的,里面确实有一张卡片,商店里出售的最普通的那种生日贺卡,白色的版面,在边缘点缀了几朵花卉图案,几乎适用于一切应当出现贺卡的场景。
贺卡上的字同样是用深蓝色墨水写的,字迹飘逸,与信封上的字体构成了鲜明对比:
尊敬的林樾枫上校,请原谅我冒昧地给您来信。出于对您个人能力的仰慕与一些私人目的,我恳切地想要在下周末和您面谈一番。如果您能感受到我的诚意,您或许愿意接受我的邀请,从您的角度来说,这大概能给您带来一些好处。毋庸置疑,您也可以选择将我的行踪报告给帝国联盟的警察,这是您的权利。不过,允许我斗胆地猜测,像您这样聪明的人不会这么做的。
信件末尾的落款是斯蒂芬妮·约翰逊。在信纸的背面,那个飘逸的字体写下了一个深山之中的庄园地址。不过,那并不重要——如果这真是斯蒂芬妮的来信,它实际上有可能来自另一个大陆、另一个星球,甚至来自于地狱。
林樾枫又冲出了办公室,在走廊中四处张望,生怕斯蒂芬妮突然从地毯底下或者天花板上面像某种鬼怪冒出来一样。走廊里像往常一样安静,地毯,墙纸,天花板一切如常。
斯蒂芬妮·约翰逊。
林樾枫当然对这个名字不陌生了。
斯蒂芬妮曾经是独立党人的领袖之一,在那个独立党人的领导人有着安洁琳、威廉姆斯、斯蒂芬妮群星闪耀的时代,斯蒂芬妮不是其中最著名的(最著名的永远是安洁琳),甚至相当低调,不过她一定是优秀的。
林樾枫还依稀记得独立党人档案上斯蒂芬妮的照片:棕灰色的头发,高高盘起来,脸颊瘦长,佩戴着昂贵的宝石耳环和胸针,斜乜、居高临下面对着镜头,脸上有一丝满不在乎的微笑。林樾枫觉得斯蒂芬妮应该更像是一名女子寄宿学校中的宿管,不过是不拘小节的那种,仿佛还有一些会突然间发疯的潜质。
另外,根据帝国的调查,斯蒂芬妮和安洁琳私人关系非常好,说是密友也不为过。
多年以前——大约十年之前,斯蒂芬妮忽然销声匿迹了。林樾枫猜测过很多可能:比如因为和安洁琳产生龌龊而被独立党人内部秘密处决,比如发生了什么意外导致无法继续胜任独立党人的领袖,再比如可能因为身上的宝石首饰太过贵重,被一个抢劫的歹徒盯上,把她开枪打死了。总之,斯蒂芬妮消失了,之后独立党人的领袖就只剩安洁琳一人了。
不过,在而菲尔德餐厅的大火发生之后,在林樾枫被“边缘化”之后,斯蒂芬妮却给她寄来了一封邀请函。
她盯着手中白色的贺卡,推测着这是一个独立党人陷阱的概率会有多大。
这封信可能是那女孩寄来的,只要她傻乎乎地在下周末赶去信件上提及的地址,她就会被那女孩用一捆炸|药炸上天,然后被埋在深山中某处沟壑中,那女孩还会开着她的车逃之夭夭。
林樾枫那敏锐的直觉此时在虚空中活跃着,提示着她:也许你应该去。真的,想要知道安洁琳和那女孩的秘密,你应该去见斯蒂芬妮。
斯蒂芬妮邀请她在下周末见面,在这期间还有几天的时间,林樾枫继续完成她的工作。菲尔德餐厅的通话记录中最可疑的就是那个打给杂志编辑部的电话,林樾枫专门去编辑部跑了一趟,自然没有什么收获——鬼知道为什么一家餐厅会给一家杂志打电话,在接通几秒钟之后就挂断电话?除了打错电话,难道还能有更好的解释吗?不过林樾枫还是寄下了编辑部接电话的女孩的名字。
汉娜。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她看起来也很普通,林樾枫把这些事都记到了笔记本上,尽管她心里觉得,这一切可能没有什么用,不过她能够成为一个卓越的独立党人的猎手,就是因为她能够捕捉到所有“没有什么用”的东西。
*
汉娜急匆匆找到小五的时候,小五正在拆一个白色的信封。
她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门缝底下被塞进来了一个信封。她想这一定是邮差趁着房东老头没有注意时溜上楼给她塞进来的,但是阁楼楼梯的质量不好,踩在上面的时候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她居然没有被这种声音吵醒……或许是因为她睡得很沉,只要她不梦见大火,她的睡眠质量就会更好一些。
汉娜重重的脚步几乎要把阁楼的楼梯踩坏,小五甚至觉得她听到了木料不堪重负轻微断裂的声音。然后汉娜撞进了她的房间,那架势就像警察要破开一扇摇摇欲坠的门,好营救房间里的人质一样。
“林樾枫上校今天到编辑部来找我了,”汉娜说,“因为菲尔德餐厅曾经给编辑部打过一个电话。不过她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只登记了我的姓名和联系方式。”
又来了。小五想,没有结束,远远没有结束,林樾枫一定会亲手将她揪出来,整件事才算完结。先是伊莱,然后是汉娜。为什么她不能干脆约林樾枫出来,两个人来一场公平的自由搏击?
“也许你应该躲躲风头?被林樾枫盯上不是好事。”小五说。
汉娜摇摇头,她抱着手臂在小五的房间中来回踱步,将木地板踩得咯吱直响,好像一只焦虑的仓鼠。
“安洁莉卡不会同意我躲起来的。你知道吗,我有种感觉,我现在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安洁莉卡会让我们都去送死,如果我们侥幸没有死,她也会亲手杀了我们。她不像安洁琳,但如果安洁琳疯了,可能就是这样子。”
小五在送走汉娜之后才回去拆信封,她心不在焉地猜测这可能是广告信件,或者干脆是送错了。汉娜说得没错,安洁莉卡是疯掉的安洁琳,为什么要让这个疯了的小女孩领导独立党人?就好像是这些年里,独立党人的损失还不够多一样。
信封里有一张白色的贺卡,样式很简洁,点缀着亚麻花的图案。贺卡上的字迹是深蓝色,实际上,不用看那些字,光看到亚麻花,小五就知道这封信是谁寄来的。
斯蒂芬妮阿姨。
安洁琳曾经说过,斯蒂芬妮阿姨所付出的一切是“必要而伟大的牺牲”。
没错,安洁莉卡就是斯蒂芬妮所代孕而生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安洁莉卡应该是安洁琳和斯蒂芬妮两人的女儿,不过斯蒂芬妮并没有亲自抚养过安洁莉卡。斯蒂芬妮讨厌小孩,小五年幼的时候,斯蒂芬妮不会和她玩过家家、读童话书之类的游戏,不过她愿意教小五怎样使用枪械。
在小五十四岁,或者十五岁那一年,斯蒂芬妮和安洁琳产生了矛盾——温和发生的、但不可调和的矛盾。就像水和油无法真正交融一样,这种矛盾也无法调和,她们也许曾经有一段时间努力地使彼此像乳浊液那样水乳交融,但随着时间的沉淀,乳浊液最终还是会分层,形成一道鲜明的裂痕。
斯蒂芬妮交出了她全部权力,但仍然保留她独立党人的身份,随后隐居了。起初的几年,斯蒂芬妮经常会给安洁琳打电话,每次都要打一个小时以上,不过后来斯蒂芬妮的来电越来越少,她与安洁琳交谈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安洁琳很忙,她的身体也不是很好,不足以让她接听太久的电话。
小五再次见到斯蒂芬妮是在安洁琳的葬礼上。那时斯蒂芬妮的头发仍然高高盘起,但是棕色的发丝间已经夹杂了许多白发,在闪亮的黑玛瑙耳环映衬下,她看起来苍老了很多,憔悴得像一朵夹在书本间陈旧的干花。葬礼上,在礼帽垂落的黑纱之后,斯蒂芬妮的眼泪正无声流过脸颊。
不过,斯蒂芬妮在安洁琳葬礼上打量安洁莉卡的方式,就好像一个有洁癖的蛋糕店主看着橱窗里刚烘烤出的蛋糕上停留的苍蝇。
斯蒂芬妮在点缀着亚麻花的贺卡上用亲切的口吻告诉小五,她现在隐居在一座非常不错的山庄内,这周末想要邀请小五共进晚餐。她不需要在这份请柬中说太多,小五明白她的意图。
她想要和小五谈谈安洁琳。一定是这样。
小五相信斯蒂芬妮和安洁琳都在爱着对方——用某种方式,安洁莉卡就是证明,只是安洁莉卡是个疯子,似乎注定她们的爱只能诞生畸形的产物。
不管怎么样,她很乐意去见斯蒂芬妮。
新角色登场!虽然总感觉像是婚姻介绍的在安排相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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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斯蒂芬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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