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狐浆不隔音,全身浸入的苏三映能清清楚楚听到千璞用那声低沉醇厚的嗓音对她道了个歉后,又快步往回走。
该死的,走出来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发出点声音?这实在太让她猝不及防了。
等到听不见什么动静后,苏三映才悠悠冒出头,准确来说,是冒出一双眼睛。
狐狸洞的灯还亮着,能确定通缉犯确实不在了,她做贼一般撑在锅沿,找一下自己的衣服。
沿着锅沿转了一圈,苏三映内心慌慌。衣服呢?
桑玉莲走时,她没有目送她的背影,可能是那时被她钻了空子。
现在的小女孩,真是惹不起。
不过现在不是和她计较的时候,把自己的衣服找到才要紧。
只是她现在只能呆在锅里,能力真的有限啊……
“苏姑娘,你的衣服……”
听到声音,苏三映又缩回锅里了。
“你看到我的衣服了?能不能拜托你找一下秋莲姐姐?”没想到被他撞见自己在泡澡,还要让他知道衣服丢了。她撑住锅沿的手稍稍收紧了,但话语镇定。
“好,稍等。”
说完他就往回走了,突然又听到苏三映的叫声:“诶诶诶,不用了不用了,我钻进里边,你帮我放边上吧。”
还是不要拜托桑秋莲了,她知道了就代表着桑玉莲那小女孩也会知道,她可没脸被那小女孩胡乱编排。
千璞顿了下,拿起苏三映的衣服就往外走去,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把衣服放在大锅沿边,返回到草丛后才出声告知:“苏姑娘,衣服放好了。”
“啊,谢了啊。”
听见窸窣的声音,千璞依旧垂头,面色不改,腰背还是挺直清瘦,没有多余的动作。
其实千璞着实惊愕,他只是出来拿桑秋莲之前看的那卷竹简,没想到看见苏三映泡在差点夺了自己性命的岩浆中,竟还安然无恙。在后边看不着的地方待了会,见她没有求救,才真的相信。
而就在他低着头往回走时,看了见被藏在草丛后面的衣服。
身后传来脚步声,千璞回头,就撞上了头发还湿着的苏三映,她的眼神有些闪躲:“你怎么还没走?”
“我来拿书卷。”
“请便请便。”苏三映没有过多停留,她要去报仇。
这莲花印怎么不把他的眼睛也给遮住?
“苏姑娘。”
“做什么?”三映走得快,回过身来发现和通缉犯隔了一段距离。
“此时鸿蒙方破,是为远古之时。”此时千璞顶着一张黑线缠绕的脸正儿八经地和她说话,喜感还是挺足的。但他说……这是远古时代?
现在居然是很久很久以前?当时在和桑玉莲洗澡时,她也有问这个问题,但小女孩觉得她有病就没理,只打听到了她们是一群什么样的狐狸……
没想到,这有仇必报的小女孩比她大这么多。
苏三映干脆走回来,反正他也没看到什么,她也不屑故作矜持。要是真的发生了什么,那就把他扔给桑秋莲做成药引子,反正她现在没有剑,就毫无反抗之力!
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回去的方式:“你怎么知道?如果真的是的话,那怎么办,我们还能不能回去?”
“我们”两个字把千璞的头绪弄得有些怔忪,让他有一瞬的恍惚。
我们吗?
“喂,问你话呢。”
才相识几天的姑娘突然来到她面前,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眼神疑惑。
发丝上的水低落到她深灰的衣衫上,肩上透满湿漉漉的痕迹,竟似泡的不是狐浆,而是水。
鼻尖还萦绕着来自她身上淡淡的药香,他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头垂得更低些,苏三映这才注意到原来他头上戴了顶不伦不类的黑色帽子,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要不是靠近了些,她还真的没看出来。
估计是从桑秋莲那弄到的,这是怕吓到人?
“能否回去、如何回去尚未可知,当初将火莲种在你我脸上的的火狐恐怕只是幻境。”
什么意思?她脸上的灼热感可不是幻想!
“解释解释?”她捋了捋湿发,让她与晚风的接触面大一些,耳边的头发也扬起,通缉犯的声音对她来说也更清楚了些。
千璞正有此意:“请随我来。”
他把苏三映带到矮石边,从中拿起桑秋莲落下的竹简,三映头大,笃定这些字和她不是一个年代的,因为她是一个都不认识。
“你能看懂?写的啥?”
“上面记载的皆为鸿蒙时期前后的物种、事件等,由于两位桑姑娘为火狐一类,这里存留的古籍记载的大多是与之相关的医术。”
“有没有说什么时空错乱之类的?”
“桑姑娘保存的书籍颇多,还没来得及看完。”
苏三映了面色有些不满,里面的没看完这么着急出来找这卷干嘛?好巧不巧还看见她在泡澡。
“那我也问你个问题。”她抱着前胸,其实已经把他的通缉犯滤镜都给碾碎了,如今并不会随随便便就怵他。
好整以暇地抬头看向他后,她问:“你是九尾蓬狐?这是什么物种?”
千璞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明显顿了下,原本仔细看着竹简内容的眼睛怔怔转向她,有些犹疑和无措。
要怎么说呢?告诉她自己其实和她站在对立面?那时候她还会同他站在一处吗?
瞧他一副不想说的模样,三映就觉得有些没劲,她又不是强人所难的鬼,不想说就不说呗,拧巴个啥。
“行了,那只能先麻烦你看一下她们的书,找找突破口咯。”她没有耐心去等待对方的沉默,这时恰好听到桑玉莲的叫唤,可能是来看笑话的。
“喂,苏三映,怎么泡这么久,等我帮你搓背吗?”
“来了来了,臭小孩。”
小女孩已经走近两人,看到被衣服裹着的苏三映,可惜着没看到她没衣服穿的囧样,但这不影响她造谣,指着千璞对三映说:“不会是他给你搓的背吧?”
桑玉莲的额头收获一记以往都是筝雨专属的爆锤,罪魁祸首严肃道:“别以为比我大个几万岁就可以胡言乱语,小屁孩。”
“瞎说什么啊……”桑玉莲嘟哝着对苏三映的坏话,给她传了一个不好的脸色就往回走了,直到远一些才高声说:“我姐叫你进去休息!这么大个人了连床都不会铺。”
苏三映此时还保留着教训小孩的双手叉腰姿势,大胜一局似的哼了声冷笑,回头看见千璞磨搓着手上的竹简,没注意到他整个人散发出的不好意思。
要是没了这顶超丑的帽子和线条的双重遮挡,三映都得问他一句“你是不是很热”。
“走了。”
“嗯。”
没有接续之前的对话,他们一前一后往角落内部的亮光走去,直到进了这个狐狸洞,苏三映才发现这并没有专属的隔间,所谓的床单也只是在一堆堆放整齐的书旁边铺上一层干净的藤席。
但这洞很凉快,竹简的味道在四方弥漫,时不时吹来一阵稍微大些的风,入鼻的就是外头的药香,或者只有明朗月色中空气的味道。
难怪这里的气息纤尘不染呢,原来是鸿蒙之时,万物之始,但并不混沌,或许是生灵们还在孕育中吧。
桑秋莲捋好最后一刀褶子,走上前来,对他们略显抱歉地说:“我与小玉常常四处奔波,目前只能暂住在此,还请莫要嫌弃。”
“有得住都不错了,她们还敢嫌弃?”桑玉莲已经躺下了,又趴在藤席上张牙舞爪地抬头,恶狠狠道。
“小玉莲说得是,说得是。”苏三映自认是个爱炸的性子,但自从遇见这小女孩,她觉得自己道行还很浅。但这话不能对她本狐说,否则指不定又被她下降头。
为了防止再被她抓到把柄,三映像到长辈家中做客似的,略显拘谨地来到藤席边,坐下的同时听到入口处的千璞问出自己发现的盲点:“敢问姑娘,为何常四处奔波?”
“我们可是火狐啊,多抢手,你看这堆成山的医术,多少妖魔鬼怪想得到?就欺负我们无依无靠呗,要我说,都扔了得了,省得天天都跟大逃亡似的……”
这小孩就像打开了吐槽的开关,嘴里叭叭个不停,不过还是被这里唯一能镇住她气势的她姐姐给一巴掌打断了:“实不相瞒,火狐一族的医术在精怪之中大受追捧,但我族所造医术,当然只有我族才能运用自如,且修炼我族医术需花费极大代价。”
“我本处芳华之年,样貌却如同老妪一般。”
她说得越来越酸楚,而后又有些释然:“所以只能把我们和医术一起抓住,被带走的族人不屈低头,都**了。我们的医书,连同我们的命是在大师父舍命的庇护下才带出来的。那部分带不走的,也都被焚烧了。”
解释完后,桑秋莲又提醒他们处处小心,指不定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落入敌网。
苏三映先是对“天底下谁人都不容易”感慨万分,不是很踏实地闭上眼睛。
脸庞触到还有些水分的头发,想起来身边有个人形烘干机,她不怕死地摇了摇昏昏欲睡的小火狐,对着她快要发飙的倦脸一阵陪笑:“小玉莲,给姐姐烘个头发呗。”
小火狐连白眼都不想翻,抬手放出一个火花就化为原型小狐狸翻身睡去。
火花在三映头发周围绕几圈,长而浓密的墨发就干燥清爽起来。
她靠近桑玉莲想对她道谢,居然在微弱的火光中发现这只狐狸……不是她在岩浆洞遇见的那只吗?
虽然体型比较小,要是没记错的话,这梅花斑连长的地方都毫无差别!就是同一只无疑!
她回头望向书堆旁烛火下细看书卷的通缉犯,示意他有大事发生。
然而他背过了身子,太过专注,没有注意到苏三映的收敛的细微动作。
她只好离小狐狸远了些,躺平身子,明日再议。
也不知道秋老头和王允子现在怎么样了。
此时此刻的情景,让她梦回蒲村的那个小寺庙。
只不过那时她还知道自己在何处,又该往何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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