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前尘散尽云霏开

石壁上被凿出了一扇门,动乱之时,桑秋莲等狐狸明显就是藏在了这个地方。

对于桑秋莲捉急的问话,被称为“静秋姑姑”的老态女子并没有即刻回答,那两姐妹也没有再出声,巨大狐狸幽洞里的这个小角落陷入了一阵静谧之中。

但其实,洞中其他地方不时传来石块坍塌的轰隆声,如若不是千璞能使用术法,他和苏三映都会被间歇性的热浪烧灼。

他们并不知道三只火狐狸有没有感受到热浪,她们齐齐站在岩浆池旁,看着那堆白骨,面露怅然。

静秋姑姑更是叹了口气,她抬起手,凝了一道金光岩浆,这时,两位外来者想的已经不是岩浆的滚烫了,这是火狐一族的特有术法。她们的岩浆,简单来说其实就是狐浆,在她们的掌控之中,因其属性为火而呈岩浆状。

狐浆延伸到白骨身上,泛着金光运作了一会儿,原本躺在上边的美人血肉竟重新展现出来。

就在同一瞬,桑秋莲面露喜色,似乎对这个改变有很大期盼。

但这只有一瞬间,不过几秒,那火狐女皇就变回了干柴的白骨,在岩浆金光的弥漫照耀下,看起来比之前更加可怖。

静秋干脆回过头来,不再继续看。她脸庞上的皱纹似乎在一瞬间加深了,眼窝中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水润泪光。

“几十年来,我们火狐一族频频出现衰老之状,寿命枯竭,子嗣难产……所为的不就是让女皇起死回生?凡此牺牲,竟全毁于今日!”

桑秋莲绷着眉头欲言又止,而桑玉莲还是没什么表情。

静秋一改先前的颓废,言语中透露出振作,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去吧,孩子们。适才,有几只炼药师假扮成我们的模样,应是已经引走了来犯的九尾蓬狐。”

确实渐渐安静了下来,热浪已经成型,竟化为肉眼可见的火潮,从外向内涌入。

三只火狐狸神色各异,不是平静至极就是如惊弓之鸟,但她们都同样仍不为热潮所动。

“你们是火狐一族的王室之女,火狐医术本就应该就应该落在你们手上。”

静秋一个举动,两姐妹就不受自己控制而回到石壁中凿出的门里面。

桑秋莲连忙摇着头,她连话都说不出,甚至伸手欲抓住静秋,但她只能按照姑姑的意愿进入了以前的藏身之地。

怪异的是,不知为何,千璞和苏三映这两个看戏的竟然也被一股力量推进了门中,他们还没反应过来,那扇石门就轰地关上了,任由桑秋莲怎么用狐浆融化、敲打也毫无动静。

“姐,走了!”

一直没出声的桑玉莲突然喊话,其余三人才发现她已经将一大堆杂乱堆放着的火狐医术化成迷你版大小,紧紧握在手中,等待桑秋莲一起跑。

桑秋莲没有继续挣扎,咬咬牙随着妹妹一起向密道跑去。

苏三映和千璞几乎是立马跟上,密道不算长,但隔音很好,墙体也算厚实,她们根本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一直到密道尽头,桑家两姐妹才停下脚步,出口同样是嵌在墙体中的石门。

和被静秋姑姑封印过的石门不同,这个石门对她们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开了。

苏三映二鬼也跟了出去,这一处出口就在群山的深处,足够隐蔽。

火狐幽洞似乎还没有停止被侵袭,坍塌声不断。

苏三映心中有了猜忌,如果说这是她们遇到火狐两姐妹之前发生的事情,那么她们后来看到的火狐幽洞残骸应该不会这么完美,因为如今听到的幽洞被摧毁的声音已经足以让它依赖的山体崩塌。

果不其然,她们所站之处已经出现了些许裂缝。

桑秋莲停下脚步,双眼含泪,不停叫唤着:“姑姑……”

“姐,别回头!”

忽然一道金光闪过,整个火狐幽洞上空竟罩了一层橙火。

这下连桑玉莲也停了下来。

只见那橙火没有过多停留,似乎只是最后再看一眼这山下的狐狸洞,然后就毫不留恋地往下坠,直至消失。

而当它消失后,山崩地裂竟戛然而止,苏三映和千璞中间的那条石缝也消失不见,这让他们不禁猜测,原本快要坍塌的火狐幽洞已经恢复了原貌吧?

“姑姑!”

静秋姑姑把她最后的生命,献给了这一生衷心效力的火狐幽洞,让它至少保持了曾经辉煌的模样,尽管在很久后,它还是抵挡不住无人居住后的荒凉。

桑秋莲拉着妹妹向火狐幽洞磕了几个响当当的头,后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地方。

苏三映的肩膀被千璞抓了一路,也终于能挣开了。

又跟着两位火狐公主逃了一路,苏三映竟发现眼前似乎有一层迷雾遮挡似的,眼前的视角十分模糊,并且越来越黑。

“诶,你能看清吗?”苏三映伸出手,在她与千璞中间晃了晃。

“不可。”

他回了一声,又主动解释这并不是他的术法所造。

苏三映讶异了一瞬,只见眼前的黑色迷雾越来越深,即将要将他们的视线遮挡住。

手臂重新被抓住,紧接着,他们就同时陷入黑暗中。

但看不见并不代表他们的五感尽失,耳边传来了小火狐们的喘息,应是逃得累极了。

“小玉,先在这里歇息一会吧。”

桑秋莲带着妹妹停在一处,从这时起,所有他们看不见只能听到的场景就像加上了加速器一般,飞速运转着。

苏三映和千璞听着两姐妹的逃亡,一路上磕磕绊绊,不时遇上一些还在捉拿火狐一族残余的妖怪。

很快,到了桑玉莲离世的那一刻,只是这次,桑秋莲在冥蛇到来时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离开前一刻还在叮嘱桑玉莲好好修习火狐医术,但他们都没有听见自己与两姐妹的相遇那一段小时光,仿佛不复存在。

姐姐离开后,只剩下桑玉莲一只狐狸四处游荡。

她时而以与生俱来的机灵劲儿逃出抓捕的魔爪,时而与在路上交到的三两好友玩闹。

但从未听见过她翻开火狐医术,哪怕是一页。

眼前一片漆黑,苏三映和千璞实在看不见是什么情况,只能靠混乱的声音来辨别,不知桑玉莲就这样走到何时,遇到了比以往种种经历都要激烈的风暴。

雷电轰鸣,消失的间隙中又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一阵阵类似用术法炸出的爆裂声后,是庞大物体纷纷倒地的声音,饶是苏三映只是听听,都能感觉到现场的激烈。

短兵相接的混乱持续了许久,他们不禁为桑玉莲捏把汗,又在片刻后,他们终于听到了她的消息。

“小姑娘,适才多谢你的相助,敢问师从何处?”声音浑厚又有些粗豪,大概是位青年所言。

“一只属性为火的狐狸罢了。”

“火狐?!”

青年又拉着桑玉莲说了一大堆,似乎很是惊喜,言语中透着一些激动,却还有些隐隐约约的不信任,想是了解到火狐一族已经被灭的事实。

黑暗中的两鬼在听到“封印幽都”、“冥器”时幡然醒悟,原来现在已经早早过了鸿蒙后期,来到了一万年后——传说中妖魔鬼怪横行的时代。

兹事体大,苏三映恨不得冲出去问个清楚,器魂到底是个啥?这关乎她后来的寻找冥器生涯。

她没注意到,身旁的千璞更是起了耳朵,眼神深邃,似乎是在低眉思忖着。

青年应该是把桑玉莲带到了别处,一起商量的人变得多了起来。

他们商讨着将横行在世间的妖魔鬼怪都封印进幽都,其中一位女子提出了一个让人为难的法子。

用神仙那被世人供奉着的自己的光明身躯,压制妖怪,但代价是,与它们永存于幽都。

但他们只是犹豫了片刻就答应了,连桑玉莲也是。

苏三映之前对小火狐的怀疑得到了证实,原来,真的是她。

不过要是这样的话,她就更下不了手了啊!

后来发生的就如苏三映听闻的一般,五大神仙决定用自己的身躯把妖魔鬼怪封印在幽都。只不过现在的他们不知道,以后自己会被称为含有些许不祥之气的冥器。

话语一直到商讨完成,就戛然而止。

黑暗中的地面晃了一下,一道鲜艳的橙黄色忽然从四面八方照射进来。

苏三映和千璞惊现于曾经差点要了他们半条命的岩浆洞中。

他们位于一座小山丘之上,能清楚地看见洞中之宏大,狐浆如潺潺流水般从小山上留下山脚下巨大的岩浆池中,往岩浆池周边一看,两只交颈神龟仍静谧不动,夜明珠也完好如初,没有被灼成烧烤。

三映和通缉犯对视上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讶异,但千璞眼中,貌似多了一抹不明的黯然。

她权当是他老祖宗九尾蓬狐一族给的“伤痛”,没有道出刚才还在火狐幻境中的回忆,还担心自己不小心说了什么,很适当地往旁移了一步,这一走就把千璞一直抓着他手臂的手给移空了。

苏三映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心情十分微妙,要说对不对立的,千璞这一路来和她算是相互扶持,照看有加,但依着他通缉犯和不知缘由的九尾蓬狐身份,还真让鬼难以靠近。

她欲低头叹叹气,却听清灵的声音从空中响起。

“你恨他们吗?”

苏三映一秒认出这是已经长大了的,让她们进入了火狐幻境中的桑玉莲的声音,不过……恨谁?

她疑惑抬头,小火狐飘在空中,对他们俯首相望,却发现桑玉莲问的是通缉犯,也是,差点忘了他们是老相好。苏三映决定静观其变。

千璞没有发声,一阵沉默过后是桑玉莲的叹息。

“书你都拿到了,帮我向小希问个好。”

她一副不愿再听,也不愿再说的样子,决然回过身去,填满红白花色的身/体从下到上慢慢消失,仿佛永远不不会再出现。

火狐已经在慢慢消失,她消失的那处化为浅浅的红烟,在空中飘荡着。

“这算不算旗开得胜?幽都之主。”

她话刚说完,苏三映就感觉到腰间一轻,心想要完,着闷葫芦到底又要干什么大事?

葫芦腾空而起,就像是做了很多遍似的,熟稔地将火狐化成的红烟尽收入其中,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悠悠挂回苏三映腰上。

而她本鬼的嘴已经张得老大,惊于这冥器器魂竟然和她这挂了两百年还没用过几次的葫芦给收了!

千璞眸中动了动,收紧双手。

三映心一紧,这通缉犯不会来抢吧!?

没等苏三映想好要不要向通缉犯问个干净,她感受到一阵冰凉刺骨的冷浸入全身,眼前场景一变,竟是来到一处冰封的洞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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