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仁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他深知张万昌对家人的挂念担忧,也明白自己在这场乱世中的渺小无力。
但他更清楚,只要能陪在张万昌身边,为他分担哪怕一丝一毫的烦恼,他也心满意足。
“听昌哥的。”
张万昌扭头望着他,笑得温柔。
身前身后皆是红尘花海,眼前人旁若是将他拉入红尘之人。
但道士下山,道心不悔。
他认了心,开了口,“走吧,去丁香姑娘家。”
虽说是大清早,路上攒动的人头也没少到哪去,又是日出而作的一天。
张万昌和杜子仁两人拎着些包裹,一开始装了些零散的衣物,最后怕装的不是人家心水的,便换作了吃食,白米白面,青菜红肉的也是一堆,两个大男人也不嫌累,没赶个马车,一路背在肩上,送过去了。
推门进院子的时候,撞见水花儿坐在木墩子上,直勾勾地盯着进门的两个人,一对龙目骇人万分,侧头对着屋里喊了一声,“别收拾了,丁香姐,快出来看看这长了腿的病人,真是腿脚好了,能到处跑了。”
张万昌觉得水花儿的脾气当真不小,没来得及解释几句,郭丁香连跑带跳地到了跟前。
“换了身衣裳,模样俊朗不少。你跑去找张公子报恩去啦?”柳眉下的美眸闪着精光,郭丁香左瞧又看,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又有些说不上来。
杜子仁开口道了句“是”,也不知再说些什么,旋即闭了口。
张万昌瞧了水花儿一眼,目光回到郭丁香的眼睛,礼貌一笑,“丁香姑娘,水花儿,容我向你们引荐一下,他是我总角之交的好友,杜子仁。多年未见,未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但年岁分别久远,我确是记不清子仁的样貌。”
“原来是旧相识,既然公子和阿泽是好友,那便是好事成双。昨夜阿泽一夜未归,水花儿告诉我,他在公子那里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些。”郭丁香有些惋惜,数月下来,这院子里面一直躺着三个人,现下一个要离去,也难免生出几分不舍。
“郭姑娘,谢谢您的救命之恩。我不知如何报答你,我身上有些积蓄,塞在了这些吃食中,您和水花儿好好生活,若是我来日归来,再送上贺礼。昌哥说得对,您救了我,理应日日来见礼的,不过公务在身,还请姑娘体谅。”杜子仁个子大,怀里的包袱将他整个上身掩在后面,这番话说得诚恳,郭丁香也没拒绝,拎来的物件照单全收,领着杜子仁进了屋子,归整一番。
张万昌手里的两个包裹,让他直直甩到杜子仁身上去了。他没进屋,走到水花儿旁边卖着笑,
水花儿嫌弃他的表情,本就不好的脸色更加阴郁几分,“有话便说,你笑得太难看了。”
张万昌哈哈大笑两声,“真的嘛?可能各花入各眼吧,子仁就觉得我笑得挺好看的。”
“那你就对着他笑,反正他也喜欢,你何苦来恶心我?”水花儿仍是一脸摒弃,连瞧着张万昌的脸都不是正脸瞧的。
“你也该变回正常身形了吧,总是坐在木墩上,做个宝宝样儿是为何?”张万昌弯着眉眼,伸出手作势朝着水花儿的左脸蛋掐去。
“我舒服啊,我乐意啊,我高兴啊,现在不在龙宫,我愿做什么做什么。”水花儿一把打开张万昌的手,恼怒道。
水花儿讨厌张万昌,倒不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张万昌总是一句两句便能让他火大的很,还总是往他刻意隐瞒的秘密上说,他不知道张万昌的秘密,心里憋闷得很。
若不是心疼郭丁香这破烂院子,他真想一口火吐到张万昌脸上,做个烤人吃。
“好好好,殿下做什么都好。我昨晚上做了个梦,梦里一个白胡子老头告诉我,东海龙王的小儿子因一阵天地躁动,遗失了。龙王伤心的紧,说是丢了他心尖尖上的挚爱。不过龙王自己不急着寻,倒是散出消息,托有义之士寻到后,送到水晶宫去,赏黄金千两,对寻常人来说,这可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啊。”张万昌故意拖长了音调,眼神里闪烁着几分戏谑,他清楚自己在试探水花儿的底线,却也乐在其中。
“哦?既如此,张公子便是要为了那千两黄金,将我送回水晶宫去了?”水花儿面上不动声色,一味死盯着张万昌的眼睛。
“那殿下能否给出一个比千两黄金更具价值的条件呢?”张万昌心中暗笑,嘴角却是笑出声来了。
“给不出。”
“那我给一个。”张万昌一脸得意,“我要你一片护心龙鳞。”
“我就是被那哪吒三太子扒皮抽筋,你也别想从我身上拿走一片鳞片,更别说是护心龙鳞。哎呦!你干嘛!疼死我了!”水花儿捂着左胳膊吃痛,气得龙目圆睁,愤恨异常。
张万昌方才趁水花儿说话之际,从水花儿的胳膊上揪下一撮汗毛,光芒一闪,手中的汗毛变成颗颗闪烁的龙鳞,张万昌数了一下,直直有六片呢!
他洋洋得意地甩着六片龙鳞,“这不一下就拿走了六片吗?”
水花儿真的生气了,摇头一变,一颗硕大的墨绿龙头凭空显现,张嘴就是一团火径直喷出。张万昌眼疾手快,念诀一闪,顺便引出井里的水破了水花儿喷出的那团火。
水花儿又是摇头一变,龙首变回了孩童摸样,气鼓鼓地盯着张万昌。杜子仁和郭丁香快步跑出,双脸皆是错愕,“昌哥,这是……怎么回事?”杜子仁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手中的包袱差点掉落在地。
张万昌笑着安抚两人,“别急,别急,方才不过是我们之间的一个小玩笑罢了。”
郭丁香眉头紧锁,目光在水花儿和张万昌之间来回游移,显然对这番解释并不完全信服。但她还是尽力保持镇定,轻声问道:“水花儿,你没事吧?别生气,有话好好说。”
水花儿愤愤地瞪了张万昌一眼,又转头看向郭丁香,憋屈地不说话。
郭丁香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水花儿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别闹了。公子,水花儿还小,你就别逗他了。”
张万昌耸了耸肩,将手中的龙鳞收了起来,笑道:“好吧,好吧,我认错。”
水花儿听着张万昌玩闹的口吻,脸色黑得更甚,“无耻至极!”
“怎么样,都收拾好了吗?这些吃食留给丁香姑娘和水花儿了,我们不日启程离开苏州,若是机缘再次得见,自当宴请二位。”张万昌作势告别,这几日的来来回回,知道丁香姑娘和水花儿皆是个好脾性的。
“公子和阿泽一路保重,我.......”
“你要去哪里?皇宫吗?”水花儿出言打断了郭丁香,亟待渴求地等着张万昌的答复。
张万昌心生疑问,轻笑一声,“你怎的知道?”
“我和你同去,我龙珠在皇宫中。”水花儿一脸无畏,语气更是透露出不容置疑地坚定,似是这决定在他心中酝酿已久。
张万昌一瞬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有些不明所以,他微微皱眉,一边郭丁香也开了口。
“我原是不该开口的,但我不想再一个人待在地方。我爹娘死得早,这房子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张公子一来,带走了这院子里的两个人,也别差了我一个。”郭丁香的眼眶微微泛红,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哽咽。她虽性格坚韧,但面对突然的离别,心中满是不舍和独身一人的孤独。
张万昌有些为难,这并不是结伴游玩山水之间,那皇城里的处处杀机,张万昌尚且可以自顾其身,但说护着旁人,他断不能夸下海口。
“丁香姑娘,水花儿,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此行非同小可,皇宫之中更是暗流涌动。不过……”张万昌沉吟片刻,目光坚定,“既然我们有缘相遇,我便不能置你们于不顾。这样吧,你们愿意与我同行,我自然竭力保护你们的安全,但前提是,你们必须完全听从我的安排,不得擅自行动,能做到吗?”
“可以。”
“一切任凭公子安排。”
张万昌点头轻笑,那笑脸确实笑得好看,仿若多日积雨后的日光,不急不缓地启唇开口,“既如此,那搬来的菜我们搬回去吧,这还未过晌,便去我家里吃。晚上休息一夜,明日启程。丁香姑娘,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带的行礼,出了这院子,再回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郭丁香闻言,眼眶中的泪水终于还是落了下来,但这次的泪水中夹杂着感激与希望。她迅速用衣袖擦干眼泪,转身回屋收拾起简单的行囊,心里默默盘算着哪些东西是路上必需的,哪些是对未来可能有所帮助的。水花儿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郭丁香忙碌,偶尔伸手帮上一把,虽然依旧板着脸。
张万昌也没闲着,他们将带来的吃食重新打包好,准备带回自己家中。张万昌让杜子仁去家里扯一辆马车,毕竟四人同行,加上行李,走路回家显然不太现实。
府里的人一如往常,这四人过四人的日子,别人做别人的营生。张万昌未告知厨房传菜,拉着阿左阿右,六个人忙络了一下午,趁着落日余晖,吃了顿舒心的菜肴。
别人舒不舒心不知道,张万昌吃了个痛快,餐盘里的菜堆得越来越多,也没见他停了动作。水花儿吃得满地跑,郭丁香快把面前鲫鱼吃空了,阿左阿右喝得酩酊大醉。只剩个杜子仁,瞧着哪个菜剩得多了便多吃些,觉得噎人了,扯起一坛子清泉顺顺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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