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璇，范澜不是高一吗？你怎么停在高二的楼层不动了？”
许梦雪不解地问，她回头看了眼默默跟在两人后面的母女，捏静音：“你是不是觉得这对母女有问题？”
她和景璇都听到了母女俩的对话，依形势看，赵俪似乎认为女儿的死和抑郁症有关，万恕因为抑郁症在学校自杀了，所以才离不开教学楼。
十五年前国内对于抑郁症的了解还不够深入，也不够普及，不像生前的世界，家长看见孩子哪天食欲不振精神恍惚都要脑中雷达作响，稍加询问情况便拉着孩子去医院看心理医生。
对其造成的影响也普遍认为是脾气孤僻，容易陷入悲伤自怨自艾，一不小心就有自残倾向。
所以赵俪不知道抑郁症还有另外一种情况，导致失忆的风险？
如果万恕是抑郁症自杀，那么无法离开和失去两年记忆都解释的通了。
只是，赵俪呢，她也失去记忆了吗？万恕在学校自杀，学校不会联系家长吗？公安不会告诉她女儿是怎么死的吗？在她们来之前，赵俪似乎并未往女儿的死是自杀方面想过，她信了万恕说的楼道摔死。
“她们在骗我们？该不会和范澜有关系吧，范澜也没换形象，万恕认出了范澜是她学妹？”
许梦雪接连猜测，懊恼道：“我该买条谛听真言舌的，含在嘴里就只能说真话，总不能强行恐吓她们吧？”
一条谛听真言舌要上千功德呢，景璇默默看了许梦雪一眼，感觉自己眼中的功德和许梦雪眼中的功德不是同一个单位的，这个二级任务做完也才能从地府的系统部门得到一千功德，许梦雪这和倒贴钱上班有什么区别。
要不是实操无常在做任务时违规操作，会被赶出实操队伍，她现在已经把万恕捆起来问话了。
“说不准。”景璇扭头遥遥和万恕对视，“她可能没骗我们范澜的事，只是没说全，毕竟她想骗得不是我们，而是赵俪。”
“骗赵俪？”
景璇慢悠悠道：“赵俪和万恕都不知道灵魂状态可以更改样貌，她们现在的样子就是她们认为自己的样子，你注意到万恕穿的校服了吗？她校服左边校徽图案上面写的是高三一班。”
“啊，她没失忆，那赵俪还说万恕只记得高一前的事。”许梦雪说着顿住，惊讶地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母女。
万恕静静地回望她，阴沉着脸，她的脸色唇色都极淡，只一双眼乌压压的黑，泛不起一丝涟漪。和方才怯生生的柔弱模样大相径庭，稍后，她低下头软软地靠在母亲肩膀。
这表情，分明是知道我们在怀疑她了呀，所以真实情况是万恕有问题故意骗了她妈，难怪万恕提议要帮忙时，阿璇让赵俪也跟上。
许梦雪对景璇干笑道：“万恕心里素质还蛮强的，她都知道我们要找的幽魂经常在高一年级转了，我们跑到高二的楼梯口，她也不慌。”
她想了想问：“抑郁症不会也是假的吧？”
景璇想到被锁起来的天台，“她可能是跳楼自杀的，然后灵魂在她的潜意识下变成了完好的高三时模样，至于自杀和抑郁症有没有关系不清楚。”
“即使是没有关系，自杀也痛苦吧，人好好的也不会想着要去死，赵俪还很年轻，女儿死了没多久，她也死了，看她不堪忍受得要软在地上，我心里难受的很，估计也是刺激太大，才导致的她遗忘了万恕的死因，不记起来最好了。”
许梦雪表情唏嘘，皱巴着一张脸道：“我以后再也不做不知道附身对象的任务了，找个幽魂下落怎么跟探案似的。”
景璇转眼看她，许梦雪的表现可不像是怕事麻烦的模样。
“梦雪，你好像并不介意善意的谎言，如果类似的事发生在你身上，你会怎么想？”她突得开口。
“善意的谎言是为我考虑才会出现的，当然接受啊，不过不能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做我讨厌的事，但像赵俪这种，欺骗我就骗着呗，完全无所谓呀。”许梦雪露出笑容。
景璇噎住了，许梦雪说这话的时候，身上跟闪着圣光似的，她突然觉得云蓁应该把对自己的说的话讲给许梦雪听，这才是需要她教导的对象。
“要不我们还是点一根青翎找榭霏问问情况吧，范澜的学校十五年前有没有出过人命？”许梦雪提议道。
景璇摆摆手：“我们的目标不是判断万恕是怎么死的，不用较真找真相，这跟我们又没关系，她明白自己已经露馅了，不然不会转移赵俪说换脸的话题，现在不过是强撑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罢了。”
“赵俪不是说万恕成绩班里前五是她的骄傲吗？喏，你看，那一张是什么？”
景璇停下脚步，伸出手指点了点楼梯间的墙面，她解开许梦雪的静音，歪头看向万恕：“华龙第一中学的老传统，高三上学期的期末成绩排名还没换上，这是高二升高三的前一百名照片和励志宣言，校徽边上还印着高二呢。”
她念了遍照片下的宣言：“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万恕的脸和现在的真是没有丝毫差别啊！”
赵俪见无常停住脚步，她左右望望：“晚晚，这个女孩子我记得，你们班的第三，无常停住的地方好像是你的照片，你考了第四名，年级三十五是不是？”
“妈妈，我不记得了，这是高三发生的事情吗？”万恕轻声细语。
赵俪眉眼黯淡，“对不起，晚晚，妈妈又忘记你失忆了。”
“没关系，我很好奇高三的生活，妈妈给我讲讲也很好。”
“是吗？”赵俪眼睛亮起来，“我收拾你高三的书时，里面密密麻麻好多笔记…”
万恕盯向景璇身前的照片，脸色变换不停，她打断赵俪的话，“妈，我突然想到件关于那个怪姐姐的事，她好像在板凳里塞了一块红色的碎片，妈妈，你先帮我去看看有没有，我去和黑白无常说一声。”
她撒开搀着赵俪的手，留下赵俪看着她远去的身影。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们，你瞒着的事情了？”
万恕面无表情，她摸了摸脸，也没问景璇是怎么发现自己不对劲的。
“你说接引亡魂的无常随后就来是假的吧？只是安抚我妈妈？你们只想知道范澜的事情好把她抓回去。”，她发出两个疑问，语气却笃定非常。
景璇没正面回复她，“你觉得呢？”
万恕松了口气，阴沉的脸显现出几分清丽，她忌惮地看了眼景璇手里的勾魂锁，“范澜伤口上有这链子的气息，我最开始见到她的时候，她的魂体很弱，我担心她会伤害到我妈妈，就想着找机会赶走她。”
“后来发现她一直去高一年级去看一个叫范澜的女孩，两人长得太像，我以为她是范澜的妈妈，死后来学校看女儿。”
“我见她没有伤人的想法，便当她是空气，她有时候会上天台坐在板凳上发呆。”
“直到昨天，她的魂体弱到透明了，我便跟在她后面想劝她去四处逛逛，没准儿能遇见无常，结果听到了她对着空气说话。”
万恕深吸了一口气，“她也是范澜，十五年后的范澜！她从无常手中逃出来，只要在你们抓回她之前杀了范澜就能占据范澜的身体重新活下去！”
万恕苍白的脸更加白皙，“你们也是从十五年后的世界来的，来抓她！”
景璇和许梦雪齐齐拧眉，对视一眼，实操无常的任务就是把寄身在其他世界生灵身躯的幽魂带回去，怎么可能会因为范澜占据了一个身体就带不走！
万恕不会见欺瞒不成，改编谎话了吧？
景璇心中存疑，故意激怒她：“照你说的，你是昨天才知道范澜目标要杀人夺身，她既然怕我们来捉她，不应该尽早行动吗？昨天可是大年初二，范澜想杀的人早放假离校回家过年了，她还在学校待着干什么？该不会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吧？”
景璇拍了拍墙上照片里万恕的脸，“她又不是你，因为自杀离不开这栋楼还需要编瞎话骗人？”
万恕被话刺到，身上鬼气翻涌，她怒声道：“她身上有伤，比我还弱，我靠近学生都只能被当做不存在穿过，她怎么可能碰得到人杀人！”
“昨天我亲眼盯着她魂都快散完了，身上出现好几个窟窿，连个死物板凳都坐不了，我妈胆小，我不想妈妈看见范澜的惨状就哄她待在杂物间，等我出来，范澜已经没影了，我估计她是没能力治伤，活生生拖死的，在昨天就魂飞魄散了！”
万恕胸膛剧烈起伏眼睛发红，“你们若是不信，就去范澜家里找，她如果没死，肯定是到范澜家里杀人去了！”
景璇正要再问，范澜为何不化为厉鬼直接开杀，手中缄瓶猛然疯狂颤动。
她定眼一看，缄瓶里的那缕鬼气发疯般撞着瓶身，直直指向西南方向。
这种情况是？
鬼气的主人受刺激鬼气暴动了！
范澜出现了，她还是鬼魂状态，她怎么会在西南方，那可不是她家的方向？！
“你这是…”，万恕看着缄瓶表情疑惑。
景璇拎出个像羊角的东西，对着尖口输送鬼气，鬼气进入羊角，悠扬的乐声从羊角的另一方传出，万恕和看着板凳一脸忧伤的赵俪眼神慢慢变得迷茫。
景璇拉上许梦雪奔向西南，见学校教学楼远远被摔在身后看不见踪迹，她才停下消除记忆的乐声。
万恕从混沌中回过神摇摇头，看清眼前的景象后，她皱起鼻子，熟练地运转鬼气，楼梯间出现了一条手臂刺啦撕开墙上的照片，指如利刃把图上人脸和校徽划了个精光。
天台传来声音：“晚晚，你去哪里了？”
“妈妈，我在这呢！”
“你怎么跑楼梯里去了，你忘了你之前是摔了楼梯死的，多晦气的地方呀，快出来！”
三公里不算远。
随着鬼气越来越浓郁，许梦雪和景璇分别掏出件鬼草花穗编的披风披在身上。
范澜的鬼气已经快形成鬼域了，肯定会吸引到这个世界的无常注意，披上披风可以屏蔽无常的气息。
许梦雪抬头看向鬼气爆发源头，“这不是张彩云说的医院嘛？”
张彩云站在堂叔病床边缩了缩脖子，她四下看了眼屋子：“老范，窗户也没开呀，怎么感觉越来越冷飕飕的？屋里灯也暗，不会是断暖气了？你看着点我去找护士问问。”
她走出屋，喊住正要进门的护工：“这屋里突然降温了，你给你家老太太盖严实点，弄点热乎的，要不然病人受不住。”
堂叔听了也应道：“我这有刚煮好的饺子，还没动呢，你们也吃一碗！”
护工提着餐盒转到隔壁床，见老太太躺平身子侧着头，隔着帘子直勾勾瞅着旁边一大家子一动不动，就转回去连声感谢笑着应了，拿碗筷分了数个饺子端到老太太床边桌上，凑到耳边。
“路老太太，大过年的，人家一番心意不好推辞，我就盛了点，我打的饭也是饺子，两样都搁这了，您随心意吃。”
范澜站在床边，目光从陆萍隐隐发青的脸上移到桌上的搪瓷碗，系统的声音在她脑中来回盘旋，她轻吐出口气，闭了闭眼。
“啪——”
碗连同碗里的水饺毫无征兆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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