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店还剩余两天时间,祝惜棠除了整理食材外,又恢复了术法的练习。
由于店内缺人,祝惜棠本打算去地府相应判官那看看名簿,雇个能干的人手,结果那天听工匠们聊了聊,祝惜棠悲哀的发现自己见底的阴气和银钱暂时还雇不起正式的伙计,只能忍痛作罢,改成去鬼城里找找短租工。
工匠中有自告奋勇介绍的,祝惜棠和许庭霜见了对方一面,对方姓吴,中年人模样,说是生前曾在小酒楼干过,因战乱家里人都亡故了,也无人祭拜,因此来打个短工。
祝惜棠试了试,见对方口齿清楚,反应还算迅速妥帖,菜品上也提供了些有用的建议,便商议着留五天,用线香一天一结。对方瞧着也算是满意,暂就这样说定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祝惜棠还是想多练习练习小纸人的术法,真有什么情况也能用得上。许庭霜在一旁不时出声指点,等阴气差不多见底就停下。祝惜棠在休息的时候抬头望着院中的枇杷树,有些心虚。
已经七月了,每每靠近,她都能明显感觉到枇杷树对灵气的渴望。虽然没有表情也不能说话,但能感到它每每摇晃树叶那可怜巴巴的劲头。
之前靠前辈提供的灵气支撑了一阵,但他还负伤在身,不能总是压榨伤员。加上这个月地府所需的灵气还没有上缴,整个驿可谓捉襟见肘。她叹了口气,能否赚上一笔,让枇杷树吃饱就在此一举了。
根据祝惜棠和许庭霜的商议,前辈不耐烦以真身示人,所以隐身作为掌柜在柜台处监督,吴短工作为小二跑堂,祝惜棠则在后厨做菜。小纸人负责忙不过来的时候,将客人留下的钱款等送至柜台处。
祝惜棠之前询问过越飞光,驿站各项定价多少合适,如果有些鬼没有亲朋祭拜,身无分文,若是来驿站又应当用什么交换?据越飞光所说——
“这好办,一般都是以冥币定价,鬼吏自不用说,手里都有闲钱,属于阔气的主,给等价的阴气、金银都常见,心情好了给些赏钱的也不在少数;要是一般的鬼就收冥币,要是吃了饭给不出钱的,那就收身上的阴气。”
越飞光冷笑了一声,“若是吃了饭赖着什么都不给的,不必和他客气,各司也不是吃素的。”随后他又简单和祝惜棠说了说具体的定价,祝惜棠发现相较于人间要贵一些,仔细一想,便也明白了。
人间纸钱焚化后,往往鬼魂到手的钱财比阳间能赚到的可多上许多,地府中流通的冥币一多,自然也就不那么值钱了。但质量上乘的金银和线香依旧贵重,仍是许多鬼垂涎的好东西。
依此加上在地府的见闻,祝惜棠商量着和许庭霜定了价格。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开张前一天,祝惜棠将手中玉佩催动,念动口诀。玉佩隐隐发出红光,从鬼面头颅中央出现一条血红的细线,从上向下延伸,将玉佩一分为二。只听“咔”的一声,玉佩轻轻向两边分开。
祝惜棠拿其中一半放到大堂墙壁中的凹陷处,只见这一半牢牢地吸附在了上面。驿站大门处传来动静,门口的青石板出现了黑灰色的雾气,不断涌动形成一个圆形漩涡状洞口,洞口当中隐隐传来阴气的波动。
这代表着驿站已向地府申请开张,第二天与地府间的通道会被打开,经地府允许的鬼就可以通过此处来往于两界。需要打烊时,驿长可用另一半玉佩随时将门关上。关闭之后,只有鬼差及以上的大人可自由出入,其余如工匠、被缉拿的鬼魂类则需要驿长邀请、鬼差陪同或押送。
完成之后,祝惜棠松了口气,但是眼见要开业,心底又涌起些不安。此时传讯符亮了起来,她心里一跳,隐隐有了猜测,连忙接起来。
“呦,接的挺快啊?”
说来也奇怪,刚才还有些惴惴不安的心情,在听到这个有些调侃的声音之后,忽然平静了许多。祝惜棠不自觉地露出一些笑意,“大忙人有空了?”
“哪能啊。”越飞光有些惆怅,“这不是正吃饭么,你黑大哥看见地府新开张了一个驿站,宁城附近,估计就是你,催着我问问你如何了。”
祝惜棠乐,“你就欺负祁大哥不爱搭理你吧。”
越飞光和祁大哥是黑白无常,共同处理地府派发的各项事务。祁若烛是黑无常,所以越飞光有时提起他,就黑大哥黑大哥的喊。
这时高大冷峻的男子总会无语地瞥他一眼,实在逗急了就拎着锁链往他脑袋上一套,越飞光就哎呦哎呦叫着求放过。
第一回祝惜棠嗖的一下躲出了二里开外,无他,链子一拿出来腿自己就动了,只能说是一般鬼看见无常的正常反应。第二回第三回,逐渐麻木并适应。第四回第五回,该干什么干什么,甚至能在旁边试探性地出个主意。
越飞光哼哼两声,旁边祁若烛的声音传来,“别太劳累,别有压力。”
“嗯,”祝惜棠乖巧应声,和两人简要地说了两句最近的安排,转而问起,“祁大哥你们什么时候有空过来?给你俩的东西准备了好久。”
祁若烛道,“这段时间事务繁杂,不好过去。”
越飞光惆怅地叹了口气,“没办法,判官那一堆事情压下来,只能在外面东跑西跑,中元节更是忙得脚不沾地,等过了节我和你祁大哥去找你,要是再敢给我找差事我就甩在他脸上!”
听着越飞光咬牙切齿的语气,祝惜棠哭笑不得,又有些遗憾和惆怅,“好吧,那你们小心,等你们来了给你们做一顿好的。”
两人公事在身,行色匆匆,告别后祝惜棠看着传讯符逐渐暗淡下去,默默抚平了边角,小心收起来。
当天早上,那位吴帮工就来了。祝惜棠正在厨房备菜,听到有动静出来一看有些惊讶,“还挺早。”
吴帮工笑道,“左右也没什么事,早来些省的有客人上门来不及招待。”
“估计没什么客人,” 祝惜棠摇摇头,“麻烦看着点外面,有客人上门叫我。”
如祝惜棠所说,整个白天没人上门,甚至能够听到门外树林当中知了此起彼伏的叫声。
前辈被她打发回去休息,毕竟他的作息和鬼不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果不补眠又熬夜对身体无益。尽管许庭霜无奈地强调自己是百年大妖,小小熬夜不在话下,但依旧没能抵得过祝惜棠的坚持。
吴帮工留在大堂,和祝惜棠有一搭无一搭地聊天,顺带说了一些小酒楼里的往事和酒楼迎客的要点。终于到了夜幕四合,灯笼摇摇晃晃亮起的时候,第一位客人来了。
当时两人正在大堂聊天,忽然感觉门口有了动静。
自门口的洞口逐渐浮现一位老者,年近古稀,拄着拐杖,身形有些佝偻,穿着短褐,正抬头尝试看门口的牌匾。祝惜棠刚想起身,吴帮工已经热情的招呼上了,“老人家,不进来坐坐吗?”
老人有些犹疑,但还是拄着拐,颤颤巍巍的进来了。他环视四周,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老人家可是来探亲访友?”吴短工扶着老人坐下,把拐杖放到一边,开口问道。
“是啊。”老人放松下来,叹息一声,“我去得早,没赶上天下大乱的时候,没受什么罪,只是惦记着家里的儿女和孙辈。”
“这两年听说打仗死了不少人,家里人折腾的身体也不太好,想着过来看看,时候还早就进来坐坐。”
“世道艰难啊。” 吴短工也是唏嘘,“那您看看需要来点什么吗,也免得枯等。”
老人思索了一下,“那就来份便宜些的香吧。”
“有小四和香,有廉香,这两种滋味清新,也实惠,您看?”
“那就小四和香吧。”
“得嘞,小四和香一份!”吴短工吆喝着,转身去拿了一份,插在香炉中,用冥火点燃。只见香安静燃烧,却没有气味散出。再看老人,正微微阖眼,吸气,面上的表情略有放松。
祝惜棠正有些期待地看着,准备听一听客人的评价,门口又出现了波动。
这回出来的是一个鬼童,全身青紫,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身穿肚兜,四肢着地。他本想转身离开,但或许是看到了正在燃烧的香,转而嘻嘻笑着向门内摇摇晃晃走来。
吴短工和祝惜棠对视一眼,吴短工上前,半蹲下身,“有什么想吃的吗?”鬼童点点头,藕节般的小手抬起,指向老人桌上的香,“啊,啊!”
“先说好,这个可不能吃白食,得按价给钱,听的懂吗?”吴短工有些无奈。
鬼童此时正在费力向椅子上爬,但够不着。祝惜棠正想帮他一把,没想到对方转换角度,四肢灵活地爬上了旁边的墙,再顺势往下一跳,正好跳到了桌子上。
祝惜棠:“……”
行吧,一步到位。
鬼童是一类比较特殊的鬼。因为他们大多心智不全,脾气捉摸不定,做起事来更多凭借本能和喜好,沟通起来不太方便。而且有的鬼童身上怨气深重,真较起真来还不一定打得过。
之前闲聊的时候吴短工就和祝惜棠说过这件事,没想到刚开业就遇上了。
好在这个看起来倒像是能沟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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