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阁主——长宫砚,今年三十有六,正值盛年。
刘二上下打量这位阁主,觉得他最多不超过十六,如此长生不老,看来长生玉真的在阁主身上。
长宫砚缓缓走上高台,手中拂尘微摆,面容间带了几分寡淡的笑意,与周遭道长点头寒暄后直至莫问真人处。他颇为恭敬的行了一个礼,道:“祖师伯,长生阁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待此间结束,可否来小室一叙?”
莫问真人捻了捻潦草的胡须,高深莫测的点了点头。
“晚辈谢过祖师伯,”长宫砚又恭敬的行了一礼,继而看向刘二和王落闲,“两位小友,方才易儿冒犯之处还望见谅,都是长生阁管教不严所致,是贫道失职。”
刘二心道何止是失职,简直就是纵容自己的儿子草菅人命,面上却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无碍无碍,况且真人已经为我们主持公道了。”
他意有所指,长宫砚又怎会听不出来,扯了扯面皮笑了笑,就在这时,整座大殿忽然暗了下来,朱漆大门沉沉关上。
大殿内骤然阴冷,似是积了极重的怨气。
天下最负盛名的道修之处,竟有冤魂作祟,所有道长瞠目了片刻后,纷纷带着弟子画阵施法。
刘二一想到淹死鬼正被自己封在酒瓶中,不露声色的往后靠了靠。
殿中怨气颇是凶厉,卷起腾腾黑雾,竟在半空化成了一个人形,几位道长联手也未压住,就在这时,一阵道气自大殿上位处击来,轻而易举便将其劈成两半。继而头戴金冠的骄纵少年语气轻蔑的呸了一声:“孤魂野鬼也敢在长生阁造次。”
刘二有些意外的看向长宫易,骄纵少年明眸微垂,状似不经意的瞥了眼角落处那个喝酒的小道士,又狠狠的啧了一声:“真是哪儿都有杂种。”
这一句骂的着实耐人寻味,就见长宫易抽出腰间佩剑,一剑挥开了被怨气封上的朱漆大门。刹那间,殿内重回光明,几位道长正要重新入座,跟随的小道童们却纷纷发出惊呼,只见大殿正中血书了四个大字——“杀人偿命”。
那血字戾气甚重,犹有黑色怨气缠绕于上,长宫易飞身而下,一脚踩掉了血字:“一只孤魂野鬼也敢中伤长生阁,也不知是哪儿借来的胆子。”
然在场道修却已尽数看在眼里。
就在这时,殿上的长生阁主长宫砚忽然开口道:“无妨,易儿,既然这鬼求来了长生阁,那便好好的查一查罢。”
长宫易虽生性娇纵,面对长宫砚时倒是恭敬,行礼应道:“是。”
王落闲喝了口茶,不以为然道:“刘兄,整个镇子皆是道气,更何况是长生阁,得是什么样的鬼才能在此作祟,你不觉得事有古怪么?它要寻仇,怕寻的不是别人,就是长生阁吧。”
刘二默不作声,只是看着长宫砚。
那双琉璃色的眸子,总让刘二有些恍惚。
他蹙了蹙眉,摘下腰间酒瓶递给莫问真人:“真人,这几日烦请替我保管。”
莫问真人一副“好说好说”的模样,将白瓷酒瓶放入袖笼,那头几个道长议论纷纷道:“如今这鬼魅竟都作祟到了长生阁头上,真是越来越猖狂。”
“是啊,依贫道看,什么上门申冤,分明就是欺人太甚,太过嚣张。”
“听说月余前罗参城闹凶,方圆十里的荒坟都尸变了,一到晚上城中到处都是泛白的腐尸,见肉就啃,见血就喝。”
“竟有此事?那城中百姓呢?”
“城中百姓无一活口,罗参城如今都成了鬼城。”
“什么?难道就无人去除祟么?”
“你真当荒坟堆里全是怨魂么?那么多尸体怎可能尽数尸变?吾等怀疑背后有人捣鬼,此事怕是同‘不见阎罗’有关。”
“‘不见阎罗’不是三十多年前就死了么?”听到这个名字,道长吓了一跳,“当年还是长生阁联手各道家合力除去的,死的真真切切,你我都亲眼所见。清溪道长,此等玩笑可不能乱开。”
“罗参城闹凶至今,前去除祟的道家莫说上百个也该有七八十,却无一人活着回来,如此凶煞的恶鬼,这世间难道还寻得到第二只?芩止道长,贫道也希望这只是个玩笑啊。”
“那……那我们是不是该早些同长宫砚商量?”
“这就是吾等前来长生阁的因由,如今长宫砚出关,断不可再让厉鬼如此作恶下去。”
几个道长说的义愤填膺,刘二不由转头问王落闲:“他们说的‘不见阎罗’是谁?那只鬼很厉害么?”
“刘兄,你可真是问对人了,”王落闲当即献宝道,“不瞒你说,我小的时候见过那只鬼。”
“你见过?那只鬼不是死了三十多年了,你才多大?”
“所以他们猜的没错,‘不见阎罗’真的没死。”王落闲小声道,“刘兄,‘不见阎罗’这名字的由来你晓得么?”
“自然不晓得,要不然问你作甚?”
“据说‘不见阎罗’乃是百年前鸾山一役中死去将士的怨魂所聚,足足九百九十九道,凶戾非常。其作恶年间,凡是见过的人,魂魄连着肉身一道被杀尽,投胎无门,就连地府阎罗都来不及救。”
“下手这么狠?那你怎么还活着?”
“‘不见阎罗’一看到我,就被我吓跑了,”王落闲说到此处有些得意,“我身负天道,世间凶邪伤不到我。我小时候,师父就看出来我天赋异禀了。”
“咳咳。”莫问真人闻此,心虚的咳了两声,“徒儿啊,此乃天机,莫……莫要同外人道了。”
“刘兄是我的刘兄,怎么是外人呢?”
“……”真人抓了两把自己潦草的胡子,靠过来小声同刘二道,“身负天道之事,就是贫道诓他的,刘公子多配合配合吧。”
刘二瞥了他一眼,这师徒俩也真够可以的。
这时大殿正上方,长宫砚又开口道:“今日贫道邀诸位前来,实则还有一件要事要当着诸位道友的面宣布。贫道继任阁主之位以来,虽日日勤勉不曾懈怠,然资质有限,终究参不透大道,好在阁内良才辈出,其中又以易儿为甚,故贫道今日要将阁主之位传给易儿,以阁主之物长生玉为证。”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长宫砚正值盛年,且修道天赋颇高,便如莫问真人所言那般,其道行便是旁人修两百年也未必赶得上,这样一个惊才绝绝之人,却说自己资质有限,难得大道,简直……简直胡说八道。
刘二也看向长宫砚,心下亦是诧异,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长生玉了。
另一头,王落闲闻此忙推了推莫问真人:“师父,你快上去说说,长生玉是刘兄的,怎么能给长宫易呢?”
“呔,又乱说了,长生玉分明是长生阁的,给长宫易很奇怪吗?你让为师上去说什么?难不成上去抢吗?”
“可是长生玉一旦易主,十年之内便再难更改,除非主人身死。师父,你此时不去,彼时我便要杀人了。”
“杀人?”莫问真人听闻却淡淡一笑,“徒儿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长生玉之所以叫‘长生’二字,便是身怀之人能因此长生不死。‘不死’二字总该听得懂吧?”
王落闲脸色变了变,当即起身道:“那我自己去说。”
“你去算怎么回事?”久未出声的刘二一把拦下了他,站起身理了理墨色长衫,颇有几分气势道,“要去也是本君自己去。”
正当他顶着乾坤肉身,预备招摇过市一回时,角落里喝酒的小道士忽然踏案而上,飞身落在大殿之中大声道:“阁中良才又不是只有长宫易一人,既然要传阁主之位,自然能者居之,阁主你说是不是?”
这不就是当众叫板么,一时间所有目光尽数朝他看去。
无人关注的刘二:“……”
长宫易在见到小道士出来时已是脸色铁青,此时听他说完更是怒不可遏,剑色带光刺了过去:“柳元之,你一个外门弟子也敢在三清殿叫嚣,活得不耐烦了!”
那剑光凌厉,尽是杀意,被称作柳元之的小道士却躲也未躲,竟就那样泰然自若的直视着他,待剑光将将要刺到他身上时,居于殿上的长宫砚手中拂尘一卷,将长宫易连人带剑一道卷了回来。继而这位貌似清莲的玉面道士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之儿,那依你之意又当如何?”
“我说了,能者居之。”柳元之继续大声回道,还略有几分挑衅的看着长宫易,“长生阁的阁主若没点本事如何能服众?听说诸位道长近日因罗参城之事有些烦心,不若就以罗参城为台,谁杀了祸首,谁便是下任长生阁主。”
“你算什么东西!”还未等长宫砚开口,长宫易已经气急道,“就凭你也配染指长生阁?!柳元之,你不过一个野……”
“易儿。”他还欲往下说,被长宫砚轻声喝止,“好,原本便要去一趟罗参城,如此,阁中弟子便比一比吧。”
长宫易难以置信的看向长宫砚,就听他又道:“这几日你们好好准备,五日后便出发。各位道长,烦请你们也一道去吧,都做个见证。”
“想不到这小道士还挺有野心,”王落闲一边看着热闹,一边啧啧了两声,“可惜投错了胎,没有长宫氏的血,还敢做长宫氏的梦。长生阁立世千年,从未有一个外门弟子做过阁主。”
“是么?”刘二倒了一杯茶,“那就让他做第一个。”
“刘兄,”王落闲惊得眨了眨眼,随即反应过来,“你莫不是……”
“兴许能同柳元之借一借长生玉,”刘二说着一杯饮尽,“虽说长生玉十年不易主,但老子又不是凡人。”
中间因为私人原因停更了一段时间,现在慢慢恢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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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道气 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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