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他所说,柳清寻并不是长生阁之人,没有必要徒留在此受他人眼色。
柳清寻闻此,一时静默。
“你知道那时我为何要给你取名‘柳清寻’吗?”长宫砚淡淡看向他,琉璃色的双眸流光奕奕,“因为这曾经是属于我的名字。那时的我,希望你能代我好好的看一看尘世,能够快乐而又自由的活着。所以清寻啊,切莫辜负了,终有一日你要离开长生阁,离开我,好好的在这大千世界活一遭。”
刘二听到此言,不由心中惊愕。
柳清寻竟是长宫砚的名字?
他竟早在那时便已知晓自己的姓名与来历?
那他此前为何从未提起,甚至没有去青龙山上看一看?
长宫砚语气轻快,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柳清寻却下意识道:“我不会离开长生阁,更不会离开你。”
“清寻,”长宫砚又和煦的笑了笑,“生命漫漫,正如这四季更迭,谁也不知彼时彼刻自己又会行何事。我只是让你去看一看更广袤的天地,又没说不让你回来了。”
“那你我同看,岂不更好?”
长宫砚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微怔了片刻,随即点头笑道:“好,那便你我同看。”
柳清寻闻此也不再说什么,终于不解道:“阿砚,若你叫做柳清寻,那你的父亲便不是长宫盛老爷么?你何时知道自己叫做这个名字的?”
而这也是刘二心中的疑问。
长宫砚踱步于花海间,五光十色的鲜花,将他的一双琉璃眸衬得明明暗暗:“其实就在你第一次来长生阁不久前。
“年幼时一个人关着总归烦闷,所以我常常会偷溜出寝殿,直到有一次我无意间偷听到父亲与老祖宗的争执,我听到父亲用‘柳清寻’这个名字指代我,我听到父亲想将我送走,送去生父生母那儿。我也忘了我那时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只记得自己头也不回的跑回了寝殿,在被子里整整躲了三日。我以为只要我不出去,不同任何人说话,那些事情就与我无关。其实原本我还想躲的再久些,奈何躲到第三日时,因为肚子太饿晕了过去。”
长宫砚说到此处不由笑了笑,觉得从前的自己着实蠢了些,柳清寻追问:“后来呢?”
“后来,”长宫砚换了种语调,边笑边道,“后来你来到了我面前,让我觉得世间之事似乎也没那么糟糕。虽然我也想过若我出生便是柳清寻,那我还会被关在殿中数年不得自由么?但后来我想明白了,若我生来便是柳清寻,那我又如何能遇到你?既然生父生母不要我,旁的与我也再不相干,从此以后,我便只有长宫盛一个父亲。”
“阿砚,你可知你生父生母是谁?”
“从前并不知,但如今我终于明白为何自己的命格会如此。现下我也已活到了这般岁数,我开始相信生父当年弃了我应当也有缘由,只希望他在远方一切顺遂,也希望我的阿弟能一生喜乐,我与他们最好的相处,莫过于从未往来。”
“阿砚,你竟还有个阿弟?”
“是啊,虽未谋面,但应当也似我一般聪慧。”长宫砚说着便又不正经起来,“好了,不说他们了,明日我便要正式继任阁主之位了,清寻难道你不想先瞧瞧我穿道袍的样子?”
“阿砚不论穿什么都是顶好看的,”柳清寻当即顺着他的话头夸道,神色间终于有了丝笑意,“所以明日看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明日怎能一样?”长宫砚不由强调道,“明日我便是你的靠山了。”
“那今日呢?”
“今日我仍是你的阿砚呐。”
两个人一边笑说着一边渐行渐远,眼前画面一转,似乎又过了两年。
王落闲站在刘二身旁小声道:“刘兄,原来长宫砚知道你的存在,那为何‘去无归’被围时,他没有出手救你?”
“兴许他救过我。”刘二当年在青龙山上确实死过一回,只是后来不知被何人又救活了,之前他以为是乾坤,现下兴许可能是长宫砚。
这时,酆都出声提醒道:“乾坤兄,故事就快到结局了,可要看的仔细些。”
他话音方落,几人已置身于一处山洞,似乎就是他们第一次所处的那个山洞。只是此刻山洞中戾气四溢,着实危险。而似乎是压抑不住如此狂暴的戾气,山洞各处都发出阵阵迸裂声。
几人忙朝里走去,就见到长宫砚和柳清寻正在对峙,确切的说是长宫砚与柳清寻身上的戾气对峙。
长宫砚虽强行以术法压制,却收效甚微,身上被戾气割出了数道的血口子。
柳清寻一边痛苦的蹙眉,一边道:“阿砚,你走吧!你若再不走,我怕连你也走不掉了!”
刘二发现柳清寻身上的戾气并不寻常,不由道:“酆都兄,人参精修的是仙道而非鬼道,为何会有这样的戾气?”
酆都意味深长的看着长宫砚:“是啊,本是仙物却入了鬼道,此等疑惑便只有他能解了吧。”
就在这时,又一个身影冲入了山洞。
长宫砚看到来人似乎很是惊讶,愣愣道:“……父亲?”
长宫盛刚施展瞬移术,气都来不及多喘一口,手中便又展开了一个法阵。
长宫砚在见到那个法阵时,神色当即从惊讶变成了慌张,一边将法阵拦下,一边道:“父亲,您要做什么?”
“若让这些戾气炼成,莫说这片山脉,怕是整个长生阁都保不住,你难道不清楚吗?”
“可即便如此我也要救清寻,”长宫砚不假思索道,“因为那些罪业原本就该是我的,我害了他一次,又怎能再害他第二次?”
“你……都知道了?”长宫盛闻此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就在他们愣神的片刻,柳清寻身上的戾气竟冲破长宫砚的重重压制,向二人杀来。
戾气中传来千千万万个声音——
“还我命来!”
这一幕,长宫砚和长宫盛皆始料未及,千钧一发之际,长宫盛推开了长宫砚,那些戾气便都径直撞向了他。
刘二看着吐血不止的长宫盛,心中渐渐翻涌起难以言喻的情绪,终于明白当年老头子为何会突然离世。
“酆都,想想办法,我要救长宫盛。”
“乾坤兄,石境中皆是过往,这个道理难道你……”
“我要救他,你听不懂吗?!”酆都还未说完,就被刘二打断,“我只要他在石境里活着,旁的我管不了那么多……咳咳——!”
他话方到一半,忽然咳出了一大口血。
“刘兄!”王落闲忙一把扶住了他。
只听到山洞中柳清寻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整个长宫氏族!”
“快起阵!”长宫盛见状不由道,“阿砚,再不起阵真的来不及了!”
长宫砚看着父亲,又看向不远处已然不妖不鬼的柳清寻,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也前所未有的悲伤,他一边划开手掌以血画阵,一边对着柳清寻道:“昨日是非,皆我之过,今日种种也因我而起……”
他说着一步步走向柳清寻:“我只求你一直怨着才好。”
长宫砚话音方落,刘二只觉得忽然涌进了许多情绪,疼得脑子几乎要炸开,等再睁眼时,长宫砚的声音已近在咫尺,那声音既决绝又不舍,一字一句道:“清寻,对不起。”
刘二只见到一道红光炸开,继而全身血液仿佛被人活活抽干一般,疼得他喊都喊不出来。
隐约间似乎有人喊他“刘兄”,他本能的想要回应,却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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