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重返长生阁(一)

提到了长宫砚,王落闲想起来道:“对了柳阁主,长宫砚种下那片的花海是否处置了?我怕又伤到哪个无辜之人。”

“自长宫砚死后,诡气便都消失了,花草自然也就成了寻常的花草。既是寻常生灵,本着好生之德,我与家弟便决意留下它。”

“你是说花海如今就是寻常的景致?”王落闲转而看向乾坤,起了几分兴致,“刘兄,要不我们去赏一赏?”

“好啊,”乾坤应着站起了身,“想必二位事务缠身,本君也不便再多叨扰,不知可否允许我们随便逛一逛长生阁?”

王落闲原本也就那么一说,没想到乾坤竟当下就要带他去,高兴的一道站了起来。

“大人,这里也是你的家。”长宫墨朝他们微微颔首,“在家里自然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若有事随时通知我们兄弟便可。”

雷公则十分识趣的说他还想再喝会儿茶,让乾坤与王落闲自己去赏花海。

乾坤赞许的瞥了老神仙一眼,便自顾与王落闲离开了大殿。

长生阁的景致,与上次来时并无太大的变化,王落闲熟门熟路的在前头带路,步履之间难掩少年人的跳脱——

“刘兄刘兄,一会儿同花匠讨些杜鹃的种子可好?到时候也种它一山头,等来年开春时一定很好看。”

他正兴高采烈的说着,一阵茶盏摔碎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继而一间寝殿的大门吱嘎打开,几名侍女急匆匆跑了出来。

王落闲不由愣了一下,不知生了什么变故,随即透过半敞的殿门朝里望去。

寝殿里,一名侍女蹲在地上着急的收拾碎片,另外还有几个小心翼翼的守在床榻边,似乎正在安抚榻上之人。

木榻上此刻躺着一位垂垂老者,歪斜着一张嘴,不断有口水从嘴角淌下,咿咿呀呀的努力说着什么,手臂微微颤动着想要抬起来,却全是徒劳。片刻后,老者歇斯底里起来,吓的周遭侍女慌忙摁住她。

王落闲看到她时不由睁大了眼,小声对乾坤道:“刘兄刘兄,那是太夫人吗?她怎么半瘫了?”

乾坤此刻也看见了老妪,有些意外的抬了抬眉。

当日雷公不是救了她么?怎么变成这样了?

“啧啧啧,作孽太多,到底遇上报应了。”王落闲一边唏嘘着,一边推开门大剌剌的走了进去。

榻上的老妪眼角方瞥到王落闲,当即便认出了他,情绪激动起来。

侍女们虽不明就里,但寝殿里莫名多了个不速之客,总归唐突,其中一位侍女当即一边施礼一边道:“公子,此处乃太夫人的寝殿,若是迷了路,奴婢可替公子领路。”

她话语间虽十分客气,言下之意却分外明显。

王落闲此刻摆明了要看热闹,一边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一边从怀中掏出了一枚赤色长玉:“多谢姐姐好意,只是在下确然是特意来探望太夫人的。”

侍女见到长生玉后,先是一怔,随即恭恭敬敬的行礼:“公子稍等,奴婢这就为您添茶。”

榻上的老妪在见到长生玉的刹那,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般,歇斯底里的咿呀起来。

“太夫人,这位公子只是来探望您的。”边上的侍女忙小心的安抚。

王落闲冲那老妪甜甜一笑,关心的询问一旁的侍女:“这位姐姐,太夫人好端端的怎会染疾?”

听他叫姐姐,对方甚是惶恐,小心翼翼的回道:“禀公子,自长宫阁主去世后,太夫人便一直郁郁寡欢,渐渐的就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她说着柳眉微蹙,“太夫人也是命苦,暮年丧子,白发送黑发。”

“那她的衣食住行都是何人吩咐下的?”

“自然是柳阁主了。阁主对太夫人十分上心,有这样一位孝顺的后人在,也算能稍稍安抚太夫人丧子之痛。”

乾坤没想到柳无常竟能不计前嫌奉养老妪,想当年这位生母亲手将他压在了湖底,还让他整整二十年不见天日,魂魄久久无□□回,也不知再见到这位生母时,柳无常究竟是何心情。

王落闲听到这里,不免大睁着一双眼睛赞叹道:“刘兄,柳阁主果真是个圣人,心胸到底比我这个凡人宽广许多。”

侍女们这才看到殿外还站了一个人,纷纷屈膝行礼,最靠近乾坤的那位侍女还十分得体的迎他入殿。

此时花茶泡好,侍女为他们奉茶,看着琉璃盏中沉沉浮浮的各色花瓣,王落闲啧啧道:“怕也只有长生阁的花海,才能集齐这一壶茶了。柳阁主真是个妙人,如此费心讨好太夫人,图啥?”

乾坤放下手中的琉璃茶盏,道:“血亲之间的是非恩怨岂是外人可以道之?热闹看够了么,还去赏花吗?”

“赏。”王落闲应着正要告辞,这时方才匆匆离殿的几位侍女又跑了回来,一边着急忙慌的往殿内冲,一边道——

“拿来了拿来了,紫葚堇拿来了!”

她们手中各捧着一朵双瓣花,虽只双瓣,一朵却也有碗口那般大,正中单长了一枝花蕊,通体墨黑。

在摘下花蕊的一刹那,墨色便迅速褪去,墨色还未褪尽,侍女们趁机快速研磨成汁,倒入方才的花茶之中。

王落闲看着她们熟练的动作,双眉已微微蹙了起来,待其服侍老妪饮下花茶后,忍不住问道:“姐姐,这是?”

“哦,这是太夫人的药茶,每日饮完这茶,太夫人能有片刻的恢复。”

“这药茶是谁开的方子?柳阁主吗?”

“这是从前太夫人自己开下的,只可惜紫葚堇太过名贵,即便是阁内也只有寥寥几株,无法根治。阁主已命人去外面寻找,相信太夫人不日便可痊愈。”

乾坤心下一怔,这老妪竟一早便知自己会中风?

且看王落闲的反应,莫不是药方有问题?

“几位姐姐,一会儿我们与太夫人要聊些家常,能否麻烦你们避一避?”

殿内的侍女皆已伴随太夫人数年甚至十数年,她们不知太夫人与两位公子之间有何纠葛,只隐隐觉得他们对太夫人态度有些古怪,此刻见王落闲想要独处,心中不免犹豫。

王落闲见状,又笑眯眯的摸了摸手中的赤色长玉,殿内侍女立刻行礼告退。

“刘兄,要说还是你给的玉好使。”他看着侍女们退出殿外,将长生玉收回了怀中,“愚弟其实早想回礼,却一直找不到时机,眼下不若送了吧。”

“回什么礼?”乾坤蹙了蹙眉,“我给你玉,只是希望它能护你性命。”

“我知道,”王落闲满足的应了一声,“不过藏得久了,还是希望刘兄能收下的。”

他说着递给乾坤一只华彩熠熠的玉石酒壶。

那酒壶五彩斑斓,乃世间罕见的玲珑玉所制。传闻中玲珑玉金刚不坏,极难成形,而这一块不仅凿成了酒壶的形状,上面还细细雕刻着祥瑞鸟兽,可见花了许多心思。

乾坤总算明白当日长生阁中,王落闲偷偷摸摸的究竟在刻什么。

“刘兄,你如此爱喝酒的一个人,若是酒壶碎了定然十分懊恼。从前那只我总觉得不甚牢靠,于是便想着送你一只永远也摔不坏的。”他双手捧着它,认真的推销,“正巧从前那只也碎了,以后便用我这只吧。你别看它小,里头却别有洞天,我已经替你灌满了美酒,往后想喝多少都不怕。”

王落闲十分细心的替他安排好了一切,乾坤便断然不会拒绝,他点了点头,滑出袖剑,将青丝间的金色发绳斩了半根:“好,阿落的心意,为兄自当好好珍藏。”随即用发绳绕着酒壶一捆挂在了腰间。

玲珑酒壶与乾坤一身玄衣十分相衬,他抬手一抚,在酒壶上烙下一排转瞬即逝的金色小字。

此时榻上的老妪仍未醒转,王落闲小心的提醒乾坤:“刘兄,这位太夫人或许不简单。”

乾坤曾在她手中吃过亏,当然知道老妪不是善茬,虽说她被长宫龄耍的团团转,也有可怜之处,但若不存歹心,两个儿子也不可能双双死于她手。

王落闲拾起桌上的琉璃茶盏,从中捞出了些许花瓣,逐一摆开:“紫葚堇是灵株,可解百毒。四时棘养气,裳白草补血,浅吟桂明目,皆是世上罕见之物,故常被世家的女眷们拿来泡茶驻颜,长生阁自然也不例外。”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但这些世家常用来养生的地宝,若与紫葚堇一起,便会配成剧毒。此毒会麻痹经络,直至丧命。”

“麻痹经络?那不就是五体难调么?”

“对,起初的症状便如同太夫人这般,好似中风。”王落闲点了点头,“而此毒狠便狠在不会一夕毙命,而是让中毒者在清醒的意识下逐渐丧失说话、行走的能力,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死去。”

“既然是太夫人的药方,也就是说变成如今这样皆是她自己一手造成?她为何要如此?”

“这也是我想要问她的,此毒若反复服用,除了加速死亡,也会以毒攻毒,恢复片刻只觉。”王落闲说着放下了茶壶,看向乾坤,“刘兄,你知道为何连长生阁这样的世家也只有寥寥几株紫葚堇么?”

“为何?”

“因为紫葚堇只长在一川漠,而此毒的药方乃一川漠不外传的秘方。”

一川漠?

乾坤听到这里,有些诧异的看向老妪。

“刘兄,我不知紫葚堇是否是她带到长生阁的,但她必定与一川漠有关联。”

难怪老妪不仅会使诡术,修为也十分了得,乾坤此前一直奇怪她的本领究竟从何而来,若真如王落闲所言,一切便都解释的通了。

一川漠所使的便是诡法,且独有自己的一套修行,太夫人若与之关联,那日能变成一个行动敏捷的怪物便不足为奇了。

就在这时,寝殿的大门被人推开,乾坤警觉的望去,就看到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步履轻快的走了进来,他脸上挂着一抹软糯的笑意,十分高兴的看向王落闲:“常欢兄,我就知道你没死,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

来人正是卿禾。

乾坤诧异的半提了眉。

此人又是何时来的长生阁?

长生阁外的百里霜冻竟没拦住他?

“回答什么?”王落闲蹙了蹙眉,“你从何时开始偷听我们讲话的?”

“就刚刚,常欢兄你放心,我不会乱说话的。”卿禾甚至诚恳的应道,随即又指了指老妪,“说真的,我真的知晓她的来历,我告诉你吧。”

乾坤见他十分想说的模样,摆了摆手:“那你说说她究竟是谁?”

“太夫人本是一川漠的长老之女,数十年前被一川漠派来与长生阁联姻。”

“联姻?”

此话一出,乾坤和王落闲不由双双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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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有令
连载中醉卧林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