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青梧神女二三事

正好到了饭点,宁玉叫了些菜上来,边吃边听故事。

小叶子咳了两声清清嗓子:“据说,在这村子还没改名的时候,大家还供奉青梧神女。有一次,这青梧神女下凡想看看她的信徒过得怎么样,来到梧桐村之后看见这村中的参天梧桐,觉得有缘,就在村外修建了一座青梧庙,受村民供奉。”

青梧神女见自己神号中带一个“梧”字,这梧桐树又是百年老树,不日定可历劫成神,福至心灵,觉得在此地似有所悟,便留在村内。这梧桐树也确实是有些仙缘在的,没过多久真有了些道行,幻化出人形来。

这精怪身着白袍,树枝挽发,面如雕刻,眉如墨画,唇方口正,端端正正的一副好容貌。那树精知道身边有座神女庙,幻形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访青梧神女。

来到庙里,树精对那神像拜了三拜,道:“承蒙仙子照拂,今日幻形,特来当面道谢。”这神女在天上见过各种神仙,却独独没见过如此俊朗的一只树精。莫说他这样貌端正,加上这一口温润如玉的谈吐,更惹得当时在庙里的青梧神女芳心暗许、春心萌动。

当即,青梧神女立即现形在他面前。青梧毕竟不似凡间女子,双瞳剪水,含情凝睇;举手投足之间端庄又俏皮。端的是风风韵韵、楚楚动人。

青梧神女见了他,好奇地俯身凑近看着这男子,绕着他走了一圈,问:“你叫什么名字?”

树精也答:“无名。”

青梧神女站直身体,指尖轻点朱唇,思索片刻。恰好那几日天公不作美,风雨不歇,青梧望着庙门外树叶飘摇,道:“梧桐昨夜西风急,淡月胧明,好梦频惊,何处高楼雁一声......既然如此,就叫胧明好了。”

这胧明眉目如玉,之间似有淡淡情绪流淌,微微蹙着,却并不显得颓气。恰配得上这“胧明”中微微明朗、朦胧不清之意。

有青梧神女赐名,胧明自是喜不自胜,却也只是微微笑答:“神女赐名,胧明感激不尽。”

青梧神女将他扶起来:“一个名字而已,他日你若修炼得道,飞升九重天,你我也算提早结缘。”

胧明点头,站起来之后和青梧神女的距离拉近,目光得以细细描绘她的眉眼,这一看,胧明就看得呆了起来。青梧神女也非不懂情爱之人,九重天上多少神仙眷侣,看得她心潮澎湃心驰神往,如今看见胧明这副眼神,不就是那神君看向仙子时的缱倦之意吗?

青梧看着胧明一副不知所觉的痴态,嫣然一笑,抬手一敲他的脑袋:“看什么,看得都呆了。”女子嘛,面对自己心上人总归是矜持一些,即便是被胧明这副样子满足了虚荣心,也还是不好意思直说,只是两团红云浮上双颊。

说到这里时,宁玉微微皱了皱眉,这细小的动作被宋时祺捕捉到,放下筷子,询问:“怎么了?”

小叶子讲得兴致昂扬,突然被打断,茫然看着说话的宋时祺,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宁玉。宁玉却搅着碗里的汤,已经恢复淡然,闻言看向两人,道:“这青梧神女我倒是听龙婆说起过几句,也算是九重天上一位雷厉风行、英姿飒爽的奇女子。当年万妖山伏魔,就是她单枪匹马杀入魔穴,这等仙君,怎么会因为这么肤浅的原因接近一位树精。”

小叶子虽不了解青梧神女,但对于被突然打断有些不悦,听完宁玉说的话,挑眉道,“那又如何,世间人都会为情所困,再说了,那胧明要真是如传说中这么好看,你看了,你说不定也会跟青梧神女一样的反应。”

宁玉老底被翻出来,干咳一声:“我是这么肤浅的人吗?”

小叶子哼哼笑了两声:“别人我不知道,你?”

小叶子目光在宋时祺身上流转一秒,“你说不准。”

宁玉借着低头喝汤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尴尬,催促道:“然后呢?怎么不说了。”

小叶子翻了个白眼,开始继续说:“这胧明确实有本事,加上有青梧神女的帮助,不过几百年,便到了历劫的时候。”

常说动物成仙要历劫,其实这植物成仙也要历劫。不过相对那些狐狸啊蛇啊灵性大的动物,这些植物的悟性稍显逊色,即便如此,胧明仍旧在青梧神女的帮助下,迎来了第一次雷劫。

据说这日雷劫之前,梧桐村连下好几天的雨,乌云密布,昼夜不分。直到一声惊雷直劈村中央那棵梧桐树,人们才意识到这是梧桐树在渡劫,一时之间,纷纷张望,却见三道惊雷接连劈下,村内梧桐树烈烈燃烧起来。

火光之中,白青两道身影踏祥云而去。村民见那青色身影和那庙内的青梧神女一般模样,又见白色身影发冠之上别着一枝梧桐叶,当即反应过来这就是那梧桐树神,纷纷跪下来参拜。

说到这里,小叶子突然停下,表情有几分耐人寻味,盯着宁玉和宋时祺:“你们猜,后来怎么样了?”

宁玉瞧了宋时祺一眼,对方也在看他,大概是找着了歇脚的地方,加上小叶子的故事的确引人入胜,宋时祺面色没有平时那么冷淡,主动开口接话:“难不成......是那胧明变了心?”

小叶子一愣,脸上有几分欣赏,又带着几分奇怪,反应过来后双指一撮打了个响指:“猜对一半,的确是有人变心了,不过,不是那胧明。”

宁玉微微挑眉,嚼着嘴里的菜叶,丝丝清香入口,待全咽下去,才道:“青梧神女?”宁玉语气有几分惊讶。

小叶子点点头,脸上有一种释放的爽快。她这人与其说是喜欢讲故事,倒不如说是喜欢讲八卦,尤其是这么几个人陪着她一起讲八卦,这可是在黄泉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每每讲到一般宁玉就昏昏欲睡,她一边讲着,还得一边观察宁玉有没有睡着。

小叶子站起来,手一伸:“是不是想不到!?是不是很震惊?!”她这架势,就差没把腿踩桌子上。

小春儿虽然听来听去已经迷糊了,但看小叶子这么兴奋,连忙捧场,鼓掌鼓得手发麻,“对!想不到!震惊!”

宁玉“诶诶诶”了两声,把菜往宋时祺和自己这边挪,“你俩说话就说话,别喷口水行不行。”

小叶子“嘁”了一声坐回去,“你就说你震不震惊,没想到九重天上也有这么好听的八卦,等我下辈子投胎为人,我也要专注修炼,成为神女!”

宁玉认真看着他:“我还从没听说过哪位仙子飞升的理由是为了听八卦。”

小叶子叉腰,骄傲地看着他:“那我就是九重天第一人啦!”

生活不易,宁玉叹气。

宁玉瞥过眼,招呼着宋时祺:“吃菜,吃菜。”

小叶子咳了一声清清嗓子,继续道:“后面还有更震惊的呢,这青梧神女变心之后,胧明却深陷这段感情,说什么也不肯与她断了这缘分,天上地下,青梧神女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终于有一天,青梧神女忍不住了。”

青梧神女确实是九重天仙子中独一份,一掌劈下,神力无穷,半边梧桐村都跟着震了震,青梧道:“你若非要缠着我,下一掌,我便毁了你的原身。”

胧明哪还在意原身不原身的事情,宁肯放低身段求青梧不要就此离开,也不松口。青梧神女说到做到,接连几掌,梧桐村村民只观得那云端之上仙光缭绕,紧接着便是几道闷雷劈下,劈得那梧桐树烈焰焚身。

自此,梧桐村村名一改往日供奉青梧神女的信仰,转而同情这胧明仙君,为其建造参天观。

故事说完,宁玉碗里的饭也差不多吃完了,撂下筷子:“比野史还能野,比传闻还能传。”

宋时祺哑然失笑,道:“我行走多年,竟从未听说过青梧神女有呼风唤雨引雷的本事。这年头,神女都会被造谣。”

见两人一唱一和,小叶子不高兴了,“那怎么了嘛,她是神女,有什么做不到的。”

宁玉摇头:“这不是做不做得到的问题,身为神女,她心胸段不可能狭隘如此,这些传闻,听听就罢。”

宋时祺沉默片刻,像是想到什么,道:“也不知这传闻是在道士来村之前还是之后。”

见他突然关注这个问题,宁玉目光移向他:“什么?”

宋时祺皱眉想了想:“若是在道士来村之前,那么后面烧死梧桐树的火就是青梧神女放的真假不论,但肯定不会再有什么道士;那就只能在道士来村之后了,这传闻对村民对道士都不好不坏,唯独坏了青梧神女的名声。”

宁玉美心一颤,隐隐明白几分。这些故事半真半假,暂且不论。但既然是传闻,必然对其中一方有益,自古以来,所有的神话故事都是在潜移默化之中影响人们的信仰,这故事中带着主角就只有青梧神女和胧明,如今胧明不知死活,青梧神女成了村名口中的恶人,那么有利的,就只有道士一人。

宁玉“嘶”了一声:“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时祺耸耸肩:“那就很难说了,或许是为了参天观的香火,或许......和淫祀有关。”

他这么一说,宁玉更是心生恶寒:“难不成,那淫祀的对象就是那道士?”

宋时祺点头:“有这个可能。”

宁玉道:“他一介凡人,怎么能受得起这么多人的香火?除非.......”

宋时祺接上他没说完的话:“除非他想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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