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栀的来电让罗城之心神不宁,他的心里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里流走,然后永远消失不见。
他要比和安栀约定的时间提前半个小时到达南城公寓第六号,这是一间私密性很好的咖啡厅,留下房间号码以后,安栀没再回过罗城之任何消息。
“先生您好,请问有预约吗?”服务员是个笑起来很甜的妹妹,长相和罗乃仪有三分像,罗城之这几天的脾气喜怒无常,可在看到这个有三分像罗乃仪的人以后,罗城之竟然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平静。
他语气冷静下来,道:“嗯,308号,安栀。”
服务员听到预约的房间号码后,在前面为罗城之带路,房间里的装饰走的是朋克风,和西装革履的罗城之格格不入。
罗城之坐在圈椅中,远处是高楼大厦,在这里,他能看到城市中央的灯塔,入夜以后,灯塔会亮起来,他记得很清楚,十年前,罗乃仪刚来到晋城上大学,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对罗乃仪到底怀着怎样的感情。
他和罗乃仪就是在眼前这座灯塔下面见面的,那时候罗乃仪拿着一个大包,那是爸爸从老家让罗乃仪带来的,那天,罗乃仪穿着一件白色的裙子,恍惚间,罗城之好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妈妈。
那一刻,罗城之慌神了,可紧接着,习惯让他继续对罗乃仪恶语相向。
其实罗城之比谁都清楚,母亲的去世不怪罗乃仪,可是如果他不恨罗乃仪,那又有谁能来承担母亲去世的责任?
这么多年,他将本应该给罗乃仪的爱全部给了杨佳怡,包括这次晋升。
其实……其实真正做错的或许是自己?
这个念头出来的那一刻,罗城之一愣,巨大的恐慌感几乎将他淹没。
可还不等他继续想下去,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罗城之整理好表情,道:“请进。”
他以为来人是安栀,结果是刚才那个带自己上楼的服务员。
服务员的脸上依然挂着甜甜的笑容,她看着罗城之,将盒子放在罗城之眼前,道:“这个是安小姐刚才打电话让我给您送上来的,安小姐说她今天不会来了,让您不用等她。”
罗城之看着眼前不算大的礼盒,微微皱起眉,盒子是蓝色的,用一条丝带扎上了,绑成蝴蝶结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一份精心准备的礼物一样。
罗城之将丝带拆开,他深吸一口气,将盒子打开,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张诊断书。
患者的名字是罗乃仪,确诊的病是胃癌晚期。
罗城之的脑子里响起一阵又一阵的轰鸣。
他拿着那张陌生的诊断书,呆坐在原地。
不对,他妹妹怎么会是胃癌晚期?这一定是一个误会……不!不!这一定是谁的恶作剧!
罗城之现在慌张极了,他想从兜里将手机拿出来,却将手机摔在地上,这次他真的乱了神。
不可能!
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现在他必须联系上罗乃仪,他要亲口问罗乃仪,这份诊断书到底是谁伪造的!
罗城之一遍又一遍的给罗乃仪打着电话,每一通电话都石沉大海了。
无一例外。
罗乃仪呆愣地坐在圈椅中,他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恍惚间,他想起了自己最后一次和罗乃仪见面的时候,罗乃仪对自己说的话。
她说:“哥,以后我再也不会在你眼前烦你了,还有,生日快乐,恭喜你,终于彻底甩掉了我。”
罗城之抱住自己的脑袋,巨大的绝望感侵袭着他,他现在必须要找到妹妹,无论以任何手段!
忽然,罗城之想到了还有一个人或许可以联系到妹妹,他立马给安栀打去电话,可安栀也像消失一般,每一通电话都石沉大海。
……
罗城之眼眶通红地坐在办公室的老板椅上,他手里捏着一根点燃的烟,他一口没吸,烟灰掉在地上,一支烟快要燃尽了。
“有消息了吗?”罗城之的声音很沙哑,他已经好几天没睡觉了,现在,他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仿佛一头野兽一般。
下属看着罗城之的脸色,慢慢低下头,道:“还没有,罗总。”
罗城之一愣,紧接着很快地笑了一声,下属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罗城之将烟按灭,扔在烟灰缸里,道:“我之前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闻言,下属的额头顿时流下几滴冷汗,这件事情杨佳怡小姐已经吩咐过了,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
罗城之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杨佳怡才是罗氏真正的小公主。
属下现在纠结万分,他既不敢违背罗城之的命令,可又不想得罪杨佳怡。
罗城之看着属下的表情,平静道:“和杨佳怡有关?”
属下一愣,半晌后慢慢点了点头。
“说。”罗城之又点燃了一支烟。
这支烟似乎燃烧的格外快。
“当年……小姐……乃仪小姐在高中的时候,曾经向警/署报/警,报/警的原因是在晚自习回去的路上被人……被人……”
罗城之心里猛地被刺痛,他沉声道:“继续说下去。”
“强/奸……”这两个字,属下说的很轻,可罗城之还是一字不落地听见了,“这件事被杨佳怡小姐给压下来了,最后不了了之。”
就在这个时候,自己在做什么?
罗城之看着桌子上还没签署的文件,忽然笑了。
这个时候自己正在为三下乡的项目忙活着,那时候,杨佳怡找到自己,说自己闯了祸,和一个女孩子闹了矛盾,是他当时找律师替杨佳怡将这件事压下去 。
这个律师是罗城之的好朋友,罗乃仪也认识。
当年,罗乃仪看到这个律师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
罗城之微微弯下身子,心脏处传来的痛让他几乎承受不住,他叹了口气,气息颤抖不已。
“继续查乃仪的位置,无论用什么方法,我活要见人,死……”罗城之顿住了,他的眼眶通红,“死要见尸。”
又是三个月,这三个月,罗城之没有一晚能睡踏实,他总是在半夜惊醒,在梦里,罗乃仪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她就站在窗台那里看着罗城之,每当罗城之马上就要抓住她的时候,她都会消失不见,再一转眼,罗乃仪满身血迹地躺在地上,她睁着大大的双眼,一脸失望地看着自己。
那个眼神,罗城之永远都不会忘记。
随着时间的推移,罗城之越来越心慌,他现在必须立马见到罗乃仪,一刻都不能再等了!
可是现实给了他一击接着一击。
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就这样人间蒸发了,罗乃仪似乎并没有离开过晋城,所有航班、火车、轮船等等各种交通工具中,都没有她的购买痕迹,除此之外,她名下的所有银行卡也没有任何的金钱转移情况,她就像人间蒸发一般。
罗城之的黑眼圈越来越重,这段时间,杨佳怡给他打了很多电话,他一通都没接,他独自一人坐在冷清的别墅里,一盏灯也没开。
忽然,别墅门从外面被打开,除了保姆以外,只有杨佳怡有别墅的钥匙,罗城之闭着眼睛,手轻轻晃着酒杯。
杨佳怡坐在罗城之旁边,慢慢攀到罗城之的肩膀上,语气软下来,道:“哥哥,我知道你这段时间都因为乃仪妹妹的事情着急,她这么大个人,怎么可能丢了?我知道,乃仪是因为我不小心抢了她的位置,所以在置气,大不了我把位置还给她,只要能给哥哥减轻负担,我做什么都愿意。”
罗城之慢慢睁开眼睛,他转头看着攀在自己肩头上的杨佳怡,忽然说道:“在你上高中的时候,你说你和一个女孩子闹了矛盾,让我帮你解决,我问你,你和谁闹了矛盾,闹了什么矛盾,你又做了什么?”
闻言,杨佳怡一愣,心底咯噔一声,她从没想过罗城之会在若干年以后问到这个问题。
当年,她虽然已经夺得了罗城之全部的偏爱,可是毕竟罗乃仪才是罗城之的亲妹妹,自己终究和罗城之隔了一层,为了彻底解决罗乃仪这个麻烦,她找人强/奸罗乃仪,想以此击垮罗乃仪,她料想罗乃仪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不会报/警,可谁曾想,罗乃仪竟然这么刚,不顾自己的名声也要报/警。
事情闹到了不得已的地步,她只能找到罗城之帮忙,她用春秋笔法来颠倒黑白,全程没有提罗乃仪的名字。
在罗城之听到的版本里,这件事很简单,不过是杨佳怡和一个女性朋友发生一点小矛盾,两人在争执的时候动手了,对方受了点皮肉伤,并借着这点皮肉伤报/警来敲/诈杨佳怡。
当年那个律师也被杨佳怡打点好了。
杨佳怡本以为这件事能永远瞒住罗城之的。
杨佳怡暗暗磨牙,到底是谁出卖自己,到罗城之面前告状?
不过这么多年,她一直在罗城之面前诋毁罗乃仪,给罗城之洗脑了这么多年,她知道,现在罗城之已经完全偏向自己,只要自己服个软,这件事很好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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