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回来。”
果不其然，马面早就已经在虚拟的数据流之间等待着她了。
秦难安张开手，一片叶子落入她的手中，伴随着轻轻摇曳的风。
三途川的赤色波涛翻滚着，哭泣着。
她将那片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树叶捏碎在手心，等到再松开时，便只剩下了淡蓝色的烟雾，缭绕在她指尖。
她放手，烟雾顺着风的方向，飘走，缠绕上赤色河流旁的赤色花朵，怪异又妖冶。
“这次怎么样？”
马面还拿着它那根粉色的小魔杖，笑嘻嘻地问秦难安。
秦难安点点头，脸上没太多表情：
“还不错，挺开心的。”
下次或许可以尝试多和其他玩家接触接触了，毕竟说不定人才是趣味感的主要来源。
“你这么说的话，意思就是很不错咯？”
“你要是这么想知道的话，怎么不自己看呢？”
马面掩嘴，咯咯地笑，没有否认。
“这次拿到了什么奖励？”
“你想看吗？”
“当然。”
秦难安没再多说话，只是伸出手掌。
霎那间，百千朵绽放的蝴蝶从她掌心飞出，翅翼挥动，像是灼灼燃烧的金乌，又像是天边柔软的云朵。
马面的眼睛情不自禁跟随着蝴蝶向上飞去，等它回过神来的时候，站在原地的秦难安早已消失不见了。
马面挑眉，巨大的马头顿时出现在蝴蝶群之中。
怪物的头颅张开大嘴，其中是整齐的牙齿和牵连成丝的涎液，只不过一口，原本还肆意飞翔着的蝴蝶群就被他咬掉了大半。
飞不出去的蝴蝶被困在怪物的嘴里四处乱窜，但始作俑者对此视若无睹，就这么紧紧地闭着嘴，没有瞳仁的眼睛泛着白。
其他的蝴蝶围着马头，拿翅膀着急地殴打着怪物，打眼望过去，简直就像是马头上长出了一堆蝴蝶，好看是好看，但是也不禁让人有些密恐犯了一般的起鸡皮疙瘩。
直到五分钟过去，虚假的蝴蝶们如同灰烬一般枯萎、消失，马头怪物才缓缓地启唇。
“吐。”
……它噘嘴，一只小蝴蝶跌跌撞撞地从它嘴里钻了出来。
落到地上，竟然变成了秦难安。
“你干嘛啊！”
秦难安委屈极了，眼睛里都含着水润。
马头吹起口哨，抬头看天，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你竟然把我吃了！你竟然把我吃了！”
秦难安凶神恶煞地抓住马脸的皮，毫不客气地上下拽动着。
“嗯……这怎么不能算是一种爱情表达呢？你说是不是？”
马面非常聪明地变小，这才把自己从秦难安的魔爪中释放了出来。
“那我能吃你吗？”
秦难安手指了指自己张大的嘴。
“如果你一定要的话……也不是不行……”
马面两只小手绞在一起，一脸娇羞地抛了个媚眼，行动中说足了欲拒还迎。
【变化】（新获得）（技能）
效果：可对物品使用，发生随机变化，发生有利变化的概率为50%
简介：为什么不让事情变得更有趣一些呢？
【飞虫之心】（新获得）（物品）
效果：召唤无穷尽的飞虫，持续五分钟
限定条件：使用技能【心跳时刻】
简介：勿以善小而为之，勿以恶小而不为
秦难安脸上露出嫌恶的神情，懒得看它，拍了拍自己身上奇怪的水液，自顾自划开了系统面板。
临时小队的链接已经断开了，她现在看不到时止的状态，也不知道对方是死是活。
马面凑了过来：
“怎么，在担心你的队友？看你的收获，上一场你们合作得应该不错吧？”
“我把她坑死了，希望她下辈子能过好点。”
秦难安转移开视线，言简意赅：
“还有，我是在看这里。”
马面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这才发现她是在看转生槽。
经历了一个世界之后，转生槽已经积累起了一点容量，晶亮的粉液在透明的系统面板上闪烁着。
稀少，但珍贵。
“这个是怎么计算的？有具体数值吗？”
秦难安是那种喜欢打开手机电量百分比显示的人，她不太喜欢过于暧昧的表达方式。
“转生值是根据你在上一个世界的表现计算而成的，就算有具体数值，也不会放给你们玩家看。”
经典的回避式回答，和两个世界以前的回答没有什么两样。
秦难安看着马面那双兽类的眼睛，却没能在里面看出那怕一点东西。
那双眼睛确确实实就像一匹马——又或是清晨凝在草叶上的一滴露珠。
不似人类，包含着复杂的情感与记忆，它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
“算了。”
她挥手，将系统页面驱散。
人类就是有这样的坏习惯，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去思考，思考出个所以然出来。
让人难以置信，求知欲竟然是人类**的最高层。
秦难安嘴角轻蔑地勾起：
“还是去酆都看看吧。”
“呀！终于到了去酆都玩的时间吗！”
秦难安第一次见到和少女漫一样夸张的眼睛。
马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给自己戴上了小帽子，拿上了小旗子，俨然一副导游的样子。
“至于吗……”
“好了好了！酆都一日游，启程！”
马面完全没有理会秦难安的迟疑，小小的手掌一推，一股巨力就迫使秦难安一下子向彼岸花丛中倒去。
她瞳孔下意识地放大，然后砸进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黑色漩涡之中。
——！
“——欢迎来到——鬼城酆都！”
映入眼帘的。
是黑色的天空，沾着些许的乌青色和鲜红，一副恐怖画作的颜料盘被打翻，晕染在了地府昏暗无光的天空之中。
飞檐斗角，勾栏回廊，兽首哮于檐廊，飞鸟振翅于亭台。
美则美矣，只是四处都透出一股怪异荒诞的感觉。
但当视线从天空之中转移回地面的时候，又是另一种感觉了。
街上并不萧索，行人来来往往，更别说还有沿街开设叫卖的那些商铺了。
“冰酥糖！好吃！”
“别信它的！吃它的冰酥糖不如来吃我的地狱彼岸花火锅！”
“我就这么说吧，吃甜吃辣都不如吃酸来的刺激，还得是尸油拌饭。”
秦难安眼睁睁地看着一只浣熊、一个淡蓝色的灵体，还有一个姑且保持着人类形态，只是身上不知道为什么这里冒一块骨头那里冒一块骨头的老头因为吃甜吃辣还是吃酸的事闹了起来。
酆都，不可谓民风不淳朴。
“酆都，第五殿阎罗治下的鬼城，名义上由中央鬼王管理，但实际上嘛——”
一旁的声音突然响起，又突然弱了下来，似乎是在看周围有没有人，随后靠近秦难安：
“鬼王可不想管事，鬼王天天就只想在三途川旁边吃草。”
说完，马面咯咯地笑了起来。
秦难安瞟了它一眼，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把自己认为最幸福的生活方式代入了鬼王，这么一想，它还怪体贴的。
“这里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秦难安走过一个小摊，摊主热情地给她塞了块桂花糕，她随手将桂花糕放入口中。
味道很好，入口即化，是她在阳间的时候从未品尝过的美味。
“你想象的鬼城是什么样子？”
马面挂着笑，飞在她周身。
秦难安思索了一会儿：
“要么是刻板印象的地狱，要么就是高科技感的未来都市的样子吧。”
毕竟都已经开始使用那种手段来辅助转生了，如果说是世界就是外星人运转的沙盘游戏，说不定也有可信度吧。
马面摆摆手，面上适时地腾起一抹羞涩：
“哎呀，哪有那么厉害啦，鬼城就和你们人间里长的树、出现的土一样啦，都是很寻常的东西。”
“在鬼城里，有几点需要注意。”
“一、鬼城没有货币，想要什么东西，只要在心里想象，就能出现。”
“二、鬼城内部有巡警，若是惹下麻烦，会被送到阎罗面前审判，所以，谨言慎行咯。”
“三、鬼城内的任何东西，在六道轮回之内都并不适用，如果你想要到六道轮回之内还能用的道具……”
隐隐的幽暗之气透了出来，马面的笑容带上邪肆，它抬手，指向某个方向。
不知为何，街上骤然安静，即使是刚刚那些吵得激烈的居民，也停止了吵闹。
它们都露出了和马面如出一辙的笑容，相似得让人汗毛直竖。
秦难安顺着它们转头的方向看去。
她看见一面黑色的漩涡，像是现实与梦境的交汇点，横亘在宽阔的大街上。
“那里，是你们人类的栖身之所，会有你需要的东西。”
随着话音落下，齐刷刷地，那些鬼魂又都转过头来，无机物一般的玻璃眼珠凝视着秦难安。
它们微笑，它们点头，它们欢迎秦难安，它们喜爱秦难安，但秦难安……
始终无法像它们一样。
秦难安敛睫，似是自嘲一般地打趣道：
“原来我还是人类吗？”
“当然了，你只是死了，又不是变成鬼魂了。”
肩膀有微微的重量，秦难安略微歪了下头，发现是一双尖利的手搭在她的肩上。
那双手惨白、粗糙，指甲根泛着黑色的丝线。
那是伏在她身上，马头怪物的手。
秦难安叹了口气：
“看来我只能是人类，永远不能和你们一样，那么帅。”
马面笑了起来，声音粗粝而低沉：
“那是当然了，你和狼待在一起久了，也不会变成一只狼的吧，这是常识不是吗？”
秦难安抬头，嘴角挂着情绪莫辨的笑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眼角的余光就瞥到了不该瞥到的东西。
熟悉的脸。
熟悉的，好看的脸。
精致，美丽，冷淡，带着点点愠怒，声音像含着冰渣子一样。
“秦难安。”
时止开口道，很难不让秦难安想到索魂的女鬼，尤其是对方现在把头发放下来了。
披散着，更像了。
“啊，你、你还活着啊？”
秦难安嘴角的笑毫无意外地变作了尴尬的笑。
“是。”
时止凝视着她，迈动脚步，朝着她走了过来。
周围的鬼魂都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乐子人心态，一个个自觉地就让出了一条路。
没有任何迟疑的。
“你好，好巧，再见。”
秦难安转头，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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