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天在阳步亭学校安排好吴志坚歇息下来。沙桐和吴志坚、阳天互相交代了一下,就准备和沙丽回盛益昌,阳天提出送送他们姊妹,沙丽巴不得,可沙桐觉得已经快后半夜了,你送我往的时间越搞越晚,这两天还要去几个地方,要阳天早点回家休息,她们有两个人就着伴。
阳天回到亭子房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一点了。刚才是睡在大堂里的余发根开的锰铁拉门,后又将装着铜环、镶着玻璃的楠木木门打开。
阳天道了声谢,欲帮根根(余发根的小名)关上门,
“少爷,你去吧,这种门锁只听我的使唤”。
阳天就嗯呐一声来到了亭子房,他瞥了一眼墙上滴答滴答的挂钟。
刚坐下的这个时候,听见一阵上楼的脚步上,是阳瀚章举着烛台走了进来。蜡烛散发着闪闪光亮。
“哦,我听到门响,估计你回来了。”
“爸,这么晚了,还没……”
阳瀚章把烛台放桌上,摊开两只手,坐在了竹制圆形靠背椅上。
“有几个伙计和老师申请不干了,钟表行的,学校的,照相馆的都有,有哪么十多个人。马上过年了,结完工钱我也打算放他们走。”
阳瀚章无可奈何地说着。
“哦。爸,你就说这些事。”阳天奇怪地问着。
阳瀚章摸出支德胜门的烟,先在嘴巴上舔了舔,然后拿出洋火划着了,点燃。
“我打算把生意停下来,到乡下去避一避。”
阳天理解地点了点头,听沙丽说,他们家也有这个想法。
“白天又不落屋,夜间又这么晚回来。”从阳瀚章的口气里,他有些埋怨儿子。
不过他很快又说:“给你留了一千多块大洋,以备急用。”
听到这里,阳天眼圈红了起来。
阳瀚章吹出口烟,生怕熏到儿子,用手去拍了拍腾起来的烟雾。
“你们干什么我不要晓得,总之要干对得起祖宗的事情!”
阳天知道,他爸对他们干的事情一清二楚。
前几个月,廖倩倩她们去万家岭劳军,他请示沙桐,也要上去。沙桐要他去外地取回一些硝酸甲、硫磺等物品,并且就是约定那一天。
钱也是由阳瀚章付的。
“哦,你们那个‘吴老头’都安排好了,他能不能在学校呆下来。”
“哦。我只是觉得他人好,眼下这光景,能帮一下就帮一下。”
“是这样呀。”
阳天轻描淡写的这样说着。但他越来越感到“老吴头”应该不是组织中一般的人物。从“老吴头”被营救出来后,沙桐就没有提过营救“一号”,再说,即使“老吴头”影响了我们这些同学去劳军,也不是了不起的大事,全国抗日战场都有先例,该不着通过我们组织出来活动,是因为他提出来,沙桐卖他的面子。不可能,沙桐是有组织原则的人。
如果阳天臆测是对的,那他怎么能随便答应对“老吴头”的安排,于是他就那样回答了阳瀚章。
“哦,爸,早点去睡,你车我这两天用用。”
上午九点钟的时候,余发根载着阳天开着阳瀚章黑色的、四四登方的别克车开在盛益昌的东大门。
近冬了,街面上的粉摊子、面摊子摆满了东大门旁的一条路上;还有的人家在路面放个炉子,上面蒸着包子的、馒头的、团子的。豫江的团子有讲究,有青菜的,有芥菜的。整个路街上,热气腾腾,人来人往。
赶早买菜的,上工的,讨生活的;最多的是那些扛脚的:他们有的推着独轮车,有的牵着两轮车,还有个把子大胆的驾着大马车停在那儿,马瞪大铜锣似的眼睛“哷哷”的叫着。
放在以前沙发生会叫看店护院的斥责赶马车的,不要挡着进商业大厅的门口。那些赶马车拉货的老板留下个伙计等货将车停到远一点的地方去,现在的年头,沙发生也就眨一只眼闭一只眼。
见有包车(旧时称小汽车)开过来,路街上骚动起来,人们主动地让开点进盛益昌大门的地方。那个时候的豫江马路上,小汽车屈指可数。余发根停好车的当儿,沙桐上身是蓝色的罩衣罩着里面的棉袄,下穿藏青色的棉裤,脖子上围了圈大红的围巾,显得丰满靓丽,稍带寒气的风把她得脸吹得鲜红鲜红的,她从西门那儿大步流星地走到这里。
阳天招着手,沙桐兴高釆烈坐了上来。
这时候从车子的反光镜里阳天看到,身穿大红棉袄绿色罩裤脑后盘着发髻的沙丽跟着走了过来。
“大姐,你带我一起去吗?”
凌晨还和姐姐赌着气的沙丽也凑到车门边,她看阳天在车上,就更要跟着。
沙桐暗自想着,到父亲的老家去带上她也无妨,还起个掩饰作用。她还打算叫上廖倩倩,倩倩的爸爸可是豫西县的县长,而且和沙丽很要好。
“上来吧,细妹子。”
沙丽欣喜若狂。
余发根和沙丽自然很熟,四个人坐好后,小车一溜烟地冲向了中山路。车子行进在往豫南县的路上,豫江万寿宫,豫江大旅社,豫江民国金库,豫江警备司令部,还有一些小店酒肆檫窗而过,一路地朝城外驶去。
车过了顺外门的断墙残垣时,沙桐思绪乍然升了起来,她本想叫发根把车倒回到“程记脚踏车修理店”再看个究竟。想想,她没有这样做,而是信马由僵地让车行驶。
就在刚才路过吴远志的修理店时候,一个身形苗条、长相妩媚的女子很亲切地和吴远志招呼着从门里走了出来,看样子不是来修车的。是什么人?
车子在无边无际的田野里逶迤地前进着,地里的红花草开得姹紫嫣红,还有些就聚在地里燃烧成灰,作为来年早稻的基肥。凭窗望去,前不远有个叫下埠的村子,村子里有幢青砖灰瓦的大屋,和邻边的茅草泥屋相比,显得尤为卓殊,那就是沙桐大娘高氏的老房。
乡下的人见黑黝黝的包车停在了在高家老屋门前,一起围拢了过来,一些耷拉着破棉帽、双手捅在袖子里人对着包车啧啧个不停,没一会儿,大家让开了,嘴里一个劲地囔着“村长来了,村长来了”。
高老蔫,高家的族叔把下车的四个青年人拉进这幢四列三排的房子。
家丁们忙得不可开交。
在沙发生和大娘结亲的貮屋里,大家围坐在八仙桌旁说个不停。
中午吃过反后,沙桐安排余发根休息,阳天和沙丽在沙发生成亲的房子里说着悄悄话,沙桐则在高老蔫的陪同下,村前屋后的转转。
别看他叫高老蔫,在村里是个被认为有“道法”的人,年轻时就耍拳舞棒的,到了壮年时,走南闯北做些买卖,积攒了些钱“西安兵谏”后,他回到了村里。这是个又有武艺,又乐善好施的人,村里的人都喜欢他。
沙发生的盛益昌发展得如日中天,不管铺里还是家里都要几个看铺护院的,高老蔫喊了两、三个下埠的人过来了,一个月有十几块大洋。沙桐得知老家来了这么个人,观察一段时间向上级汇报了高老蔫的情况。干了两年的功夫,他向沙发生提出不干了,理由是老娘在家要照顾。沙发生再三挽留不住,索性让他去照顾高家老屋,工钱不变。高老蔫向沙桐请示,上级知道后喜出望外。
回村不久,他就在村公所干起了村长。
沿着方圆几十公里村庄,那些随意建起的黄泥茅草屋撘在村里各个角落,避战祸的到处看见。
在个废弃了猪舍边,一个妇女正在给婴儿喂奶,婴儿的啼哭声引起了沙桐的注意,她直接走到那座猪舍旁,用手背在婴儿稚嫩的脸上小心翼翼的靠了靠。
那妇女近似哀求地眼光望着沙桐。
“你们从哪儿过来的?没有其他家人吗?”
这一问那妇女难过起来:“孩子出生才几天,日本鬼子打进了九江,孩子他爸与抵抗组织被汉奸保长检举,躲进了山里。幸好快,否则就......我只好带着孩子沿路逃荒到豫南县找远房亲戚,没曾想,那家也出去避难去了。我们孤儿寡母人生地不熟。就仅命吧。走呀走,走到这里,饿了几天,没营养,奶水也不够,就昏死在这里,孩子的哭声惊醒了那位好心人”
避着高老蔫喂奶的妇女用眼睛瞟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高老蔫。
等那妇女把衣服放下遮住了胸膛的时候,沙桐示意了下,高老蔫走了过来。
沙桐交代着:“把这女的放到高家老屋去,把后屋那个耳房腾出来。一个女的,带着孩子十分容易。”
沙桐这才注意到这个妇女长得挺秀气。
高老蔫纹丝不动。
“怎么了?”
那长得秀气的妇女刚跑到猪圈想取包裹。
“沙桐同志,苦的人很多,不能都安排到老屋去。村公所安排满了。本来是老弱病残都进村公所”
沙桐没有回答。
高老蔫对着在取包裹的秀气妇女说:“我转过头来带你过去。”
那秀气女人几乎要跪下来,被沙桐扶住了,亲切地说到:“都不容易,都不容易。”
末了,沙桐和高老蔫又转到了高家老屋后的小塘边。沙桐了解了些武装情况,高老蔫把阳天前些时间送来硝酸甲、硫磺等物品储存在佛塔和戏台下面情况一一做了汇报。
冬天了,小塘泛着涟漪。
“我们村里目前能组织起来的力量也就二百哪号人。”
高老蔫说道。
沙桐最后说道:“上级的意思是:敌进我打,敌驻我扰,对那些保甲长,只要善待村民,不做汉奸,能争取的就争取,与之相反的,坚决处理。”
高老蔫琢磨了一下,嗯呐着,倏地他想起什么事的问着:“这日本鬼子会打到我们豫江来吗?”
沙桐说“眼下九江沦陷,日本鬼子烧、杀、奸、抢,无恶不作,我们要做好大战前的准备工作。”
“县公署也派了人到各乡各村做告示,喝了一通醉醺醺地骑着车回城了。”
沙桐进一步说:“越是这个时候,就更能显示我们党抗日的决心。”
沙桐接着说:“减租减息从我们家带头。”
高老蔫高兴地说:“我们家带个头对那些租地出去的人是带了个好头。”
“嘿嘿,你和老蔫‘保镖’在这儿呀,害得我们好找。”
一个爽朗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离开盛益昌这些年了,沙丽还是管高老蔫叫“保镖”。沙桐玩笑地说“你俩还有空找我呀,戚戚我我的时间都不够。”
沙丽满脸通红:“姐。看你说的。”
沙桐部署完任务后,与高老蔫告别,并要求把那个秀气的女人照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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