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水晶的幸福和苦楚，时光静默了。
作为一个与这段历史无关的旁观者，她怎能高高在上地去评判猫儿对兽人的复仇？
但还是有一点疑惑，“你的复仇和绿城的建设，有什么必然关联？”她问。
“绿城是为人类的生存而建，兽人不过是滋养这片土地的肥料。”水晶的回答冷漠无情，“我的复仇，乃是为了纠正蓝星文明的偏差，将这个世界重新归还给人类。”
“可人类早已在一万年前逃离母星了！”
水晶却摇了摇头，目光如炬：“不，人类并未全然离去。时光小姐，你就是留下的人类之一。”
之一？！
她心头一震， “水晶，你当真见到过其他人类？”
猫儿看向一旁沉默的兔子，语气玩味，“怎么，2号没把他的事告诉你？”
“说了，咋？”
“那么尊敬的时光小姐，您应该能猜得出来，绿城的初代创建者——智者，是一名不折不扣的人类。”
接着，他“噗嗤”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匪夷所思的是，智者站在了兽人那一边。”
“他曾对我说，‘高阶文明的诞生是低阶文明演化的结果，这个世界只是需要时间和内在的推动力，来完成它的进化’。”
“我试图去理解智者的话，也这么做过了，但所见证的只有绝望，无尽的绝望。”
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文明的绝望。”
时光转过头，不知以何种表情面对他的控诉。
“不，你的视角有误。”空青直视水晶，目光灼灼，“你所见的绝望，仅因你选择性地凝视黑暗。虽然我们兽人的文明无法与人类昔日的辉煌相提并论，但它同样拥有生存和繁荣的权利。”
带着一种不可动摇的信念，他继续说：“老师建立绿城，是为了给予所有低阶兽人一个和平发展的家园，一个能够安居乐业之所。他梦想缔造‘众生平等’的世界，让所有兽人冲破阶级的禁锢，去往自己心之所向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虽然，这是一个奢望。
现下蓝星污染严重，异兽肆虐，资源匮乏，科技发展不平衡，各区与各部落间仍存在不少纷争，隔阂无法消灭。
种种问题，都是文明发展的阻碍。
空青直指问题的核心：“水晶城主，我不得不承认自你上任以来，绿城的确更加繁荣。但繁荣背后却是以牺牲同胞生命为代价，这是无法容忍的罪行！”
“呵呵，别把我加入到‘你们’之中！”猫儿的嘲笑在空旷的博物馆内回响，视线转向时光，带着挑衅，“你的想法呢，时光小姐？”
时光淡然回应，声音平静而疏离：“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没有人征求过我的意见，问我是否愿意来到这个世界。可我还是来了，孤独地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那我们就一起毁灭世界，重新建立一个人类国度吧。”疯狂的笑容夹杂着满满的冷漠，“兽人，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蓝星的进化之中！”
“你确定？”
她思维跳跃，居然摸起下巴开始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如果要彻底摧毁旧文明，那就需要一场灾难。但武力并不是答案，它带来的只是无尽的破坏和痛苦。污染或许是一种手段，可又无异于自掘坟墓。异兽虽然可以作为武器，却同样危险，使用它们就是在玩火。”
她踱步于博物馆内，指尖轻触展架上那些历史的见证，探寻人类文明的脉动。
“就算兽人被全部消灭，异兽危机解除，可面对无边无际的污染，弱小的人类根本生存不下去。在地面上建造再多的绿城，或是在地下挖掘更深的地下城，都不过是暂时的避难所。”
时光的嘴角扯出一抹嘲讽，语调仍旧平静，“这样的生存方式，不过是将人类豢养成为依赖于有限资源的『圈养文明』。长期以往，人类将失去适应自然、克服困难的能力，仍是难逃灭亡的命运。”
在科技文明时代，人类的梦想是星辰大海，追求的是无限的可能，而非封闭的循环。
她抬起头，透过天窗仰望夜空的寂静，零星的光点闪耀，令人心驰神往。
“瞧瞧那些璀璨耀眼的星星，它们距离我们数千万光年之遥。在蓝星目不所及的更深处，还有无数的星辰等待探索。”
“人类，永远不能容忍自己被圈养。”
时光偶尔会想，比起宇宙中璀璨的星星，自己世界的文明是多么的渺小，多么的微不足道。
水晶对她的话感到困惑，他无法完全理解人类执着追求遥不可及的星辰大海，更想象不到文明的诞生与灭亡在浩瀚的宇宙中不过是瞬息之间。
在他看来，兽世正面临无法延续蓝星文明的危机，只要这些野蛮的兽人继续存在，就必须将他们消灭，修正那不该出现的偏差。
“所以，你放弃了自己种族的文明？”猫儿厉声质问。
时光摇头苦笑一声，认真回答：“只要我还是人类，就不可能抛弃自己的文明。”
她无法想象如果一个人舍弃前半生的一切，究竟会疯成什么样，“但是水晶，这并不代表我有权力决定其他文明的生与死。我属于人类，可人类早在一万年前带着自己的文明离开了母星。”
这是人类的抉择。
“我始终站在自己的文明一侧，”人类是智慧的，也是包容的，“但如果世界重新孕育出另一种文明，即使是与我的观念有差异，我也会对其示以尊重。”
空青的心海因这句话荡起涟漪，理念的契合让他感到一种灵魂的震颤，在无声的共鸣里又一次唤醒了他对和谐世界更多的向往。
水晶与空青，如同站在天平的两端，代表着截然不同的信仰。
前者心中充满了憎恨，后者则怀揣着深深的怜悯。
猫儿的眼中闪过一丝水光，痛苦、挣扎的泪水无声滑落。
“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
观念非一朝一夕可改，何况隔着血海深仇。
水晶对兽人的认同感几乎没有，他依旧沉浸在人类时代的温暖之中，沦陷于那虚无缥缈的梦境之内。
是啊，温暖，谁又会想着将希望驱赶呢？
“既然如此，随便你了。”他愤怒拂袖，化作一只狸花猫飞奔而出，留下一室的沉默。
空青的目光随后转向时光，心中波涛汹涌，可动作却是轻柔而稳重。
他将时光紧紧拥入怀中，像是浮于动荡海面上的一艘孤帆，终于寻得一处宁静的避风港。
他对她开始产生了不一样的依赖，开始将她视作灵魂的契合伙伴。
少女的手轻轻抬起，回抱着少年，彼此的心跳在对方的胸膛中回响，炽热如火，生生不息。
信任在此悄然架构，无声无息地将二人紧密连接。
“好了，”她拍拍小兔子的后背，笑了，“空青，我们也出去吧。”
“好。”
一直在修文，不是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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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文明之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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