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延陵宗隐统领下的刘家寺大营日渐一日的热闹起来。

本来除了被锁着幽禁起来的纯懿之外全是虞娄人的军营,多了很多身着大庆服制的人来来去去。有男人,也有女人。有的满脸严肃,快步而来匆匆而去,有的哭叫哀嚎,被披甲执锐的虞娄兵士拖着进来,然后就再也见不到人。

纯懿站在几顶营帐之间的阴影中,隔着缝隙,安静看着来来去去的大庆人。这几日守在这里看下来,有好几个她都是认识的,有朝堂上的官员,有汴京城里的富户,甚至还有宫里的黄门和女使们。而他们这般频繁的出现在虞娄大营,无不证实了一件事:

延陵宗隐没有骗她,虞娄真的攻入并控制了汴京城。

纯懿心底除了悲凉,更多的是茫然。她虽是帝姬,可从来不关心政事,她是真的想不明白,延绵快两百年向来富裕太平的大庆,怎么就会断绝在虞娄这般边陲蛮族手中。

一个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带着少见的轻松与愉悦:“在看什么?”

延陵宗隐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不知道是纯懿近来又瘦了些,还是延陵宗隐最近挥刀太多又壮了些,他现在几乎比她大上一圈,都不用怎么费力,视线就从纯懿头顶越过,顺着她的方向望去。

“在看你想让我看的东西。”纯懿声线平稳,面色也是温柔宁静的,平静的不像是大庆帝姬,反而更像是一个漠然的旁观者,“你忽然放松了对我的管制,允许我出营帐来走走,不就是为了让我看到这些吗?”

纯懿直言,毫不避讳:“你的胜利,还有大庆对你的臣服。”

延陵宗隐有些惊讶于她对于失败的坦然。他双手搭上纯懿的肩头,稍微使力,纯懿就顺着他的力道转过身来,与他相对而立。

他看着她的神色,忽然一笑。

“我只是想让你亲眼看着,你是如何失去所有的庇护的。”他俯下身,唇凑到她的耳边,气息灼热,“你的皇帝哥哥,还有那个没用的郎君。”

第二日,纯懿再次见到了陆双昂。

也不过堪堪一月未见,这一次的陆双昂比上次沧桑许多。他更瘦了,下颌处冒出了一层青色的胡茬,眼窝深陷,曾经那个丰神俊秀的小郎君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一看就饱经了沧桑的糙汉子。

他被两个五大三粗的虞娄兵士反扣着双手,却将脊背挺得笔直,神情倨傲看着高坐上方的延陵宗隐:“将军这样的待客之道,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延陵宗隐神情不变,懒得与他多做纠缠,直截了当地:“纯懿长帝姬在哪里?”

忽然听到纯懿的名字,陆双昂身体微不可查地一颤,倔强转开视线,沉默着不发一言。

延陵宗隐本就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何况现在还怀着别的心思,更懒得与陆双昂废话,微一颔首,立在他身侧的黑塔便点头,然后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刘双昂走去,一句话也不说,直接挥起硬如巨石的拳头,狠狠冲着陆双昂的小腹砸去。

陆双昂猝不及防下受了这一拳,不由弯下身,表情痛苦,却紧咬着牙关不肯呼痛。

没等他缓过痛苦,黑塔的下一拳又到,他一下又一下舞地虎虎生风,拳拳都冲着陆双昂的要害处打。陆双昂开始还想还手,可身后六七名虞娄兵士的十几只手牢牢制着他,让他无法挣脱,连躲避都做不到,只能一下又一下承受着黑塔全力挥出的拳头。

没撑一会儿,陆双昂就倒在地上,整张脸憋得紫红,口鼻处都溢出血来,胸膛剧烈起伏着大口喘息,每一口呼吸都伴随着胸腔剧痛和甜腥的血气,发出破风扇一样粗粝的气音,想来是被黑塔打断了骨头。

延陵宗隐冷嗤:“真是没用。”

他走下高坐,缓步行到陆双昂面前,用脚尖抬起他的下巴,逼他与他对视:“我再问你一次,纯懿长帝姬在哪里?”

陆双昂是真不知道纯懿在哪里。他千里奔赴太原,一路收拢陆家残军,可还没等他赶到太原城下,便听闻太原已被攻破,虞娄的唐括国相已带兵越过太原,向着汴京前进。他就又急急忙忙转头往回赶,可还是迟了一步。

他到达汴京城外时,虞娄两路大军已经会师,重新分派兵马,有一支专门阻截前来救援汴京的勤王军队。陆双昂的军队人疲马累,缺少补给,几次冲锋都没能突入防线,反而损失惨重。

看着汴京城内一日坏过一日的情况,陆双昂不止一次庆幸,踏在离开前已做好了万全的安排,他的琅琅赶在灾祸之前离开了汴京,现在应该已经到达了苏州,过着平静安宁的日子等他。

可在他终于用血肉铺出了一条冲入汴京的道路时,他才知道,他的琅琅根本没能到达苏州。她回来了,然后又莫名消失了,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所有人都在找她,可所有人都找不到她。

陆双昂仔细调查着纯懿的下落,一次又一次认真回想着临走前纯懿的一举一动,从皇后病重、进宫侍疾、找到灵药、噩梦连连……

他有一个猜测,一个非常大胆、但并不是全无可能的猜测。

陆双昂“呸”地吐出一口血沫子:“老子还想问你呢。她是不是在你这里?你对她做了什么?”

延陵宗隐含笑的眼眸瞟过纯懿藏身的方向,重又回到陆双昂身上,眼也不眨地:“不在。所以我才将陆小将军请来,向您请教的。”

他话语谦恭,可口气嘲讽,听在陆双昂耳中更觉不快。他一双血红的眸子狼一样盯着延陵宗隐,从来没有过的凶恶语气:“最好是这样。如果你对她做了什么,我绝不会放过你!”

延陵宗隐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他叹息:“自不量力。”

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延陵宗隐不愿沾上他的血,退后两步,双手背负于身后,听到陆双昂断断续续的声音:“你……为什么……找她……”

为什么找她?

延陵宗隐望向纯懿隐约的身影,唇边带笑,眸中却是冰冷一片。他声音不大,可却能被陆双昂和纯懿都听得清清楚楚:“因为我心悦她。找到她,她就是我的了。”

陆双昂怒吼:“她是我的妻子!”

“谁的妻子又如何?”延陵宗隐对着陆双昂说话,视线却一直牢牢盯着纯懿,满不在乎地,“我们虞娄男人与你们庆国不一样。我尝过了,她滋味不错,想继续睡就睡了,谁的女儿或是谁的妻子,又有什么区别?”

陆双昂怔了一下。待明白延陵宗隐的言下之意,他只觉全身血液奔涌叫嚣着朝头上涌来,让他刹那间失了理智。他怒吼一声,忽然爆发出巨大的气力,甩开钳制着他的六七个兵士,朝着延陵宗隐扑来:“老子杀了你!”

延陵宗隐神情丝毫未变,甚至连视线也仍旧停留在纯懿的方向,却轻轻松松就卸下了陆双昂冲来的招式。他甚至都不屑于与他对战,下手干脆、毫不留情将陆双昂掀翻在地上,然后嫌恶地挥手。

黑塔和那些虞娄兵士们急忙挤上前去,将倒在地上的陆双昂团团围住。

陆双昂被抬走时,已是头脸青紫,昏迷不醒,口中吐出的鲜血染红了前襟,有的还是刺眼的鲜红,有的却已泛着黑色,胸膛的起伏几乎看不明显,只觉下一刻就要咽气似的。

延陵宗隐转过屏风,走到纯懿面前。她的情形也没比陆双昂好上多少,整个人瘫坐在地上,衣裙上全部都是尘土和脏污,这段时间里的平静面具也消失无踪,满脸都是眼泪和鼻水,下唇上已经多了一个血口子,正缓缓渗着鲜血,看在延陵宗隐眼中,却比陆双昂的伤口还要刺眼。

倒是一对苦命鸳鸯。

他漠然打量纯懿一会儿,沉声开口:“他咬死不说你的下落,你说是在保护你呢,还是只是真的不知道你在哪里?”

纯懿仰头恨恨盯着他,十指深深掐着自己手心,然后重新垂下雪白的小脸,伸手用力抹去纵横的眼泪。

延陵宗隐忽然扯了个嘲讽的笑出来,又慢悠悠的:“你说他如果知道你的下落,会不会为了活命,将你交给我呢?”

他悠然补充,看笑话一般:“像你的皇帝哥哥一样。”

纯懿骤然抬头。她似乎是再受不了这般的侮辱,满盛泪光的眼睛大得惊人,用迥然不同于她平时细声细气的语调,大声反驳:“昂哥哥他不会!他宁愿自己死,也绝不会将我交给任何人!”

“我们是夫妻,是一体共生的,他爱我,我也爱着他!他不会用我来换他的命,就如我也绝不会用他来换我的命一样!”

她说的太过理所当然又斩钉截铁,没有一丝迟缓和怀疑,满满的全是对陆双昂的信任和依赖。

看着纯懿满怀着不屈恨意和坚定骄傲的明亮双眸,延陵宗隐挂在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一双黑眸沉沉看了她许久,漠然转开视线:“真是可笑。”

爱?

因为爱,有人会愿意为了别人活而宁愿自己死?

他从不相信这些。

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也没有任何人可以相信。要想不成为别人的猎物,只能让自己变强,变成最强的,而不是寄希望于强者那虚无缥缈的、绝不可能存在的怜悯……

或是可笑的爱意。

延陵宗隐内心的悸动只浅浅一下,很快便又沉入冰寒的心底。他垂头俯视着纯懿,与她倔强的眼神相接,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强烈的念头。

这样的相互依靠、全心信任真是格外刺眼,让他不喜得很。

要打破她的幻想,击碎她的坚持,让她最后的希望也彻底湮没。

他忽然开口,却是全然不同的话题,有些莫名其妙的:“上元那晚感觉怎么样?我的表现,长帝姬还满意吗?”

看着纯懿有些呆愣愣的神情,延陵宗隐的笑容满怀恶意:“不满意也没关系。不然,咱们去你爱的男人面前再试一次?”

“这一次,一定包你满意。如何?”

找糖小剧场

表面上的延陵宗隐(冷酷无情):呵,爱?什么玩意儿?!老子才不稀罕这种东西!

实际上的延陵宗隐(阴暗爬行):我也想要人爱我!你快来爱我!像爱他那么爱我!不行,不许爱他,只能爱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 20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经年烈酒

穿越两界的杂货铺

别那么野

婚后动人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歌剧魅影]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帝姬她不接受强取豪夺
连载中找一颗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