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纯懿猛然从梦中惊醒。

屋内的灯烛不知何时已经尽数熄灭,冬日的夜风寒冷,从大开着的窗口呼呼灌进来,卷起屋内的层层帘幔和床帐,鼓鼓飞舞着,在黑暗中旋成一个个硕大又怪异的扭曲的阴影。

纯懿额头上全部都是冷汗,就连发丝都似乎被浸透了,被冷风一吹,更觉阴冷刺骨,甚至连全身都起了一层细密的小疙瘩。她下意识双臂交叉环抱住自己,可就在双臂压上胸前的那一刻,梦中那种被禁锢的感觉仿佛再次降临,让纯懿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低头去检查自己的衣服。

绣着精致桃花的两片衣襟规规矩矩交叠在一起,腰间系带打着一个漂亮的结,柔顺垂在她腰侧。下面的绸裤也穿得好好的,就连经常在睡梦中无意识伸出锦被的两只脚丫,这次也乖乖缩在被子里,盖得严严实实。

检查无误,纯懿这才长吁口气:看来,刚才真的是个梦。

她轻声唤:“紫节。”

没有人应。纯懿等了一会儿,又唤了一声,从来睡眠轻浅的紫节却仍是没有回答。

整个屋子里,死一般的静寂,只有夜风从窗内刮入的声音,呜呜啸啸,竟像鬼哭。

纯懿的心再次悬了起来。她摸索着找到惯常搭在床边老位置的大氅,胡乱披在身上,去找睡在屏风那侧的紫节。待在紫节的小床上摸到了一个温暖的人体,感受到她规律的呼吸,纯懿才终于彻底安心。

她呆呆坐在紫节身边,左手伸进紫节的被子里,紧紧握着她的手,右手搭在左手手腕,不住摩挲着手腕上那根与金线一起缠绕编织的红绳,默念着陆双昂的名字。

一直到天边终于出现晨曦,纯懿才疲惫起身,小心关上窗户,回到自己床上躺下。

第二日,坤宁宫的女使们早早准备好了洗漱的热水,按时候在纯懿屋外。可奇怪的是,不仅是直到早上才勉强浅睡了一会儿的纯懿,就连安睡了一整晚的紫节,都没能按时醒来。

女使们觉得奇怪,知道纯懿每日要去取药,不敢耽搁,等了一会儿后还是悄悄进屋,先去喊醒了紫节。

紫节赶到纯懿的床边服侍她起身,一脸懊恼:“是奴的错。昨夜本来还在守着帝姬的,可不知道怎么地,两个眼皮就黏在了一起,拼命努力也睁不开,最后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吹了一晚的风又没睡好的纯懿脸色有些苍白,没说什么,只在出门前叮嘱道:“窗子好像坏了,找人去修一修。”

她捧着暖炉,披着厚厚的缝着绒毛的大氅,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仍是觉得冷。可延陵宗隐仍旧只穿着一身单棉的袍子,裤管随着瑟瑟寒风激烈摇动着,勾勒出他修长笔直的两条腿。

他就站在风中,高大英武,身姿挺拔,却巍然屹立,不动如山。

纯懿将他递来的小瓶握入掌心,沉默着后退一步,对他行礼之后就准备转身离开。

男人冷淡的声线忽然响起,说不清是关心还是试探:“没睡好?”

纯懿立刻想到了那个可怕的梦。被那个梦境折磨之后,她现在分外不想见到眼前这个几乎是从梦境中走出的男人。

纯懿回避着他的视线,礼貌但疏远地回:“我休息的还好,多谢将军关心。”

眼前黑影一闪,男人已经鬼魅般出现在纯懿面前:“你在躲我?”

他轻笑,低下身:“纯懿帝姬,我的药,可不是这么好拿的。”

他拿捏着她的软肋,让她避无可避。

纯懿深深呼吸,做好了心理建设之后,才能维持着平静的神情抬头看向他:“向将军求药的时候我就说过,我愿意尽我的全力满足将军的条件。这个承诺现在依旧有效,只要我有,只要将军需要。”

延陵宗隐挑眉,扯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来,更逼近她一步,迫得纯懿呼吸一窒,下意识更加努力抬起脖颈,才能看到他漆黑的眸子。

在延陵宗隐面前,她实在是过于简单,他只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紧张,和虽然努力压制、却只是藏得更深的恐惧。

延陵宗隐故作不知,微笑:“没睡好?”

纯懿没想到他摆出这么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最后问的却还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实在是搞不懂他到底想做什么。只是估计因为吹了一晚上冷风,她现在有些头晕脑胀,也没心思细细思考,只想快点拿到药然后离开,便敷衍点头:“对,没睡好。”

纯懿只以为他会继续纠缠,却没曾想得到了她老老实实的回答,延陵宗隐似乎便已心满意足。

他后退几步,对着纯懿微一躬身,是一个很简单的虞娄礼节,却被他做的肆意潇洒,分外好看:“帝姬多休息,可千万不要着了风寒。若是起了高热……”

他停顿,唇边笑意更深,只是怎么看都似带着些不怀好意:“全身都烫,尤其……那我可就不好控制了。”

他这话说的古怪,纯懿没太听懂。她也并不对此感到好奇,只对他点头:“承将军吉言。”然后便转身要走。

只是估计是脑子不清醒的缘故,刚走了一步,她又鬼使神差般停下脚步,回过头去,少见地主动去直视延陵宗隐的漆黑眼眸。

“我成亲了。驸马与我是青梅竹马,我们的感情极好。”纯懿没头没脑地道,“就算不说这个,我们大庆娘子都是从一而终的,绝不会做对不起郎君的事情。”

“我知道。”延陵宗隐没对她这突如其来的剖白露出一丝疑惑,微笑点头,神情自若,仿佛那日看着她与陆双昂,语气冰冷、眼神狠厉的人不是他一样,“我们虞娄风俗倒是有所不同,喜欢哪个女人,抢来就是。若是这个女人有主,那男人要是识点眼色,还能留着一条命在,去偷别人家的花,总是更刺激的。若是没有点儿自觉……”

他侃侃而谈,像是只是由着她的话头,为她介绍虞娄风俗一般:“……杀了做肥,还能让花儿开得更鲜艳一些。帝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不待纯懿露出些惊愕之情,延陵宗隐已经颔首,摆出一副送客的表情,还不忘再次叮嘱:“帝姬可不要起了高热啊。”

一语成谶。纯懿还没走回屋子,就觉头重脚轻,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紫节和女使们将她连拖带抱地送回屋子,纯懿的额头已经滚烫,脸颊通红,甚至都有些神志不清了。

一直到晚上入睡时,她仍还烧着。

那个梦却没有因着她的虚弱而放过她。

还是被牢牢捆缚的双手,还是被强力压制而动弹不得的身躯,纯懿再次梦到了那个男人。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的身体甚至比那个男人火热的身躯还要滚烫,虚弱无力地任他为所欲为,似乎也更轻易地勾起了男人的兴致。

他黑眸被暗色所染,看着在他身下蹙眉叮咛的小娘子,感受着她柔滑却灼热的肌肤,除了来自本能的冲动之外,还多添了来自他劣根中的几乎难以压制的毁灭**,想要弄疼她,让她哭求不绝,让她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让她不甘不愿却不得不彻底臣服。

他手下就有些失了力道,在她滚烫的耳边恶狠狠地低吼:“不是说了,不要起高热,不然我会不好控制吗?”

纯懿紧闭着双眼,全身因为恐惧而战栗着,深陷在这个梦中,无法挣脱。

第二日早上,纯懿的高热倒是退了,可全身却乏困无力,几乎连起身都做不到。可想到母亲的药还在延陵宗隐手上,纯懿咬着唇,强撑着无力的两条细腿,哑声吩咐紫节帮她梳妆。

紫节昨夜又睡得很沉,一晚上都没有醒。她恼恨自己实在不称职,又心疼纯懿的情况,苦口婆心地劝她今日就不要去了,延陵宗隐虽然看着冷厉,但为人似乎还不坏,她去帮她解释一下,想必他也不会生气。

事关母亲,纯懿却一点儿风险都不愿冒,仍坚持着要亲自过去。

两人正拉扯着,一位正殿女使却忽然跑来,满脸喜色:“帝姬,温姆让奴来回禀,延陵将军已将今日的药送入坤宁殿,温姆一会儿就服侍娘娘服下。帝姬昨夜辛苦了,今日就不必起身,好好休息便是。”

说完,又急忙补充:“哦,对,最后一句是延陵将军吩咐要转告帝姬的。”

听说药已经送到母亲那里,纯懿正松了口气,虚弱躺回床上闭目调息,可待听到最后一句,她心里一动,刹那只觉身上更疼了。

这种疼痛,似乎却与发热引起的疼痛不太一样,可具体哪里不一样,纯懿又说不太清楚……

想到那个近来如影随形且愈演愈烈、越发真实的可怕梦境,纯懿还是没法安心休息。她命人搬来一副黑檀木嵌螺钿的六折屏风立在床前,吩咐道:“派个人去前面守着。等前朝散了,请汴京府尹来一趟。”

然后又问紫节:“这两天都是谁在守夜?我要问几句话。”

见过了汴京府尹和值夜宫人,纯懿倚靠在床头,觉得仅存的力气也都被耗尽了。所有的一切都在证明,那只是一个梦,可能因着她最近频繁见到延陵宗隐,重又勾起了她深埋心底的恐惧,所以让这些梦过于真实,从而使她产生了幻觉。

一个已经确定死去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活着出现。一个根本没有来过汴京的人,也无论如何都不会与那件事有所关联。而一个虞娄王子,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越过重重宫闱,在深夜摸进皇后的坤宁宫却没有惊动任何人。

只要不见到延陵宗隐……至少少见他一些,想来这些奇怪的梦境,就会渐渐消散吧。

纯懿躺在床上,将紫节偷偷递给她的东西牢牢黏在指上,这才敢合上双眼,祈盼着今日能有一个好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经年烈酒

穿越两界的杂货铺

别那么野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歌剧魅影]

婚后动人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帝姬她不接受强取豪夺
连载中找一颗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