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寻真正欲开口,便听前面突然有道声音传来,声音不高,语调听起来颇为兴味盎然:“师兄是混子!”
赵寻真:“……燕绍川!”
燕绍川飞快跑走,缀在李问渠身后,很有样子地保护他。
独留赵寻真陷入无尽的尴尬之中。
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件事在面对叶拭微时过于难以启齿,遑论是让她从别人口中知道。
未料叶拭微道:“混子?挺有意思的。”
赵寻真觉得自己没听清:“什么?”
“我觉得很有意思。”叶拭微郑重其事道,又问:“你们三个怎么会这样形容对方?”
赵寻真一时间更加沉默,更加不知从何说起。
叶拭微笑了笑,调侃道:“不然我去问绍川?”
赵寻真又觉得自己多了些可以说的动力,想了想道:“那些年我们三个出门,碰上有人找麻烦就会这么做。”
叶拭微“嗯”了一声,“怎么做?”
赵寻真艰难道:“李问渠装作脑子不好使,绍川呆呆站在他旁边,表现出来畏惧的样子,接着……接着,我就开始搅浑水,让对面人负责。”
原来是这么一个‘混子’。
叶拭微听完乐得不行,又好奇道:“为什么是你当‘混子’?”
赵寻真看她是真的不介意、只觉得好玩,顿时心宽起来,“绍川年纪小,装不像,李问渠觉得当混子有损他读书人的风度,就只剩下我了。”
“……”
叶拭微不理解道:“当傻子就不损他读书人的风度了吗?”
“他有自己的逻辑。”赵寻真说:“他说傻子不记事,他当完傻子就把当傻子的事忘了,当傻子的那个他和平时的他不是同一个人,所以没关系。”
“……”
叶拭微哈哈大笑,片刻后又问:“所以那日,你站在墙头上让李问渠还钱,就是在当‘混子’吗?”
赵寻真犹豫瞬间,点了点头。
叶拭微拍拍他肩膀,“很有趣,真的。”
走至院外,叶净渊等在那里,见他二人出来,轻声道:“拭微,我有事和赵寻真说,你要听吗?”
叶拭微问赵寻真:“你想我听吗?”
赵寻真道:“小姐想听便听。”
叶净渊便问:“如今李怀章在,绍川要寸步不离保护我和秦王,下次出兵,你可愿同韩立一起带队。”
赵寻真这次没有犹豫就道:“小人领命。”
叶净渊又看向叶拭微道:“这次拭微不去。”
叶拭微闻言抬眼,却并未问为何,只点点头,说:“好。”
之后七天,江北周围众匪全被扫除。
叶拭微陪同叶净渊,协助李问渠和叶修明,巡查江北六城,无规律地走街串巷,观察百姓民生,又抓了两个不负责的官员,羁押候审。
一切风平浪静,并无意外发生。
直到第七天。
叶氏姐妹坐在马车之中,叶拭微突然道:“阿姐。”
叶净渊扭头看去,“怎么忧心忡忡的,有心事?”
叶拭微:“那日公堂之上,你应该也听出来父亲的意思了吧。”
叶净渊笑了笑,说道:“知道,暗示秦王纳妾,与世家结盟,借他们力量收为己用。”
叶拭微犹豫道:“秦王怎么说?”
叶净渊:“那日他沉浸在往事伤痛之中,并未明白父亲意思……我也还不曾与他说过此事。”
叶拭微顿了顿,问:“你做何想法?”
叶净渊沉默许久,突然道:“我若说我没有想法,你信吗?”
叶拭微没有出声。
“如今陛下念着旧情,在储君一位上属意秦王。便是他不去提亲,陛下也定然会为他赐婚……我不就是第一个吗?”叶净渊道:“父亲能说那些话,暗示秦王去拉拢世家,背后焉能没有陛下默许?更有甚者,或许是陛下亲口下旨也未可知……拭微,这不是我能选择的。”
叶拭微仍旧沉默,不知能说什么。
叶净渊:“人有所求,便要做好有所失的准备。对于这些事情,我不想要、不喜欢,但真等到来那天,我可以接受。”
叶拭微抓住了她的手,低声道:“阿姐。”
叶净渊另一只手笑着捏了捏她的脸,“但你可以不接受。”
叶拭微抬眼看着她。
“你如果不能接受,那你就不要。”叶净渊道:“回京路上,我们会经过郯城,郯城往东是长隆,往西,可达幽黔。你走吧。”
叶净渊握紧她的手,严肃道:“你走吧。”
叶拭微看着她不说话。
叶净渊:“此次出来,为防不备,我带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届时你拿着去幽黔,这够你生活一段时日。待我回到京城,我会派人把之前准备好的房契地契那些东西给你送去。正好赵寻真家也在幽黔,你和他一起走。这几日他带兵攻山,我询问过韩立他的言行举止,尚且算是可靠之人。但你也切记不可将所有希望都放在他身上,那些银钱地契,你好好安置运用,够你以后吃喝不愁。”
叶拭微看着她笑了笑,摇头道:“我不走。”
“你们的对手,不只是李怀章。”叶拭微笑着说道:“我最近见到一个人,又梦到了一些别的事情。”
叶拭微道:“阿姐知道,我上一世也成亲了,那你知道对方是谁吗?”
叶净渊摇头。
“顾狩。”叶拭微说:“就是跟在李怀章身边的那个顾狩。”
叶净渊瞪大了眼。
叶拭微:“上一世,是李怀章继位。顾狩追随他,可有一天,我和顾府中人依旧陷入危险,那次我昏迷不醒。后来又有一次,是李怀章,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杀我们,数千羽林军包围了顾府……”
“你也看到了,顾狩从这时起,就在追随李怀章。”叶拭微道:“除了谋逆大罪,我不知道有什么才会造成那般局面。”
“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叶拭微道:“我必须知道他是谁。”
这下不说话的换成了叶净渊,她实在不知道能说什么。
“我知道你为什么让我走。”叶拭微道:“回京路上必有刺杀,你清楚,我也知道。但我不害怕,你知道的,我回府后不久,就在城外遇到了一次刺杀,已经能熟练应对了。”
“而且我逃不过的,叶府若出事,我纵然身在幽黔,也照样难逃一死。”叶拭微笑了笑道:“阿姐或许会说,可以借由刺杀一事,伪造我已死的情况,可你派人前去幽黔,同样会引人怀疑。”
叶拭微毫不心虚地撒谎道:“现如今,只有相府,才是对我来说安全的存在。”
叶净渊被她这次说出的前世之事震慑住心神,脑子一时失灵,无法思考,就这样被她糊弄过去。
叶拭微道:“阿姐,别让我走。”
“好。”叶净渊握紧了她的手。
剿匪结束,众人又在江北停留十日,将一切处置妥帖,启程回京。
原计划是路上寻个时机,让叶净渊和李问渠改换衣装,佯装家中长姐带着自己的傻子弟弟进京求医问药。
谁知李怀章路上死死盯着。
坐马车要和李问渠、叶净渊坐同一辆,骑马要同李问渠紧挨着并驾齐驱,睡觉要跟李问渠睡同一间屋子。
并且自己准备好了让人完全无法拒绝的理由——
天下土匪是一家,都知道秦王剿了江北所有山匪,必定会引起其他地区土匪众怒。他这个皇兄小时候苦,流落异乡,好不容易回来,他得好好保护好这位皇兄,不能让他被沿路设陷的土匪给杀——不是,给伤了。
实在是十分言辞恳切,古道热肠,兄友弟恭,让人闻之变色、泪目涟涟。
至于沿路的“土匪”是哪里来的,大家心知肚明,但是不能点破,点破了也没有用。
毕竟直到他们将将抵达郯城,“土匪”都没有出现。
叶拭微自己想了想原因——他们每次都不在外露宿,每至一处,必得等到进入一方城池,寻觅了旅店才停下歇息。
又从刚探查回来的赵寻真嘴里得知这一路都有人跟着他们。
叶拭微就在队伍停下短暂休整时,给了叶净渊一点暗示。
于是这天夜里,在他们抵达郯城那处往东是长隆往西是幽黔的分岔路时。
李问渠看着满地败落的花、黄绿枯化的杂草,忍受着偶尔出现的蚊子叮过后的瘙痒,看着天上出现的那轮真实圆月,终于有机会和叶净渊扮演“家中长姐和她的傻子弟弟”,兴致高昂地提议道:“不如今夜就在此休整?你我共赏这一轮皎洁圆月?”
叶净渊欣然道:“好啊。”又转过头,看着这几日几乎要粘在他们身上的李怀章,问:“五弟一起来吗?”
李怀章咬牙挤出笑容,犹豫一瞬,恬不知耻地过去了,“既然皇兄皇嫂盛情邀请,弟弟就不扫兴了。”
仅是掺和过去赏月还不知足,李怀章又命人准备了美酒和点心,把叶修明和叶拭微也叫了过来,五人坐在一起,月下对饮。
燕绍川看着那副怪异的情景,抬手拍死一直叮在自己脸上的蚊子,以眼神询问抱臂站在他身旁的赵寻真:明明能一路谨慎地安全回去,为什么要在半路上整这一出,故意给人机会来刺杀?
赵寻真低声道:“拖延时间。”
语落手指探进袖间摸出短刀,同一时刻燕绍川也进入戒备状态。
有人来了!
假期快乐宝宝们[烟花][烟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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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诱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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