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江予眠还没消气。可下了车,一路听晏周侃大山,又使她脚步轻盈。雨,滴滴答答又落下来了,落在民宿楼的屋檐上。无须她多加展示,晏周就察觉到她身侧胀鼓的小包中除却一把伞,还有一把伞。他将长柄伞连同行李一并扔进房间,走回楼门口时,拍拍她的包。她会意,取出一把红伞递给他,没说什么就撑起一把白伞走进小雨中。他跟上她的脚步,批判长柄伞的笨重,赞美折叠伞的轻盈,接着信口胡诌,昨晚梦见了一把红伞,醒来后就特想要一把红伞;红必须是纯粹的红,就像她送的这把一样。她回复:“不难看就好。”

她的表情遮在白伞后,晏周看不见她消气了没有,就继续夸头顶的红伞买得如何恰当,夸得虚虚实实、花里胡哨,他自己听了,掉一雨洼鸡皮疙瘩。江予眠躲在伞中笑,等他差不多词穷了,就踱到红伞底下去。他架起臂弯,问她这种时候不该挽上来吗。她大度地照做,还和他分享在青城的生活经验,譬如市区的雨下得很规整,而南郊的雨会从所有方向扑来,人想躲也躲不掉。他好奇她去南郊干什么,她说和朋友们去海边看日出。逮住这个话茬儿,晏周就说清了自己有权不汇报投稿被拒,正如她也不会什么事都和他说。

“我想告诉你的。”江予眠瞥向晏周,“那天你把电话挂了,我还和你说什么呢。”

“你不是着急睡觉么。”

“到了第四天下午,你也没有打一个电话。”

“你可以打给我啊。”

江予眠轻捏晏周的手臂,和这个无赖理论谁对谁错,过错方应该先打电话道歉。他为自己巧辩几句,每一句辩词都像半句笑话。她不得已被逗笑,笑完,要求他认真一些:要么挑出她的错,要么承认自己有错。他死不透的胜负心就坐起来了。他开演吵架那晚的情景,揶揄她的心是最坚固的石头做的,竟能想出异地五个月的好主意。她没法儿理解为此伤心有什么必要,他明知道她想见他还是不想见。晏周把她的手举到嘴边亲了一口,问她到底多想见。江予眠反问:“你说呢?”他说自己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怎么搞清楚。她向上瞅他,“你是光会曲解我的意思,白的也让你说成黑的了。”

在他短暂的沉默中,他们从层层叠叠的悬铃木叶下经过。圆球形的树果被雨打得横尸遍野,他拾起几颗,像玩儿杂耍球似的交替抛接,又一颗、两颗地往江予眠的鞋上丢。她为两人撑着伞,由于他个子高,她撑得胳膊发酸。可她不受任何事干扰,只在斟酌他与她吵架的时候,有多少话出自真心,又有多少话出自投稿失败而迁怒。她一深思,脸上就会长出肃穆。晏周想搞破坏,便搭上她的肩膀,手绕到前面使劲儿揉她脸颊,直到把她惹出责怪他的目光,他才浑身舒坦。

他们重新投入到理论中去。秋叶散落在私人影院门口,那是一座褐瓦黄墙的老洋房,一楼是民谣酒吧,二楼以上都改成了观影间。晏周本想点两杯啤酒和江予眠杯酒释前嫌,但是她以喝酒伤身为由,拉着他走上通往观影间的老旧木楼梯。他们合紧房中的窗帘,取碟片捣鼓放映机,嘴里仍在区分吵架那天究竟是她不近人情,还是他不识好歹。电影非但不能促成休战,反而刺激了表达欲:江予眠最能共情的桥段是,校长吹胡子瞪眼睛地强调纪律,痛斥男女主人公兴风作浪;晏周则大为困惑,难道还有比兴风作浪更浪漫的么。

不知从哪一刻起,他们借题发挥谈到了自己的感情。他倚在沙发深处,模仿她力图婉转的说教口吻,戏谑她批评人可比那校长客气多了。而她端坐着回答,如果他的行为和态度都无可指摘,那她还指正什么呢。他们起初只是坐着讨论,接着站起来辩论,后来徘徊到窗边低声地吵,两片绿帘子上的花鸟图案险些教他们震活了。他扯开帘子,推开半扇木窗,更换室内稀薄而燥热的空气。在窗玻璃上,江予眠偶然瞥见了他们争吵的虚影,那是一种从未直面过却好像司空见惯的影子。有一瞬间,她看到了此前、此后的生活:他们一直脾性相背,永远争论不休。可她唰地拉上绿帘子,笃定自己耐心坚决,足以让晏周在她手里天翻地覆。

电影还没结束,他们就前后下到了影院门口。不跟对方说半个字,也不耽误晏周帮江予眠扶门,出了门,还非要等她一起走。外面大雨方停,夜色湿漉漉,倾斜的路面积出了汪洋,走即是航行。他伸脚试探水深,她提醒他挽一下裤脚。说话间,雨水已经没过他的脚踝。晏周提出背她过去,避免她也湿透。江予眠前天才来月经,让双脚泡进冷雨中,恐怕会整晚肚子疼。于是她站到路边的石墩子上,伸手等晏周来接。他轻松驮起她,向前跑成一艘暴风雨夜的晃游船。江予眠怕太晃而摔下去,只好抱住他的脖子,叫他平稳地走。不知是反骨作祟,还是想迫使她再抱紧一些,总之他跑得更快也更晃了,脚下的雨水像海浪似的哗哗溅开。江予眠越抱晏周越紧,直到将他勒出咳嗽声才罢休。她心情好了大半,路过一簇颤动的灌木丛时,听他说:“赌不赌,那里面是猫还是狗?如果你输了,以后就得叫我阿晏。”

“那你输了呢?”

“我输了就听你指挥一个月。”

因为“以后”和“一个月”并非等长的时间单位,江予眠要求修改赌约到公正。他爽快答应,还主动做后猜的一方。这突然的谦让兴许藏诈,江予眠却愿意陪他玩会儿游戏。她根据灌木丛耸动的范围,推测那里面藏着一只小猫。晏周问她要不要反悔,她像往常那样落子无悔,那么就轮到他猜。他不假思索道:“那里面是只乌鸦。”话音落地,被谈论的乌鸦跳出灌木丛,扑棱着翅膀消失在夜空中。晏周感觉江予眠又将他勒紧了,忍不住放声嘲笑。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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