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属于过去的阴影与纠葛,被清辞以绝对的力量和细致的温柔,牢牢隔绝在外。这片天地里,只有他和知微。
知微空茫的识海,被清辞一点点描绘上新的色彩。是晨露浸润的仙草清香,是午后对弈时落子的清脆,是夜幕下并肩看过的星河璀璨,更是身边这青衣少年永远专注而温暖的眸光,与他掌心下那为自己跳动不休的、炽热的心音。
他开始习惯,甚至依赖这种存在。习惯清辞无微不至的照料,习惯他偶尔带着依赖的亲昵,更习惯了他眼中那日益浓烈、几乎要将他空寂世界照亮的深情。
瑶池仙宴后,那些或探究或复杂的目光并未能侵扰帝君府分毫。清辞将一切打理得妥帖,知微则在他的陪伴下,心境愈发平和宁静。他开始尝试重新接触一些简单的政务,翻阅古籍,清辞总是安静地陪在一侧,或为他整理书卷,或在他蹙眉时递上一杯清心凝神的香茗。
这日,清辞不知从何处移来一株罕见的“星辉兰”,植于寝殿外的廊下。那兰花只在夜间盛开,花瓣剔透,绽开时能吸纳周天星辉,散发出柔和朦胧的光晕,将四周映照得如同梦境。
入夜,星辉兰如期绽放,点点莹光流转,美不胜收。
知微与清辞并肩立于廊下,欣赏着这静谧的奇景。夜风拂过,带来兰草清冽的香气,也拂动了两人交叠的衣袖。
“帝君可喜欢?”清辞侧头看他,星辉落在他眼中,碎成一片温柔的银河。
“嗯。”知微颔首,目光落在清辞被星辉柔化的侧脸上,心头那点悸动再次清晰起来。他忽然发现,比起这吸纳星辉的奇花,身边之人眼中的光华,更令他心折。
“这星辉虽美,却终究清冷。”知微轻声道,像是不经意的感叹。
清辞闻言,转回头,正正地对上知微的目光。那目光不再是以往的空寂或平静,而是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微澜的情绪,如同冰湖初融,映照着天光与他的倒影。
清辞的心猛地一跳。
他向前走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变得呼吸可闻。他仰着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孤注一掷的勇气:“帝君若觉星辉清冷……清辞愿为灯烛。”
话音未落,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萦绕着一点纯净温润的白色光晕,那是他身为器灵的本源灵光,蕴含着千年积攒的灵性与最真挚的心意。那光晕不像星辉那般遥远清寒,而是温暖的、跃动的,如同活生生的心脏。
他看着知微,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爱恋与祈求,轻轻地将那点蕴含着誓言的光晕,推向知微的心口。
“以此心魂为焰,只求……常暖帝君之侧。”
光晕触碰到知微素白的衣袍,并未穿透,而是如同水滴融入海绵般,悄无声息地渗入。一股温和却磅礴的暖流,瞬间涌向知微的四肢百骸,流向他那片依旧空寂却不再冰冷的识海。
没有抗拒,没有排斥。只有一种仿佛等待了许久的、灵魂层面的契合与慰藉。
知微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他低头,看着清辞近在咫尺的脸,看着那双映满了星辉与自己身影的眸子,里面是纯粹的、滚烫的、将他视为全部世界的深情。
空白的记忆里,忽然就生出了明确的渴望。
他伸出手,没有推开那点亮光,而是轻轻抚上了清辞的脸颊。指尖触碰到微凉的肌肤,那真实的触感让他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清辞……”他唤他的名字,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与温柔。
这一声呼唤,如同打开了某种闸门。
清辞眼中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与激动,他再也克制不住,伸手揽住知微的腰,将头埋进他的颈窝,声音带着哽咽的颤意:“帝君……我在。”
星辉兰的光芒温柔地笼罩着他们。知微感受着怀中少年微微颤抖的身体,和他身上传来的、与自己本源隐隐共鸣的气息,那是一种超越了主仆、甚至超越了寻常情爱的、更深层次的羁绊。
他闭上眼,放任自己沉溺在这片温暖与光明之中。空寂的世界被点亮,冰冷的躯壳被煨暖。
他微微俯身,一个轻如羽毛的吻,落在了清辞的额间。
清辞浑身剧震,猛地抬头,眼中水光潋滟,是狂喜,是不敢置信。
知微没有言语,只是牵起他的手,转身,走进了寝殿深处。
殿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漫天清冷星辉隔绝在外。
寝殿内,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晕。衣衫委地,交织着素白与青墨,如同褪去了所有屏障与隔阂。
知微将清辞轻轻置于柔软的云榻之上,少年白皙的肌肤在珠光下泛着如玉的光泽,精致的锁骨随着略显急促的呼吸起伏,那双清冽的眸子此刻蒙上了一层水雾,紧张、期待、还有全然的信任与交付。
“帝君……”他轻唤,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
知微俯身,以指尖代替言语,细细描摹他的眉眼,他的鼻梁,他微启的唇瓣。动作生涩,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珍视。忘川水带走了他关于情爱的记忆,却带不走此刻灵魂深处涌出的、想要靠近、想要占有、想要给予温暖的本能。
当灼热的体温彻底相贴,当细微的呜咽与喘息交织在静谧的殿内,当灵魂与身体都达到最紧密的契合点时,知微低头,吻去清辞眼角的湿意,在他耳边落下低语:
“不是器灵……是清辞。”
“我的……清辞。”
这一夜,帝君府的寝殿内,温暖如春。
翌日,天界传来消息,太子云辰禁足期满。但他并未如往常般急于露面,反而愈发深居简出。只是,偶尔有仙侍瞥见,他常常独自立于高处,远远望着帝君府的方向,一站便是许久。
那目光,复杂得难以形容。有悔,有痛,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可见骨的、再无希望的寂寥。
他曾拥有过皎月,却亲手将其推开,任其蒙尘。而如今,明月已被他人捧入掌心,细心擦拭,重现清辉,甚至……绽放出更加动人的光华。那光华,却再也与他无关。
他只能作为一个遥远的旁观者,看着帝君府门前,那青衣少年自然地与知微帝君并肩而行,看着他为帝君整理被风吹乱的发丝,看着帝君偶尔回望少年时,眼中那不再空寂、而是带着清晰暖意的微光。
那两人之间的氛围,融洽亲密,仿佛天地间再容不下第三个人。
云辰站在冰冷的云雾中,看着那刺眼的一幕,只觉得胸口闷痛,喉咙腥甜。他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默默地、僵硬地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回他那座华丽却空洞的太子殿。
殿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也仿佛隔绝了他生命中最后一点可能的光亮。
往昔不可追,旧情如烟散。
而他,将永远困在自己亲手造就的囚笼里,独自咀嚼着这无尽的苦果,看着那片他再也无法触及的温暖,直至岁月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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