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悦君尚未入殿,景乔只能在外间等待。过了片刻,听得廊外内侍官的声音提示:“君上小心台阶。”
景乔知晓是悦君来了,连忙跪地等候。刚跪下便见一身华贵锦袍的悦君稳步而来。
“景乔见过君上。”景乔恭敬的行跪拜礼,只听得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景公子,免礼。”
景乔尊言起身,垂着目并不敢直视眼前人,忽又听得一句:“果然是个妙人,景公子,不必拘谨,随本君入内吧。”说完,便在内侍的陪伴下步入内室。
景乔跟随其后,看到沈轻舟端坐于软榻之上,榻上陈设珍贵,锦绣丝枕摆放一旁,彰显富贵之态。塌前摆有冰鉴,冰中寒意四溢,宫女忙为其添加冰块,并摆放瓜果点心于小几之上。
沈轻舟一袭月白色锦服,衣上莲花纹若隐若现。乌黑长发高束于脑后,柳叶弯眉下,一双墨瞳深邃如潭水。若论姜战辰犹如海棠怒放,那么悦君则如同栀子花开,清新脱俗,气质非凡。
景乔悄然倒吸口气,这宫中美人真是多不胜数,美得千姿百态各展其芳,同他而言,自惭形秽。
“凑近些,让本君细瞧瞧。”沈轻舟轻启双唇,嘴角含笑,嗓音柔和。
“是。”景乔遵言站近了些,沈轻舟看他半晌回头与内侍笑道:“瞧本君说什么来着,皇上当真有眼光。”贴身内侍张福正恭敬回应:“皇上英明,君上深得圣宠,自然洞悉皇上心意。”
沈轻舟刚欲开口,却忍不住咳嗽出声,赶紧以帕子掩口。景乔凭着那淡淡的药香察觉到,传言中身体欠佳的沈轻舟恐怕确有其事。
沈轻舟摆摆手,张福正立即机敏上前,递上先前备好的物品摆在桌上。
“初逢之际,略备薄礼,请笑纳。”沈轻舟使眼色给身旁侍从,后者将桌上之物双手呈至景乔眼前。
景乔惊诧,他一小小公子,怎能收悦君的厚礼,连忙行了一礼,推辞道:“如此厚礼,实不敢当,还请君上收回。”
沈轻舟淡然处之,并未示意内侍取回礼物,笑言:“微薄赠品,怎敢说成厚礼。如若不领情,岂不是辜负了我心意?”景乔急切辩解:“万分惶恐,只是无功不受禄,断不能接受君上贵重礼物。”
沈轻舟微笑着,沉默片刻后缓缓问道:“你可是担忧我会对你心存图谋?”
听到此话,景乔犹如受惊的飞鸟,彻底静默无言。沈轻舟停顿一下接着说:“我曾多次派人查访,认定你这人为友可信,我对你有好感。”
景乔瞪大双眼看着他,满脸惊讶。看到他如此反应,沈轻舟大笑起来:“当然不是那种喜欢,仅限于赏识罢了。你真是有趣极了,竟能在皇宫中自己种田种菜,过上悠然自得的日子。”
沈轻舟似乎有些疲惫,他静静地向床内倾倒身子,凝视着窗外若有所悟,低声说道:“其实我也曾渴望像你这样,过上悠闲自在的生活,只可惜身体不允许。”
景乔深感君上之诚意,为之感动,便不再拘谨。接过内侍送来的礼物后,大方地表示:“相信君上必能如愿以偿。即便眼前无法实现,将来未必不可。能得到君上视作朋友,实乃景乔之荣幸。”
“坐下吧。”沈轻舟示意,宫人立即搬来小凳位于塌前,“谢君上。”景乔行完礼依言坐下。
沈轻舟望着他,满眼欣赏,举起玉茶盏,品饮一口,从容地道:“我因身子不好,鲜少出朝明宫,多次听皇上提起你,出于好奇,才派人出去多番打探,你莫多心。”
“景乔并未有别的心思,君上请勿多虑。”
沈轻舟见他言行坦荡,便放下心来,转而笑道:“今日也是有劳你走一趟了,稍后坐我的轿撵回去吧。”
“君上,这怕是不合规矩。”一旁的张福正犹豫了一瞬,还是轻声提醒。沈轻舟淡淡扫了他一眼,不悦道:“慎君做过的不合规矩之事还少么,为何偏偏本君不能?难道在你眼中,本君不如姜战辰?”
张福正赶紧跪下颤微道:“奴侍失言,君上熄怒。”
“罢了,起来吧。”沈轻舟懒懒说道,张福正这才起身退至一旁不敢再多言。
这位君上只是体弱,其威严不输任何人,景乔看了这一出,心中疑虑重重;此君上似乎并不如传言般友善,其城府胜过嚣张跋扈的姜战辰。
然而,他的心性究竟何如,那便是个彻头彻尾的未知数了。而听他言语中,似乎与慎君并不和睦,这不得不让他怀疑他此刻亲近自己的目的。
从朝明宫出来后,景乔坐在悦君的轿撵上,华丽的轿撵由八位宫人抬轿而行,这是他第一次乘坐轿撵出行。而且还是高位嫔妃的专属轿撵,如此越矩之行,让他心生不安。
就在这时,宫道上迎来一支队伍,其中同样的轿撵上端坐者华服锦袍的慎君姜战辰,景乔的轿子主动停下避让。姜战辰见到轿上的景乔,目光顿时变得惊愕异常。跟在他身后的队伍中有一个规模稍小装饰较为简单,由六人抬着的轿撵,上面坐着另一名嫔妃,薛贵卿,薛妄。
沿着路径,宫人的目光不断投来,景乔不想再引人侧目,行至中途,下轿改步履前往南华苑,命宫人将空轿送还朝明宫。
姜战辰返回玉华宫,大摇大摆地坐在大殿之上,薛妄紧随其后。
“没想到,沈轻舟竟然也在关注景乔,看来他的本事不小,本君倒是低估他了。”姜战辰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此时,他薄唇紧闭,唇角微扬,似乎带着一丝怒意和娇嗔。”
薛妄迎上前去,恭敬而谄媚地道:“方才那位面生得紧,难道他……”没等说完,姜战辰不悦地白了他一眼,冷淡地回答:“他就是南华苑的那位景公子,名叫景乔。”话音未落,姜战辰忿然道:“区区七品官员之子,究竟用何方法博得了皇上青睐!”
薛妄语带不屑:“这宫中也许久未进新人了,皇上不过是一时贪个新鲜吧。我瞧他也不过如此。”
姜战辰下意地嗤笑一声,恨铁不成钢的说:“新鲜?还不是怪你没本事,无法留住皇上的恩宠,你说说你都多久没承宠了。”薛妄脸色陡然苍白,良久无语,低声答到:“臣侍自认没本事,不比君上深得帝心。”
“放肆。”姜战辰怒目相对,冷冷道:“你敢讽刺本君!”薛妄惊的赶紧跪下,低眉顺眼:“臣侍不敢,望君上恕罪。”顿了顿后接着狠言道:“君上,此人如此碍眼,何不着手除了他。反正他偏居一隅,若出了事,也无人理会。”
姜战辰盯了他半晌,忽的笑了起来:“皇上说了要册封他吗?”薛妄闻言摇摇头,姜战辰又道:“即没说册封,也没要他迁宫,你就这么着急跳脚的,至于吗?”
“君上的意思是?”他说的意味不明,薛妄很是不解,“等等看吧,你也说皇上是一时贪新鲜,说不定过阵子就把他忘了。”姜战辰望向他眼里闪着复杂的情绪。
“臣侍实在是不明白,他一个未册封的公子,怎么就搭上皇上了。”薛妄犹豫着开口。
姜战辰望他一眼,缓缓道:“听说他与贺南枝和步星朗的关系匪浅。”
“莫非,是此二人举荐?”
薛妄这席话让姜战辰起了警惕之心,不得不重视起来:“你这么一说,倒是有这个可能。”
“没想到那两人还有这个心思。”此时薛妄已经笃定是贺,步二人的推举,才让景乔得了皇上的注意。
姜战辰沉吟片刻,“其实他是否是那二人举荐的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现已入了皇上的眼。”
“可若真是如此,那二人的心机可谓深沉,不得不防。”薛妄蛊惑道。
姜战辰眉头微蹰:“你说的不错。”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薛妄问道。
细细思忖之后,姜战辰唇角勾勒出冰冷的笑容,森然低语:“看来,我等须让他们尝尝暗中行事之苦果。”随后,他以眼神示意内侍王德川,后者心领神会,命令众宫人退出宫殿。
“好,那就听君上的。”薛妄见目的达成,心里暗喜,手握成拳藏于身后。
姜战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神色:“话我已言尽,至于怎么做,你下去细想想。贺南枝和步星朗,至少让其中一人不得好过。”
薛妄心领神会,浅浅一笑:“是,君上放心,此事就交给臣侍来办。”
姜战辰微微一笑,“好了,你办事,我自然放心。”
良久,姜战辰复开口不耐烦的说,“本君乏了,你回吧。”薛妄只觉跪的双腿发麻,缓缓站起,行了礼之后退了出去。
姜战辰望着他离开的背景,心情复杂,他知道薛妄并不是真心为他效力,但他知道,薛妄是他唯一的选择。
薛妄出宫后,贴身内侍张佑低声询问:“君上为何冒险行事?”他全程目睹计划,并不敢苟同主子所为。
薛妄愤怒地瞥了他一眼:“我行事何须你同意。”
“奴侍冒犯了。”张佑才连忙请罪,态度虔诚。“罢了,看在你多年跟随,忠心耿耿,此次便不追究,若再有类似情况,绝不饶你。”
此刻已是夜晚来临之际,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露珠香气,步入御花园,满园花香扑鼻而来。薛妄心情颇好,悄声对张佑说:“如若不然,那愚笨之人可否信任我言辞?此事由我亲自解决,一应事务皆由我负责,若遇意外,责任也好推卸。明白了吗?”
薛妄缓步而行,一副胜劵在握的样子:“若此事成了,能除了眼中钉也是好事。”
“君侍聪慧,定得偿所愿。”张佑才立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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