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乔还没感概完,便见方青引领着二人前来,其衣着面貌与方青如出一辙,同样身穿豆青色的紧身短衫长裤配青灰布帽,从细节到整体都散发出浓重的宫廷气息。他们步伐轻盈而稳健,行走间始终低头垂目,弯腰驼背地立于一侧,谨慎至极,眼神也不曾对景乔投以片刻关注。
“景公子,这边请。”方青低头恭敬道,语气坚定且不容置疑。他随即向旁边的内侍示意,对方立刻进入房间着手打扫整理。
景乔微微点了点头,方青做侧身退到一旁做了个请的手势,景乔向前踏出一步,方青才迈着步子走在前头为他引路。
出了院门,后面是一条长长的宽巷。两侧都是高高的朱砂红墙壁,上面覆盖着碧绿的琉璃瓦,底部砌着雪白的砖石。天空也被这两道高墙切割成了长长的一条,除了一片寂静的天蓝,看不见墙后面的景象。
他想到北京的故宫,几年前也曾去旅游参观过,现在的感觉跟当时游玩的心态完全不同,两旁高耸的红墙让他觉得莫明的压抑,更加强烈的感觉到自己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
被方青领着来到一所大殿前,景乔抬头望去,殿门最上方挂着居幽阁三个字,方青与守在殿外的内侍低声交谈了几句,守在外的内侍开了殿门把他们让进去。
这处与景乔所来的简陋院子大为不同,院中花草争气斗艳,朝气篷勃,路经一处假山,穿过回廊跨过月洞门,听见悠扬的琴声传来若有似无,景乔不懂乐理也觉得这琴声干净清脆非常好听。
走到屋前方青推开面前的朱红大门,门内是一处不大的庭院。院内正中间站着三名身着内侍服装的人。为首的一人穿着深蓝色绲边的圆领长袍,大约四十来岁的面容尽显被岁月雕琢的痕迹,手里握着长柄拂尘,气质沉稳老练。
“徐管事,景公子来了。”方青上前弯腰低首恭恭敬敬的说,徐烁朝他点点头,看向他身后的景乔。
“景公子可大好了?”徐烁脸上堆着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透露着些许虚伪。
“多谢关心,已大好了。”景乔料想此人身份不简单,应该是大太监之类的,沉下心来向他微笑示意。
“既然大好,老奴也就放心了,还望公子恕老奴看顾不周之罪。”徐烁弯腰拱手行礼,周边的小内侍们把头垂的更低。
“徐管事快免礼,您这样要折煞景乔了。”景乔学着从电视剧里学来的酸腐台词,上前扶了他一把。
“多谢公子宽宏大量,既然公子无恙那还是照常学习宫规礼仪才是。”
“是。”景乔无奈,也不好驳他,只得称是。徐烁收起笑脸,朝一旁的内侍使个眼色。
一名内侍走到他面前恭敬的比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景公子请。”景乔只得跟着他去。
内侍领着他进到厅里,还未踏进去这回便听见了清晰的琴音,琴声悠扬悦耳。景乔听得入神之际却断了声响。
厅里燃起香炉,香气萦绕沁人心脾,四周的墙上都挂着字画,布置很雅致。
他踏进厅里,装扮或清雅,或艳丽的六名公子分两旁坐着,面前摆着古琴。景乔注意到有一名公子身旁空了一个位置,那个位子应该就是留给自己的。景乔注意到厅中央还空着一个位子,位子上只见古琴不见人,景乔眉头皱了皱。
还有人?这里到底有多少人呀?全是待选公子吗。
见景乔进来众目光纷纷投向他,环顾四周。面对着或疑惑,或轻蔑,或冷淡的目光,他深感局促与格格不入,仿佛又回到了读书时光,走进课室却已迟到的那份窘迫。
视线掠过屋内深处,此时厅中走进一名男子。他身着月牙色长袍,领口与袖口皆以银丝边流云纹滚边装饰,腰系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未曾佩戴冠冕,仅以竹簪挽起乌黑秀发,任其自然垂落于衣袍之上。
此人身形俊朗,气度非凡,即便景乔对男色并无特别偏好,也不禁为其所吸引,恍惚间竟忘却了自身所在。
“景公子。”对方浅笑,柔波款款的眸中满是敬意。景乔闻此言回过神,不解如何称谓其人。只略为颔首,表达内心的尊敬。
“落坐吧。”他移步至中央的古琴前,又指了指唯一空着的位子,示意景乔过去。
“余侍人,各位公子,奴侍先退下了。”方青瞥一眼仍困惑不已的景乔后,暗自摇头,默默离去。
余悯华环顾四周,薄唇轻启:“方才已为大家演示过,望各位公子多加练习。”说完后又转头朝外头喊了声:“传膳!”
果然方才的琴音是这位余侍人弹的。古人的琴艺就是不得了,长得帅,才艺还这么好,放在现代高低得是个名人。可是这侍人的称呼是什么意思,代指老师吗?他们这阵子应该都要在这个余侍人这里学习的。他一早起来还没来得及洗漱就被带来了,这会听到他喊传膳的声音是真的饿了。
他心想,只要跟着众人老老实实的有样学样,也不会被发现景乔换了芯子吧,他一个现代人要是露了馅在这皇宫里怕是小命不保。
“余侍人琴艺绝佳,我自诩琴艺非凡,如今亦不得不叹服,深感自愧不如。景公子你来晚了,错过了绝妙琴音,所谓绕梁三日,恐怕也难以形容其美妙。”
坐在景乔身边的人凑近他轻声道,说话的人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着淡青色对襟丝质长衫,袖口领口都绣着竹叶,由于年纪小的关系还未束冠长发只用一根玉簪绾着。
少年有着一双圆圆的水杏眼,小巧的鼻子,嘴唇微厚,两边唇角自然向上微微翘起,看着很是讨喜,清脆跳脱的嗓音像是个活泼的性子。
到底是怎样的琴艺让他这样夸,景乔心里有些好笑又不好表达出来,只得微笑着点点头,故作遗憾:“真是可惜了,没能见识到如此绝佳的琴艺。”景乔抬首见到对面一名公子一直注视着余侍人,眼角眉稍皆是仰慕。
景乔觉得自己的本尊已经很好看了,看了对面的人才懂什么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那人并没有特别打扮自己,一袭简单的素色青衣,头上束着青玉发冠,五官柔和薄唇轻抿,虽装扮简单却是通体上下一派贵公子的气质。
对面那人感应到了景乔盯着自己,朝景乔礼貌的微笑示意,景乔见他看向自己,来不及收回打量的目光,一时之间有点尴尬,假装不经意的四周观望。
景乔仔细观察一番觉得这里不愧是皇宫,候选公子们的美各具特色,尽管那位舒公子在众人中不算出挑,但他的行为举止仍显得高雅从容,就连饮茶的姿势,都仿佛经过精心雕琢,既优美又刚劲有力。只见他腰板挺直,坐姿端正,彰显了君子风范,而坐在其对面的男子,仪态更是无懈可击。
“对面那位公子是?”景乔实在压不住心中好奇,低声问出了口。他这一问让旁边的少年愣了一下,反问道:“我们才搬走几天,你怎么就都不记得了。”
“呃……”景乔有些尴尬,转念说:“我这不是大病一场吗,脑子还没恢复过来,糊里糊涂的,好多事都记不住了。”
少年同情的看着他,无奈道:“那是贺南枝,贺哥哥。”说到贺哥哥三个字,少年甜甜的笑了笑。
“贺哥哥……”景乔眉头纠结实在是有点囧,听不得男人互相称什么哥哥弟弟的,他在家里时亲戚的哥哥弟弟都是直接叫名字的。
“是呀,我跟贺哥哥从小就认识,贺哥哥的父亲是南省州令,我父亲是南省巡检,我们两家关系很好。”
“州令,巡检,都什么官呀?”
“你连这个也不知道?”少年的眉头纠成个川字。景乔老实的摇摇头,少年叹口气:“好吧,我都讲给你听,州令是三品,巡检是从三品,在坐的各位都是官家子弟。只有官家子弟中的双儿才有资格晋选。我们如今在宫里无品无阶只能称公子,要得等三个月后,皇上与君后东巡回宫才会正式册封,这期间都得住在南华苑里,每日晨时起直至午时都要在余侍人这里学习宫规,技艺。”
原来都是官家子弟,难怪举止不俗,他面前这位竟还是大官的公子,原主景乔的身份不过是个七品人家的庶子,不禁对眼前的少年有种肃然起敬之感。
“我听说不会都晋选,也有机会放出宫对吧。”景乔心里存着一丝希望,他才不希望留在宫里做什么宫妃,这对他这直男来说简直奇耻大辱。
“那当然了,能入得了皇上的眼才能晋选为宫妃,要不然只能送出宫去,或者赐给某位宗亲。”少年的话里透着一丝惆怅。
希望那位皇帝陛下千万别选上自己,景乔心里默默祈祷着。他是直接忽略了还有赐婚宗亲这么回事,一心只想出宫。
两人谈话间,几名端着托盘的内侍鱼贯而入,每个托盘中都放着精美的瓷碟,碗筷。余悯华眼色瞟到两人正在窃窃私语,冲着他们清咳一声,少年立即住了口坐正身体。
一旁空着手的内侍为他们把古琴撤了下去,换上放餐食的小桌,端着托盘的内侍分别为他们送上餐盘。
精致的瓷碗小碟摆上桌,分餐制,这让习惯吃大桌饭的景乔有些不适,不过转念一想,这样更卫生,而且也没有跟一群陌生人一起吃饭的尴尬感,也挺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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