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叔父颇不以为意的说:“呦呦呦,你以为你是青天大老爷啊?我们就算拿了地又如何?”
夏侯溪看他油盐不进的样子,便猛然一踢,他叔父便大呼:“啊啊啊啊我的手折了!”
不一会儿夏侯家旁的族人便赶来了,他们一个一个的凶神恶煞的恨不得将夏侯溪和夏夫人活剥生吞,夏侯溪叔父急忙告状说:“此人定是这个贱女人的姘头,不然不会插手我们的家务事的。”
夏侯溪听了就觉得莫名好笑,怎么什么都能被他们编排?
他们一张口可真的是无所顾忌。
“我们要将你们这对儿狗男女浸猪笼,让你们不得好死……”他们就像是被伤害了那般,情绪极其的大,他们大声的讨伐着。
夏侯溪觉得更好笑了,拜托你们这些人站在什么立场?怎么感觉受伤害的是你们呢?
说着那么多人都朝着夏侯溪和夏夫人动手,期间小夏侯溪还被人夺走了,吓得夏夫人一直跪地求饶只求他们把小夏侯溪还给她。
夏侯溪把他们打的几个人都不敢再上前,夏夫人刚刚又衬着他们受伤的时候,将小夏侯溪夺了过来,她躲在夏侯溪身后。
她怯怯的说:“多谢公子。”
夏侯溪很难将她跟他那个跋扈,谁也不放在眼里的阿母夏夫人放在一起,仿若她们是两个世界的女人那般。
一队人马从山下遥遥的过来,打头的是一个太监,他尖锐的嗓音让夏侯溪觉得很不舒服:“停,奉陛下命和夏侯夫人带几句话。”
他朝着夏夫人作揖:“陛下说,他属意夫人很久了,若是夫人能伴君左右,此间人间富贵,夫人享得。”
夏夫人面色苍白,她咬着下唇,抱紧着小夏侯溪,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个太监看见夏夫人并不作答,便换了一副面孔,冷冷的对夏夫人说:“但若是夫人不愿意,这陈国境内风声太大,夫人的名声不好,陛下则为了要保全先大司马的名节,则会赐死夫人。”
夏侯溪握紧了拳头,原来陈文王竟然是这样逼迫阿母的,他恨不得再在陈文王尸体上戳几个孔出来。
夏夫人对夏侯溪微微施礼:“公子您走吧,不要留下帮我了。”
那些个族人被太监驱散开了,这祠堂外只剩下夏夫人和夏侯溪了。
夏侯溪不知道怎么开口,想了半天才问夏夫人:“他们都说你…耐不住寂寞…但我知道其实…不是的…对吗…所以你不会选择委身陈文王对么……”
月亮稍微比之前大了一点点了,但是乌云又来遮蔽了它,显得它被藏的严严实实的。
夏夫人没想到夏侯溪会这样问,她便苦笑着蹲在地上逗弄着小夏侯溪:“世人本就爱传谣,他们不掉肉不流血的,恨不得往我头上扣太多的屎盆子,巴不得我和他们说的那样……”
小夏侯溪不懂世事,他只是甜甜的笑着,搂着他的阿母。
“可…我以前总觉得世道不公…”夏夫人摸着小夏侯溪的脑袋,语气颇慈爱。
夏侯溪问夏夫人:“现在呢?”
“不若和他们想的那般……”夏夫人秋水一般的眸子竟然有了让人难以读懂的忧愁,她微微一蹙眉便美艳的像是落下凡间的仙子。
难怪那些男人都觊觎他的阿母。
他的阿母清冷的像是谪仙一般,让人移不开眼睛。
夏侯溪急忙摇摇头,他急切的对着夏夫人说:“不行,你不可如此做。”
夏夫人一身素缟,脸上也没有一点色彩,但就是漂亮的像是不染尘埃,她微微挑眉,勾唇笑着,夏侯溪这才觉得眼前的女人和自己的阿母有些相似了,他的阿母也总是这样苦笑着:“可笑,世间男子都是如此,要我守贞洁,不得沾染凡间尘。但是他们怎么不问问我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无母族无依靠,怎么养活我的儿子。”
小夏侯溪听见他的阿母喊着,也害怕的哭闹起来,夏侯溪觉得自己小时候可真是讨厌至极。
夏夫人指着夏侯溪,她微微眯起眼睛:“你们只想我干净的死。”
夏侯溪看看夏夫人的眸子,她眼眶空的要命,那茫然又不甘的眼神看的他心慌。
“我何尝不想干净的死,何尝想苟且的活?”夏夫人笑了笑,这笑颇自嘲,淡淡的像是一阵风飘过。
夏侯溪只觉得有些不忍,他没见过如此脆弱的阿母,自他长大之后朝夕相对的就是他那个强悍又跋扈的阿母。
眼前这样柔弱又不甘的女人和他阿母简直完全不同。
原来他阿母之前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原来他阿母也是后来才变得那么强悍,不容欺负的。
夏夫人指着小夏侯溪对他说:“可我更想我儿子好好的活着,有饭吃,有水喝,有学上,不受人的欺凌。”
“可他长大了之后愿意看到你这样为了他委屈求全么?”夏侯溪又问着夏夫人。
“可我没有旁的选择。”夏夫人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她便嗤嗤的笑了几声。
“他若是个知冷知热的,定会知道我的难处,若他和世间所有男子一般只想要我干净的死,我也没有二言,只当白养了。”
夏夫人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便低头说着:“男子真是残忍。”
她继续说着:“若我生的是个女儿,她便一定会懂。”
“不是么?”夏夫人抬头问夏侯溪。
风起了,雨又下的更加大了,夜色也逐渐深了,冷的让人直打颤,夏侯溪脱下了外袍想要披到夏夫人的身上,被她拒绝了。
雨水灌在了她的肩颈上,她瑟缩了一下便对夏侯溪说:“天冷了,公子,自己保重便可,自古人人各扫门前雪,你不懂我门前雪有多厚,那是自然的。”
夏侯溪摇摇头苦笑道:“我的确不懂。”
他在思索着,可能年少时听到了太多人的编排,他觉得自己才是最委屈的,殊不知在他还未长大的时候,她的母亲几乎动辄得咎,干什么都是错,干什么都会被编排。
相比于他的母亲来说,他的母亲因为竭尽全力为他遮风挡雨了。
他和他母亲相比,不过无病呻吟罢了。
可他不甘,终究是因为自己才使得母亲过得如此委屈求全。
夏夫人朝着夏侯溪施礼:“还是多谢公子救了杳临一命。”
“以后就没有夏侯夫人了,她已经死了。”
夏侯溪呆呆的听着夏夫人说夏侯夫人已经死了的这句话,又看到了她转身离去的背影。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她明明是他父亲先大司马夏侯渊的夫人,却被旁人尊称为夏夫人。
烟雨蒙蒙,天刚蒙蒙亮,夏夫人就依旧一身素缟的穿着,她站在祠堂门外,牵着小小的夏侯溪,昨日的太监走来恭敬的对夏夫人说:“夏侯夫人,陛下有请。”
“以后喊我夏夫人,我死去的丈夫恐怕不愿意让我以他的姓冠着活着。”她声音如燕语一般温润,听的人心里舒服极了。
“是,夏夫人。”那个太监急忙作揖。
夏夫人牵着小夏侯溪坐在陈文王备的轿撵上,夏夫人背挺的像是一颗杨树那般笔直,她几乎没有一丝的慌乱,从容淡定极了。
小小的夏侯溪不知道阿母做了多么难做的决定,他只知他只知道他第一次坐轿撵,兴奋的蹦蹦跳跳的。
夏侯溪看着夏夫人和小夏侯溪远去的背影,他才念念的说:“夏夫人……”
“好一个夏夫人……”
烟波浩渺,曙色微微深,一阵木鱼声响起,一个僧人脚步轻轻的,夏侯溪蓦的回头便见到之前那个僧人又出现了此处。
他只是低着头专心的敲着木鱼,他朝着夏侯溪说:“这世道本就苛刻,所有男子都要求女子忠贞守节,可不知道她们过着怎么样的日子。”
夏侯溪又看看夏夫人远去的背影,她的背部依然挺直,她毕竟是征忧国的嫡长公主,仪态万千,就算是最落魄的时候,依然背部如杨树般挺直。
夏侯溪蓦的就懂得了他的阿母。
她本就是个千娇玉桂的公主,又嫁给了陈国煊赫的大司马,前半生顺风顺水的,蓦的一下变成了人人欺辱的孤儿寡母,没了征忧国,没了丈夫,但她依旧自尊的活着。
若不是为了夏侯溪,她本可以一死百了,因为她自尊的要命,那就是在她的骨子里。
现下她为了夏侯溪,自尊也不要了,委曲求全辗转的活着。
“行尸走肉一般,被羞辱着,可怜的过了一辈子。”僧人继续敲着木鱼说着。
“真不知道先大司马是希望看到她潦倒可怜的带着儿子死去,还是好好活着将儿子养大。”夏夫人的背影已经远的彻底看不到了,僧人微微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夏侯溪。
夏侯溪再一次不甘的问道:“可你是僧人,这世间女子守节本就是天道伦理。”
那僧人笑了笑:“我是僧人,但我学的是众生平等。”
“女子男子在我眼中并无分别。”
“你们只想让她死。”
“可是她想带着她儿子活下去有错么?”
夏侯溪彻底释然了:“是啊…她…好像没有错…”
万千红梅陡然间绽放,都结出了梅子,白雪皑皑不停的覆盖,夏侯溪勾唇笑了笑,他一身红衣猎猎,在白雪中显得更加出众。
僧人继续敲着木鱼:“悟了,便哪处来就哪处归去吧。”
涓白一直守着沉睡的夏侯溪,夏侯溪已经昏睡了很久了,涓白几乎没有闭着眼睛,他紧张的观察着夏侯溪的一举一动。
狐狸仙不知什么时候现了形状:“心魔境竟然破了。”
涓白这才高兴的问:“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出来了?”
狐狸仙点了点头:“对,但是涓白,还记得我说的话吗?”
“他没了记忆了,对你也没有一点一毫的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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