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牌阵形成,只进不出,除非打破牌阵,其中空间可以被起阵者任意划分矩阵,那么,处于牌阵中的任意物体都可能被划分在不同矩阵中,然后因为空间拉扯,活生生被撕裂开来。
这种危险牌阵,如果不是他们现在暂时内部停战,基本建成那一刻就可以判定胜负。
牌阵关死的那一刻,美杜莎的蛇尾还有小半被嵌在里面无法抽出,随着矩阵撕裂,寸寸断开。
须臾,断掉的尾部迅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重新生长。
她开始有些忌惮,绕着牌阵转动,却没有再触碰或是尝试将其搅碎,牌阵内的人也没有再动作,双方一时间陷入僵局。
同时,设定好的沙阶也开始重新盘绕,形成新的几何图案,帝都在斗牌场中设置的一切都是卡牌效果,而一副早已组合好的卡牌不需要牌师全程进行操控,“沙阶”就是如此,它还会因为偏离原定程序自主调整。
现在整个几何图案周围正再次生发出触角一般的阶梯,往神庙的方向探去,甚至有径直将众人送入神庙的趋势。
“唉,这样就没意思啦。”银白短发女子有些惋惜地托腮,明显对参与者忽然放弃内战感到不满。
观众台上亦有嘘声一片,在数个被实时转播的分镜头中,刚刚最精彩的地方俨然是高级序列卡牌和普通序列卡牌竟然能有来有回地对轰,持续时间短暂,却也已经有兴致勃勃者起身准备投出手中卡牌再将声浪往上掀一掀,此时,美杜莎骤然加入战场引起的变化却是让他犹豫了。
斗牌场上的观战者几乎都是牌师,美杜莎这副新研制的卡牌即使没有公示过,但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谁都能看出它是一副辅助牌,这场是A级往上走的比赛,那么从现在的局势和原卡牌的原定位来看,它就不具备自己杀死参赛者的可能。
而观众,不想看到这么简单的比赛,哪怕神庙内明显是设定好的第二战场。
场上有数张核心牌飞起,攻击类的拟化生物牌面,这是观众的态度,他们自愿投出手中卡牌,但不是提供给参赛者,而是增加场景难度,虽然他们现在还远远够不着神庙,但停战本身,已经引起了观战者的不满。
无序之境,深层含义就是规则会随着斗牌场上观众的意愿随时改变。
“诸位,不用心急,美杜莎仅仅是测试牌而已,不过是借用一下场地,神庙内,本就是我们预定的终局。”
女音遥遥传来,在偌大的核心场中却显得无比清晰。
斗牌场上有三处突兀高台耸立,中间的垂目天使之下,菲尔尼尔正在天罚和亡灵序列之间撑着脸打盹,他时不时会掀起眼皮瞥一眼场中局势,看到目前处于停战阶段,觉得无趣,也并没有过多在意场中观众的情绪,仿佛他一直坐在这儿,仅仅是露个脸走流程而已。
在他的两侧,稳坐着一男一女。
左侧的男子亦是金发垂肩,他刚刚似是正要开口,却被抢先了去。
右侧有女子起身,动作优雅,金发上滚动着更胜于炽阳的辉光,那是她身后核心牌的效果。
“不过,诺曼城尊重每一位牌师的意愿,如果加大难度就会让神庙成为遥不可及之所,那么,也没有必要在此过多浪费时间了。”
艾莉西娅话锋一转,嘴角带上若有似无的笑意,她微微侧头,看似不经意的目光中闪过挑衅。
菲尔尼尔枕着脸,他的眼睛依旧半阖着,睫毛轻轻颤了颤,对于艾莉西娅和芬里恩这种长期明争暗斗的行为已经习惯了,反正他不喜欢跟他们呆在一起,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是并生的关系。
他从混沌中苏醒,第一次有意识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俩,在没有所谓父母的情况下,在那个已经贫瘠枯萎到极致的星球面临崩溃的时候,他们宛如深渊中生长的最后三株怪花,疯狂汲取星球上最后的养分,直到胃口越来越大,直到土地上再无任何一滴养料。
然后卡牌出现,它们是天外降落的来信,带着规则,暴戾,杀戮,和希望。
冥冥中规则第一个将他们选中,然后带着他们在浩瀚夜空中挑选,艾莉西娅和芬里恩宛如两柄最锋利的刀刃,在数不清的牌局和战场上获胜,从无败绩。
可他们俩局内局外完全是两个模样,即使配合了这么多年,却不见任何一丝能够称之为情感的东西出现,甚至不惜为争夺最后哪怕多出一张卡牌获得全场结算判定为赢家MVP的可能而当场撕破脸皮。
艾莉西娅曾被芬里恩暗中埋下的无差别攻击刀阵豁开腹部。
芬里恩曾在对手奄奄将息之时忽然放弃点对点收割,而反过来打出全场无差别AOE,其中最凌厉的一式留给了明明已经没有防御手牌的艾莉西娅,借此消耗掉了全场最后一张复活手牌,因而在结算的时候他的得分飞涨。
他俩从不惮将对方至之于死地,因为他们本就没有外形,或者说是一团黑色的不明软体物质,恢复和寄生是他们最擅长的东西,只要能活着下牌局,就够了,在各类牌局上打出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招式,是他们最擅长的杀手锏。
他们模仿过无数生物,从对手的外形到他们在牌局上思考的逻辑,出牌的技巧,精妙的配合,垂死的挣扎,只需要一遍就能被他们完全复制,原本已经面临灭绝的诡异物种在同样奇异的卡牌中表现出了惊人的契合性。
于是在成百上千甚至上万的牌局磨练下,他们已近乎无懈可击,牌局已经不仅仅是初期为了生存而掠夺资源的用途,更像是在满足他们不断碾压对手的快感,每一张飞入不同星球的卡牌都是预定好的战书,无论以什么时间规则进行计算,都是为期一年。
规则赋予他们权力,他们是规则的执行者。
直到某日,一个全新的星球出现在视野中,和以往一样,战书下放。
但这一次,规则牌面再次浮现出了血红的大字,它在提醒他们,一旦输掉牌局,一切的一切都会收回,所有荣耀征伐将如浮云破灭。
艾莉西娅和芬里恩根本没有将此当一回事,他们笃定这一次也会如以前一样,在一场牌局的尽头,他俩会再次被鲜血加冕。
可规则不让他们上场了,它的目标转移,转向了那个从来跟在他俩身后,甩也甩不掉的小孢子身上。
那是规则第一次现身,高大沉默的男人披着黑色的斗篷自牌面中浮现,身后的牌面一层层剥脱,直至生成一副完整的全新卡牌,他希望他们称他为天罚。
于是菲尔尼尔第一次上场,他表现出了比他们俩更为恐怖的天赋。
针对这次牌局,是规则允许的不公,天罚将各种概率无限增长,这本就是它预算好的赌局,输家赢家从一开始就制定完毕。
只因它想要见到自己的伴生牌面,这是天罚早就为对手挑选好的坟地。
但天罚唯一没有料到的是,原本预定好的输家出现了一点小插曲,最后的表面结果,竟然是平局。
逆向天罚释出的那一刻,是他身为牌灵都无法再去操作和改变的概率,概率被锁死了。
那个女孩因为愤怒和悲伤已经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像是极度饥饿的雌狼终见猎物露出了脆弱的喉管。
平局,虽然还是奠定了又一个星球的覆灭,但或许也意味着,亡灵序列,从那一刻起,其实会是一副永远无法真正苏醒的牌面。
即使它现在就在它的身侧,沉默地旋转。
不过有一点天罚不得不承认,作为主位牌,它其实也没有办法完全掌握这副伴生卡牌,这是所有拟化生物类卡牌的通病,只要卡牌有自身意识,它随时可能生出异端。
不过,作为规则之一的天罚并不会为此感到不安,因为规则,不止一条。
如果真的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它也只能很惋惜地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催化复苏的伴生牌自寻死路。
姜薇调整了一下横跨在梁上的坐姿,整个沙梁正在缓缓移动,移向神庙正面,那些延伸出的沙梯也在同神庙大门对齐。
场中还存活着五人,他们分布在不同的位置,但不超过上下三层。
她的身下忽然颤抖了一下,有细细密密的声音响起,是沙梁又开始断裂,但同之前截断后直接坠入深渊不同,它们分成小块后悬浮在了空中。
那些阶梯越撕越远,五个人的位置彻底被分开,与此同时,这些不同的小块沙梁上开始往前延伸出阶梯,五条阶梯皆通往神庙,每一条之间由原来的一两米之隔慢慢变成五米,十米。
乔洲被分在另一个断块上,在两人越隔越远的时候,他忽然转头问她“你叫什么来着?”
对于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姜薇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回应了“宋西洲。”
乔洲又认真看了看她,像在确认些什么,须臾转过头去,没有再说话。
五条阶梯上开始浮出不同的卡牌,它们在远处静静等待着。
神庙的大门敞开,仅容一人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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